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可以不用那样的暧昧勾引他,但是我没有;
我明明可以粗暴一些,好让他对我绝了念头,但是我没有。
我有罪,不可饶恕之罪。
从浴室出来,看看表,晚上八点半,下楼叫人做了些点心送到屋里,我匆匆出门。
刚坐上车,电话就响起来,是十夜:“朝阳,今天华芸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很得体。”
我轻声笑笑,把车发动:“我就说过,不会让你失望。”
她低声说了谢谢,“这几天忙都忙晕了,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
“今天你没回主屋,是不是要在那边加班通宵,还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不需要,手头没什么太赶的事情,我晚些时候要回去……听到你发动车子了,是要来接我?”
我说:“不,突然想开车转转。”
她大概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有些没面子,“朝阳,你真是的……”
笑笑挂了电话,把车开到华芸区的中心医院,中前台询问了竹井拓人的房号,他们说仍然在抢救,于是改问他的手术室,慢慢走过去。
只见一群人等在那里,除去竹井旬还有几位叔伯,嗡嗡嗡嗡,不用听也知道在议论什么。有眼尖的看到我,立刻指着我的鼻子厉声痛骂:“祸害!你看看大少爷被你弄成个什么样子。”
我歪头笑笑,冲走到前面向竹井旬弯弯腰算是行礼:“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打了大少爷,按照规矩来顶多断手断脚,少爷他拒不服从上级命令,还是高级命令,不肯交接态度恶劣把人赶走不说,我也差点被他的几个手下整死。这可是死罪,您说是不是?”
竹井旬看着我,嘴角抖了抖,终于吐出一个“是”字来,“谢谢燕特助手下留情。”
他现在恨不得我去死,越惨越好。
竹井拓人死不了,顶多留个后遗症,头痛啊,记性变差什么的,但也不会特别严重,我下手是有分寸的。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竹井拓人被推出来,已经脱离危险,一干人等追着推车跑过去,有人念阿弥陀佛,有人哭起来。
感谢上苍,那条性命没有承蒙上帝召唤。
人群在走廊尽头化为给色的点,断在视野里。
站在这生死离别的走廊和幽灵般的灯光中,我冷冷一笑,大家好啊,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十夜,告诉她来看竹井拓人都有哪些人,这些人是死忠,必死无疑。
经年累月,这双手再没有干净的可能了。
我无端的打了个冷战。
处理完手上这几件事情,我仰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原来做高层可以做成这个样子,打打游戏无聊的连觉都要睡撑的样子。童佳泡了杯咖啡给我,我接过来顺便轻轻按他的手一下,他便脸红了躲开。我径自笑起来,他脸上就更红起来,远远坐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
“中午吃什么?”他忽然问道。
随手翻出一份文件来,草草浏览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燕过海。“叫盒饭怎么样?”
说到盒饭他愁眉苦脸起来,“我想吃糖醋排骨,金牛路那家……”
“叫林辉他们去买过来好了。”
“我还想吃俞记粥。”
俞记粥店与与金牛路那家排骨店相隔半个小时车程。手指在文件上稍稍停留,我点点上面某个条款,顺口道:“今天比较忙没法陪你,让林辉载你去吃,还是让他们买回来。”
童佳有些失望,虽然掩饰着却是城府太浅一眼就看出来:“哦,那我自己去买,你吃什么?”
我绕绕脑袋,不胜疲倦似的说:“不知道,一会儿应该有人会送来。”
他艾艾的出去,关上们,提提塔塔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放下手里的文件,我厌倦的倒掉咖啡换上纯净水,即使是孩子,变得贪心起来我便不能喜欢了。
人果然是太贪欲的动物。
什么时候让十夜换掉他吧,我的新鲜感已经有些过了,曾经那种万分宠爱的情愫来无影去无踪,或许当初喜欢他当小跟班是因为那年轻的身体由于未经人事而散发着处子特有的味道吧,你看我就是这么喜欢干净的东西。
我掩面而笑,神经质的抖动,燕过海,你竟然这样风流倜傥,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散尽千金也换不来回头是岸。
正笑着,内线提示我有十夜的来电,按下免提,我继续抽那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来看。
“朝阳,有时间陪我出去转转可好。”
我收了文件回答:“正在无聊呢,想做什么,去江边怎么样?”
十夜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就去江边。”
江边是情侣约会的地方。年轻人爱在那里摆地摊,秀排轮,老年人喜欢在那里跳交谊舞,至于我们这样不老不少关系又说不清的,就来约会。许是地点选的暧昧不明,反而让十夜开心起来,她挽着我的胳膊,有三分小鸟依人,十二分可爱。
这段时间,与她见面时间少起来,真正见面就只有在竹井家的主屋,这种在外面一起闲逛的机会是从来没有过的。
找了石凳坐下来,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膀,突然问道:“朝阳,如果江越死了,你会去死么?”
我拍拍她的脑袋,“不会,我答应了陪你死的,你忘了?”
“那你甘心么?”
