林谨玉休息了一天,便去了许府,如今八九月的天,最是炎热,天上跟下火似的,林谨玉生得有些胖,更觉难过,嚷嚷着要减肥。
许子文捏了捏林谨玉的屁股,笑道,“热你还跟我躺一张榻上,腻不腻歪?我真是奇怪,你父母皆是俊俏飘逸的人物儿,你姐姐更不必说,怎么偏你生得……”许子文又掐了一把,才缓缓的说,“跟个肉团子似的。”
“我还小呢。”林谨玉瞪了许子文一眼,扭了下屁股,许子文的手便挪了位置,从冰镇西瓜的荷叶翡翠碟中拿了一块西瓜递给林谨玉,笑道,“冰不能用得太多,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吃一块儿解解暑气。”
红镶黑子绿皮,林谨玉已经吃了大半个西瓜都有了,肚子鼓鼓的跟只小青蛙一样,摇了摇手,“我去洗个澡,出了一身的汗。”
“等一下,叫包子给你备水。”
“不用了,这会儿又不冷。”林谨玉三下五除二扒掉衣衫,露出圆圆滚滚粉粉嫩嫩的身子,许子文傻了,这是啥作风!花厅凌湖而建,林谨玉推开窗子,纵身跳了下去,扬起好大的一阵水花。
许子文起身跟过去,还好,林谨玉一颗小头还露在上面,林谨玉水性极好,远处有一片荷花,拱着屁股扑腾着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许子文捡起地板上散落的衣衫,返回榻上小憩。
夏天只有水里最舒服,林谨玉臭美的摘了朵荷花放在自己的小弟弟上面,躲在荷叶下面,仰在水面漂着,有太阳也不觉得热了。一会儿摘个莲蓬剥了芯放在嘴里,又甜又脆又多汁,那叫一个新鲜哪。
躲在暗处喝茶的侍卫们一口茶没呛死,脸上形成一个极扭曲的表情,包子低头笑了几声,咳道,“行了,当没看到就是。”
“包子叔,四皇子和穆离来了。”一侍卫眼尖的说道。
包子嘀咕着抱怨,“这二位也不嫌热了。”拿了把蒲扇挡在头顶,迎客去了。
穆离武功高深,眼力极佳,一指湖中的飘着的一抹玉白,惊得说不出话,徒汶斐也不瞎,眼神儿好的很,转身抬袖子遮住穆离的眼睛,瞪眼,“你还看!”
穆离推开徒汶斐的手臂,忍不住偏过头笑了一回,才说,“不看不看,我去找表哥说话,你叫谨玉上来吧。这天哪热到这份儿上了。”果真目不斜视的走了。
穆汶斐吐血的心都有了,揉了揉额角,这死胖子,他到底喜欢这死胖子哪儿啊!压了压心头火,穆汶斐走到湖畔,拣了颗小石子掂了掂丢了过去,正好打林谨玉头上的荷叶上,林谨玉一个猛子扎到水下,比游鱼还要灵活摆到岸边,仰着头,水珠儿从脸上划落,眼睛映着晴空,澄澈明净,脸上露出抹笑,不是那种假的奉承别有所图的笑,林谨玉的笑容,干净至极,“师兄,你来了啊。”
徒汶斐忽然说不出责怪的话,无奈的说,“穆离也来了,虽说是午间,湖里的水也是冷的,我去拿毯子,你出来吧。”
“不用了,又没外人。”
“不行!”徒汶斐断喝,一指林谨玉,“等着,我马上就出来。”徒汶斐忙去找包子帮忙。
林谨玉根本不鸟他,都是男人,怕个毛啊!前后脚跟着上了岸,徒汶斐拿着毯子去岸边找人时,林谨玉已经穿好衣裳坐在厅里吃西瓜了。
徒汶斐那青了白白了又青的俏脸哪,桃花眼中的火焰能把林谨玉火化成灰,穆离与许子文只是捧着茶讨论天气。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场雨,太热了。”
“可不是么,太热了。”
“实在太热了。”
林谨玉抬起小脸儿道,一指临湖的雕花莤纱窗,“热的话去湖里泡泡,很凉快的。”
两人同时喷了。
呛死你们才好,也不怕长针眼,徒汶斐施施然坐在林谨玉身边,温声道,“谨玉,过两天我去海子边的园子里避暑,那边儿比城里凉快些,也没别人,你要不要一道去?反正王妃也在,带你姐姐去也无妨的。”
“不去。我家里在守孝呢,不好出门。”林谨玉道,“今天你跟穆大哥相约一起过来的吗?倒是齐整!”
