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突然红了眼眶,他以为高阳会趴在自己肩膀上大哭一场,又或者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举动。可是他这么冷静却反而让他更担心。
又隔了很久,高阳把苹果啃完了,转过脸朝高非道:“哥,我想去趟警察局。”
警察局里。
高阳坐在一张凳子上录口供,对面是两个警察,他哥守在外面。
虽然他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警察需要更详细的经过,所以他必须把细节都要回忆一遍。
“你说,有辆车把你撞倒了,然后把你带到了深山老林里面准备杀人灭口?”警察再次确认。
“对,他们一共有三个人,一个穿着军服、一个染着红头发、一个长头发。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听见其他两个叫那个穿军服的叫沈少。”
“沈少?”警察问。
“对。我还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高阳将手心里攒着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交给警察。“是辆黑色的越野车,车轮是经过改装的。”
“我被他们扔下了车,扭伤了左手。我没有反抗,他们见我没事便把我送回了市区。”
“我在车上睡着了,也许是晕倒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发现自己被人用衣服绑在厕所里,裤子也扯破了。”
高阳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声音轻轻地,有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两个警察互相望了一眼,虽然他没有说明,但他们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出事的地方是有名的gay吧附近,而且那边的公共厕所就是那些同性恋们经常去的地方,自然也经常发生□事件。
“真可笑…我竟然被男人给□了!”突然,高阳闷闷的说了一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没有让它流出来。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被那三个人□的?”警察例行公事的问。
“桌子上那件就是他们用来绑我的那件衣服,我在那辆车上见过。上面的花纹很独特,所以我印象特别清楚。”高阳抬起眼睛,眼泪已经消失了,目光炙人。
两个警察都有些同情他,安抚他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便拿着他给的证据出去了。
高阳从审讯室出来便看见他哥担忧的目光,他咧嘴朝他笑,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高非也红了眼眶,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拉着他一起坐下。
刚刚警察说他们要调查一下,过几天会给他们答复。高阳却不肯走,他坐在凳子上说要听听结果。
警察局里作奸犯科的人、凶神恶煞的人、哭哭啼啼的人走了又来,没完没了。
高阳一直在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非有些担心,左右望了望,最后站起来想去打听打听情况。
在走廊尽头,竟然看见刚刚那两个录口供的警察在聊天。高非不愿意听墙角,但脚步却忍不住靠了过去。
“你说那车是沈乐沈大少的?!”
“是啊,刚刚小李才跑去跟局长说来着,我刚好在旁边。局长当场就黑着脸把我给赶出来了,估计关系重大。”
“你说着沈大少可真不让人省心,这一个月惹了多少事儿啊。这倒好,又添一桩□罪。咱局长从前还是沈家老爷子的兵,现在估计是要为沈大少挡煞呢。要是这事儿让那老爷子知道了,沈少还不得直接枪毙啊,那可是根独苗,局长可不敢冒这个险,要是那老爷子后悔怪罪了,咱局长哭都没地儿哭去。”
“你丫嘴巴闭紧点吧,那家人的事也是你丫评论的?且不说这事真不真,就算是真的,那也轮不着咱操心。”
“这些个当官的,真不是东西!”
“小点声。”
“可不是…你看刚那孩子,也就十□吧,还是个外地人,长得还挺称头。这下子惹上这么个人家,可算是伸冤无门了。”
“算了算了,也不干咱什么事,咱也管不了。”
“白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撤诉
高非觉得自己的腿肚子直转筋,站都站不住了,一回头竟然看见高阳站在他身后。他脑袋嗡嗡的响了半天,才想起来去拉他。
高阳眼睛里的愤恨、迷惘、无助让人害怕,他还是第一次见弟弟这样。高阳一直就是个乐观的人,他比自己更懂得敞开心扉,也比自己更懂得寻找快乐。他有很多朋友,也闯过很多祸,每次都被妈妈拿着笤帚打得满街跑。他睚眦必报,有人触碰到了底线,他也会什么都不顾的跟他拼命。可是,他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迷茫过。
“高阳。”高非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
“没事,哥,我想过会这样…没事…”高阳全身发抖,却勉强的扯开嘴角。
“你放心,哥就算是死也会给你讨个公道。”高非握住高阳的肩膀,说得斩钉截铁。
高阳笑了笑,点点头。可他不傻,他们家无权无势,在这北京就是两根野草,没有人会帮他们。这次的事,他已经做好了无止境等待的准备。
其实,一个大男人对这种事情要死要活的高阳也做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恶心,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伤疤。
两人打算先回家,这件事还是得等警察局怎么说,他们才好做应对。
等了三天,他们又直接送进了审讯室。
三十上下的警局局长还算和颜悦色,给他们各自倒了水,询问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这才进入正题。
“两位也别着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局长说道。
高非、高阳点头,算是感谢。
“可是据我所知,这沈乐性向正常,他可没有这种癖好。”局长皱着眉头,一副怎么都想不通的表情。
“我已经在医院体检过了,也让医生提供了证明。如果你们说我说谎,那些照片都在证据里面,你们可以自己去看。”高阳盯着警察局长的眼睛,露出愤恨来。
“呵呵,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你先别激动。”
“我弟弟刚刚在录口供的时候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请让我们回家等消息。如果你们怀疑我们说的话,请你们将那些人也带到这里来审讯一下自然就能知道真相。我希望听见你们公平的答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高非说完站起身,警察局长忙将他按在凳子上。笑着道:“别着急,年轻人。因为鄙人跟这个犯罪嫌疑人认识,所以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高非不说话,高阳抬起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确认的,请快点。”
“就是…这件事有很多疑点,尽管你给出了那么多证据,但是都不充分。你身上的□若是测出来不是沈乐或者他那两个朋友的,你们就算是诬告。以沈家来说,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如果有记者捕风捉影、断章取义,这件事情就会闹成全国的大事。到时候舆论压力就会让人喘不过起来,这对双方都不好。”
高阳捏着拳头,抑制不住的发抖,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是想让我就这么算了!?”