“不是甘心,是死心。”我已绝了念,同江越我们是正式决裂,即使没有决裂,也永远回不到我毫无尊严的从前。
十夜靠在我怀里,轻轻闭上眼睛:“林朝阳,我爱你。”
我不回话,搂着她,任由夏日的风吹过我们干燥的头发。
如果没有从前,这应该是多么完美的画面,可惜神者不够慈悲,尘世不够完美,再也不可能返回林朝阳善良的起点,只有走向燕过海未知的陌路。
我不回答,她也不吭声,末了她的声音恢复惯常的冷:“你最近小心一点,父亲他因为大哥的事情已经决定要除掉你,这几天你呆在我身边。”
竹井旬,哼,我冷笑一下,他倒不能奈我如何,无非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我一直琢磨他这样低的智商怎么会生出十夜这样的孩子。
“没什么,我觉得自己呆着彼此才更安全些。”
她不好强迫我,就没有再提,只是说:“你一定要小心点。”声音却有些冷的出奇,看着我的目光也极为诡异,长长的睫下盖着锐利的光要把我看透,但也是一闪而逝,快的似乎是这一切是我的错觉…………她其实还是此刻温柔似水的漂亮姑娘。
忽略她这突来的异样,我想起胡灿的事情来,随口问道:“胡灿……他去做什么了,走的那天还挺神秘的。”
十夜笑而不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不愿让我知道的事情多半同江越有关。
与青金的事情,她的态度从来都极为强硬,半点不肯妥协,一定要吃掉这块肥肉,传世似乎从来没想过,但立威的目的却是昭然若示的。
“竹井先生那边到底有什么动静。”
十夜轻蔑的冷笑一声,“能有什么动静,表面讨好,暗地里正联合起来想扳倒我。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还需要费点力气。这段时间心情好我还想同他玩玩,虽不是一个级别,但猫捉老鼠也别有意思。”
我说:“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就说。”
她开心的搂着我:“朝阳,你上次出面就够了,有些人是不需要频繁出面的……我只是以为你会一直沉默下去,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兴奋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满足了一会儿却又突然低落下来:“我还是喜欢你沉默些,那样才觉得能抓住你……你再也不会用看皇澈的眼睛来看我了吧。”
牵起她慢慢走回车里,十夜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盯着我看,又没了先前的风情万种绕指缠绵,声音冷冽而刺骨:“回总部。”她说,将衣领整理好,这又是我所常见的十夜了。
她不说我也明白,这次叫我出来,许是由于竹井家真的要发生更大的变故,女人的天性让她本能的想留住最后一点温暖。
第八章 复生(3)
果然此后没多久,十夜强行取消几个股东的席位并派人以各种方式买断他们的股份,此后竹井十夜成了正主,或有几个不认命的让十夜轻松处理了,剩余的人对她便完全没有办法。江越这次也没有再伸援手,他上次高息借给竹井旬的款子竹井旬还没有还,这会儿利息算下来足够他还两辈子。
偶有一次,我劝十夜不要将竹井旬逼的太紧,以免狗急跳墙,十夜不以为意的说:“我需要刺激,刀口上舔血的人只有刺激与新鲜感才能让他们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
其余还在席位上的股东对她意见同样很大,却也无可奈何,她掌握着绝对优势的股份,除去杨家还有两家银行在她背后支撑,财路方面就完全不足为虑,更何况她手上有太多证据,局子里也有不少人,把材料往上一交指谁谁就一命归西。
再接下来是裁员,大幅度裁员,合并各种门类相似的部门,精简高层管理员的数量…………实际上新上组在竹井旬时代就已经够精简的了。
然后有几个长老与元老级别的干部被强迫除去养老。她太激进,林林总总的事情几乎是一夕之间完成,已经搞得竹井家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竹井旬却破天荒的八方不动,或许他这种平庸的能力却能在新上坐镇多年,说不定倒真有几分不寻常的手段。
竹井旬现在无论谁被削了一笔,还是谁的人被弄死了,还是别的什么,无论谁来诉苦抗议他一概不闻不问,只笑眯眯的打发那些人回去。
他必然是在谋划什么,虽不知他到底计划如何进行或者具体内容,却知道必定是背后放暗箭的勾当。
尽管有这些让人不知未来的小内容,生活却依旧是乏味的。我所做的不过是指使童佳传达十夜那些让人发指或者鸡飞狗跳的的指示还有文件。自己则担任特助兼任保镖,重新开始曾经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今天办公室里来了稀客,是竹井家的一位世伯,叫竹井昌,十夜特别关照他一定要去养老。其他人倒也罢了,不过这位特别关照对象在竹井家确实是个颇有分量的人物。早年比竹井旬甚至还有些威望,所以对小辈态度自然也带着惯常的傲慢,他要十夜给他一个完全有说服力的理由,“你要想清楚后果!”他说…………真是个可怜的老头。
我记得电视上英雄们要死了都会说:“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来也是很有气魄的,但有屁用?都要死了这种垂死挣扎是没有用处的,更何况会不会投胎成人也是个问题。竹井昌的这句“你要想清楚后果”我以为同“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夜抱着胳膊不甚理睬他所谓的示威,放他一人唱独角戏,末了才懒懒的应了一声:“三伯,阿海的手段您是见过的,大哥他现在还在医院里面休养,十夜我担不起不尊老爱幼的恶名,三伯您要是能体谅我大家彼此都好过些。”她随手点了烟袋慢慢抽起来,再微微把眉毛皱了皱,“三伯,其实您实在不会有什么损失。”
竹井昌活了这几十年从来都是前拥后捧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气的浑身发抖已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何况同一个小辈耍嘴皮子于谁看来都太有失身份),最后连声对十夜说,“好,好,好。”便要摔门而出。
“慢着。”十夜站起来,把烟袋拍熄握在手里,极冷的说,“三伯您年龄大了,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