徒汶斐笑道,“今天是舅舅的生日,你倒忘了?”
“咦,不是明天吗?”林谨玉问。
徒汶斐脸僵了一下,穆离道,“明天有人专门给表哥过,你就不要过来了。”
林谨玉马上猜到了,一脸的鄙夷,“就是陈叔叔啊!”去拽许子文的袖子,“先生,你也太好欺负了,这都要选秀了,说不定宫里赏陈叔叔几个秀女呢,看他那软趴趴的模样,肯定不敢拒绝,你还等着他给你过生日啊!就不等着他,明天我陪先生去爬山,听说梅山寺的素斋可是一绝,咱们吃素斋去。”
徒汶斐把林谨玉抱到自己身边坐着,“谨玉,舅舅的事你又不大知道,别给出馊主意。”
“起开!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你比我大几岁!”林谨玉推了徒汶斐一把,道,“陈叔叔儿子不知道多少个了,”看了穆离一眼,林谨玉一笑,“穆大哥,我不是再说你啊。”
穆离无所谓地,“你说好了。”
林谨玉“咳”了一声,道,“我们都跟先生念过书,尊敬先生是应该的。对陈叔叔,完全不必像对先生那样,你们也想想,他跟先生有三媒六聘吗?这要算起来,陈叔叔也就是先生的外室,连个妾都不如。叫他声叔叔都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了,瞧你们一个个年纪不小,见到姓陈的跟缩头龟一样,真真是给先生丢脸。”
许子文摸摸下巴,点头道,“不错,还是谨玉一心为我着想。”
“那是,”林谨玉道,“先生,你如今在朝为官,不想娶妻,纳几房妾。男人嘛,就应该家内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穆离忍不住再次瞧了徒汶斐一眼,你这眼光啊!有待商榷!
许子文一击掌,笑赞,“大善!”
“哪里善了?我看都是些混帐话!”不知陈景元在外头听去了多少,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已经懒得与林谨玉计较,倒是徒汶斐穆离都起身,徒汶斐一把揪住林谨玉捂住嘴夹在腋下,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穆离行了一礼,紧随而去。
59、亲姐妹笑谈联姻事
许子文笑眯眯的倚着榻,望着陈景元,腰上搭了条薄薄新疆长绒棉混着蚕丝织成的单子,房间一股清凉之意。
陈景元皱眉,坐在榻旁,温声道,“怎么用冰了?”
“多少年了,我身子早好了。”许子文笑问,“怎么今天来了?”
“带你一块去吃素斋。”陈景元握住许子文的手,有些凉,命包子去了冰盆,才道,“选秀就是走个过场,几个孩子也到了指婚的年纪,我……你放心就是。”
“谨玉不过是说笑,你还真上心了。”许子文叹道,“真要有家室早就有了,还能等到现在么?倒是你,以后别给谨玉小鞋穿。”
“那小子倒是一心为你着想。”陈景元笑了笑,“起来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梨香院。
薛宝钗默默的流着泪,捧着的燕窝粥半天没有沾唇。莺儿青杏站在旁边,亦是黯然,莺儿给青杏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无声的出去找薛姨妈去了。
薛姨妈正在薛蟠的房间照看儿子,听莺儿说了,薛蟠道,“妈,你去看看妹妹吧,我没什么事了。”
拭了拭眼角的泪,薛姨妈叮嘱道,“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你不是喜欢香菱吗?我就把香菱给了你。”
薛蟠大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香菱,却不由想到那个比香菱更加飘逸绝美的仙女,这辈子真能再看仙女一眼,真是死了也情愿的。
薛姨妈笑骂,“没出息的东西。香菱,好生照看大爷。”又说了几句,薛姨妈转身出了门,想到女儿,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短短几天,薛宝钗便消瘦得露出尖尖的下巴,很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眼睛红肿得仿若烂桃儿一般,眼泪擦了一行又是一行。
薛姨妈心如刀绞,泣道,“我的儿哪,你这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呢。”一摸薛宝钗手里的小玉碗儿,都凉了,取了放到桌上道,“莺儿,再去热了来,怎么给姑娘吃凉东西。”
“妈,不用了,我不饿。”薛宝钗强扯着唇角,却露不出一个笑容。薛姨妈更是心酸,“我的儿,算了,你看娘娘,公府嫡女,始入宫也只是个女史,咱们这样的门第,即便真入了宫,又能如何呢?妈也舍不得你去给人做答应丫环,妈就你一个女儿,怎么放得下心呢?”