“不是,小伙子别误会,你晕倒的地方是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也有其他的可能,所以…”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高阳忍无可忍,霍的站起来,盯着警察局长的眼睛,模样像是要活活撕了他。
到底是警察局长,这种局面早已见惯了的。他慢慢的坐下来,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作为你们的长辈,我要提醒你们。我说的这种可能那是绝对可能存在的,当然,我们警局也会积极介入调查,找到那三个犯罪嫌疑人。可是,若是我说的那种情况成立,你们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枪毙我?!”高阳被他这么一噎反倒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来,语气冷淡。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警察局长倒是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枪毙倒是不至于,可是若被起诉,坐牢那是逃不掉的。”
“我们可不受威胁。”高非冷冷的道。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已跟两位说得清清楚楚了,希望两位考虑一下。”
这次的谈话就这么不了了之。
久等不到消息,高阳去找报社。别人一听是这件事,一听涉案的人都朝他摇头。
“在警局没有论断的时候,我们不能刊登这种新闻。”
一个个义正言辞,高阳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空荡荡的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他哥不晓得去哪里了,这么晚了都还没有回来。
他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在走廊里听见他哥在打电话。
“你在哪儿?”
“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沈乐的人吗?”
“他不是部队的吗?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哦,那算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问你借点钱…我弟弟出了点事儿,我需要钱。”
“我不想找麻烦,可是麻烦找上了门我也不怕!”
“我是不知道官场上的事,可是我知道王法。他若是真清白就站出来说明,若是不出来就说明心虚。”
“谁遇上这种事不极端!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还为他开脱。顾明辉,我们这些老百姓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你不用过来,我弟弟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就这样吧,再见。”
高非回到病房,看见高阳已经自己坐起来了,看他进来就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高非一惊,强装镇静在他身边坐下。
“哥。”
“恩?”
“我不告了。”
“什么…为什么!”
“我觉得那局长说得有道理,这些人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告得倒的。若是成了全国皆知的新闻,爸妈他们也为难。算了!”
“高阳!”高非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真的哥,我想通了。折腾了这么久挺累的,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为了这点事还寻死觅活的,就当是被狗咬了呗。”
“我不同意。”
“我要撤诉,这件事就这么着。哎呀,这样我心里就轻松多了,为了这破事,我天天都睡不着觉。”
高阳是个犟脾气,以他的为人,他说算了那就一定要算了。
第二天,高阳便到警局撤了诉。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以后
警察局长亲自接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信封。高阳冷笑着接过来,不理会警察局长尴尬的模样,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点钱。
“哟,三万!”他夸张的喊,面露“惊喜”。
警察局长一通小伙子想通了就好之类的话,将他送出了警局。
高阳一个人走在北京的大马路上,车来车往的让人头晕目眩。随手将信封丢进了垃圾桶,他把那只受了伤的左手扶好,昂首阔步的往前走。
身后拾荒的老奶奶捡到了那个信封,翻了翻,面色潮红的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高阳乐呵呵的看着她走远,喃喃道:“那可是我的卖身钱呐,可得收好。”
路人从他身边走过,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一排梧桐树底下,一个帅小伙子提溜着他那只伤胳膊,流着眼泪看着一个拾荒老人走远,嘴里念念叨叨,眼神悲伤。
行人便将那画面自行想象成各种动人亲情的故事…
人们总是这样,将自己的想象强加在别人身上,每个人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