薛宝钗摸了摸自己的脸,如今红疹已消,半点疤都未落下,可是此生再无踏进宫门的指望,薛宝钗轻声道,“妈,你不觉得可疑吗?老太太说是我肉皮儿跟花粉相冲,可是咱们在这府里住得这好几年,都没事儿,偏偏这个时候……”
薛姨妈冷哼,“还不是那姓林的小子么!我非跟你舅舅说这事儿不可!”
“妈妈,都这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哥哥说他听到有奴才说是林谨玉做的鬼,可是奴才在哪儿呢?咱们根本没证据,林谨玉的亏,咱们还没吃够吗?”薛宝钗落泪道,“咱们比不过林家,他们有老太太老爷护着,这府里哪里有咱们娘们儿说话的份儿呢!妈,咱们搬自己家住吧,有房有地的,何苦寄人篱下过活呢。”
薛姨妈有些犹豫,轻声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妈也不瞒你,虽说老太太偏心,你姨妈可是拿你当女儿待呢。如今宝玉在七皇子身边当差,听说七皇子是皇后的嫡子,可不就是日后的皇上么?我看宝玉日后前程了不得,倒不是贪图荣国府的权势,女孩儿总得嫁人,你姨妈定亏待不了你的。”
“可是,妈,咱们还怎么住下去,哥哥冲撞了老太太和姐妹们,连累姨妈挨了训斥,便是为了姨妈着想,也不能再住了呢。”薛宝钗道。
“怎么住不得了?”周瑞家的挑了帘子,王夫人笑着进门,薛宝钗要挣着下床,被王夫人上前伸手按住,温声道,“好孩子,快躺着吧。”摇头叹道,“我的儿啊,这才几天,怎么就瘦成这个模样儿了,多大点儿事儿,哪儿值当呢。”
薛宝钗掉泪道,“都是我们累了姨妈。”
“我知道你的心。”王夫人握住薛宝钗的手,笑道,“别难过了,听说你总不好,我心焦得饭都吃不过。娘娘知道了你的事,也难受着呢。她是真心喜欢你,还说等元宵节省亲要见你呢,刚刚中秋节的节礼赏下来了,东西不多,老太太头一份儿,我同大太太一样,姐妹们一样,你和宝玉的是一样的。娘娘说了这也怨不得你,俗话说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呢。娘娘叫你只管把府里当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比疼她们姐妹还疼你呢。”
薛宝钗是个心思灵敏的,低头道,“既然是娘娘的旨意,我们怎敢不遵,只是若姨妈有难处,只管跟我们说才好。我们也不忍心姨妈因着我们一家子在老太太跟前为难呢。”
“娘娘的旨意,与我又有何干呢。”王夫人笑道,“宝玉虽说是养在老太太膝下,小时候是娘娘一手带大的,娘娘最疼的莫过于宝玉了,宝玉日后的前程娘娘心里自有分数,我说了也是不算的。”
薛宝钗声若蚊蚋的应了。
王夫人微微一笑,“好孩子,快把身子养好了,你是个能干的,如今园子里千头万绪的事,我还指望着你为我分忧呢。”
“姨妈别笑话我了,我哪里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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