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三张脸孔只是重新恢复了原先木然。
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雷羿给了身侧的曲逸旸一个肘拐:「这三块木头你都认识?」
用上「木头」两字,只因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初识的曲逸旸,不知情的以为叫做驽钝憨厚,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是深藏不露想使的坏没人看出来罢了。
「要我介绍吗?」
型美的唇棱微微挑起,慵懒邪肆复又有点讥诮,魅惑人心的笑,足令人目不转睛,然而雷羿只消一眼就知道又踩着了大
坑。
他可不可以要人当他没开口?
「不过是和我一样没死也没疯的,极乐谷硕果仅存的『人蛊』。」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笑成这德性时准没好事。
「……不就你一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很难不摆着张臭脸,一个曲逸旸就
已经很够看了,三个曲逸旸?他不敢想这间破庙等会儿还能留有多少残瓦碎片。
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玩味着两个词汇的新奇组合,曲逸旸颇有意见地挑了挑眉,「我好像没说过我是唯一吧?」
「又是『误会』?」磨牙霍霍,大有把人拆解入腹的架势。
「极乐祭其实并不单因我而停,我不过是让那些老家伙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没点头或摇头,曲逸旸只是识时务地将
原委娓娓道来:
「极乐祭中,杀得兴起是常有的事,如果不幸有个特别点的家伙,特别阴、特别残或是特别的强,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
通常只存唯一,谁叫我们这种『特别』的人都不太喜欢分享,对吧?」
缓缓扫视了眼面前所谓的同类,曲逸旸眼中血色隐现。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血脉沸腾喧嚣着渴望,整个人仿佛自沉眠中苏醒,满溢着仿佛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力量,一种真
真正正活着的感觉。
「这三个全都很『特别』?」
话里藏话,雷羿才不想管那个鬼祭典是什么玩意,他只想知道这究竟在男人算计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琉衣,极乐祭上唯一单独出洞的女人。」没正面回答问题,曲逸旸只是权充引介者一一替人介绍:「另外这两个一黑
一白,则是唯一双出迄今又都活着的例外,黑衣的叫渊、白衣的叫罄,这对才是上得了台面的文武双判。」
意思是几个时辰前被摆平的那两只是冒牌的?视线多在那一黑一白间绕了绕,雷羿朝身旁的男人投了记大问号,敢情极
乐谷也有影子替身这套把戏?
「这是秦泸瑜的意思,谁叫这两个八人大轿也抬不出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两尊『菩萨』,想打响名号另外找人
在外头招摇就好了。」
瞧人侃侃而谈说得一派轻松,自始至终眉头也没皱半个,雷羿忍不住抱了点希望地朝人传音:「既然你都知之甚详,意
思是这三个也在你预料内吧?」
若没点安排,就算加上所谓的恶作剧恐怕也摆不平这群与人齐名的大麻烦。
「一半一半。」配合地也压低嗓音,醇沉的嗓音像说悄悄话般轻拂耳畔:「那个一身红的不在我意料中。」
「……所以?」
「所以她是你的了,雷大总堂。」
第十六章柳暗花明
小旸旸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了点?
目送着撂下话后便朝一黑一白走去的人影,再转头瞅了眼面前的鲜艳红影,雷羿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未免也太放
心了吧,就这么相信他嘛;第二个念头则是——不能看眼的话,那该看哪儿?
脖子?离那双勾魂眼太近了危险,肚子?看不着眼已经够吃亏了再看不着肩,干脆站着别动等死好了。
上头不能看,再下头又不能不看,两相加减结果就只剩——
咳咳,不会吧?
瞪着红纱半掩下的那抹雪白,小脸上酡色渐浓,颈上隐浮的青筋也跟着越显狰狞,两颊烧得快要起火冒烟的雷羿霍然转
头瞪着罪魁祸首的潇洒背影。
这家伙也无聊过了头吧?这种时候居然还不忘整他?!欺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赌他美色当前不为所动?他怎么觉得横
看竖看都比较像是看他笑话来着……
混蛋!
不是没感到背上快被烧出两个洞来的炽灼视线,曲逸旸却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阔步前行,只在听到某人不解气地将长链
甩得匡啷作响时,勾了勾嘴角。
他曾说过,极乐祭出来的并不全都是比拳头大小,还得论上心计手段,论拳脚雷羿不见得不如那女人,差只差在不够阴
险狡猾心狠手辣,不过人现在正在火头上,加上那双惑人心智的眼又已被他点破,琉衣这回若还想仗着手段使诈取巧,
可不见得讨得了好去。
那颗雷发起飙来,连他一个不小心也是得灰头土脸的。
「你,跟以前不一样。」
循声望去,就见张有如瓷娃般精致的白皙脸庞再次瓷裂般露出了迷惑神情,被唤作罄的白衣男子皱拧了双好看的弯眉,
「跟我们,不一样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
简单一语道出彼此的差别,白衣人的眼神却变得更为迷惘。
「罄,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同样是简单一语,白衣人松了紧锁的眉,只余清澈眼瞳中仍带着点困惑,「所以不一样?」
「对,所以不一样。」直接了当给了答案,黑衣男子走至白衣人旁并肩而立,同时狠狠朝蛊惑伙伴的男人给了记凌厉眼
色。
颔首表示接受这个答案,白衣男子重新恢复瓷娃般的安静。
「你倒没变,还是个好保母。」戏谑地回应着黑衣人眼里的戾色,曲逸旸的口吻就像是对老朋友般地热络,「不过看来
这些年足不出户地笨了不少,明知对手是我,也敢带着娃娃来?泥菩萨过江,你不会以为还有余力顾得了他吧?」
「罄不需要人照顾,他只是不擅于太复杂的事。」凛冷的眼神更为锐利,要不是个棘手麻烦不宜轻举妄动,单凭那句意
带轻蔑的话语,就足以叫他血溅三尺。
睇视着漆瞳里表露无遗的认真与战意,莫名地,血脉里奔腾的喧嚣竟渐渐冷凝,察觉到这点变化的曲逸旸先是眯了眯眼
,而后自嘴角,一点一点缓缓漾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雷羿呀雷羿,当真是样危险的「东西」,才多久的日子,他竟然开始懒得杀人了?这笑话别说认得他的人了,只怕说给
出家和尚听也要不信摇头。
「你笑什么?」戒备地从身后擒出长刀,一旁的白衣男子也配合地自身侧抽出佩剑,攻势却凝而未发,不是因为对方没
有杀气或是杀意,而是这笑容……
余光扫了眼身侧,俊俏的脸容果然依旧安详,握刀的手稍稍减了几分力道。
罄虽然不擅思考,但对于恶意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敏锐,至今仍如此安静就表示眼前人对他们尚无恶意。
这男人真的变得很不一样,记忆中,他们可不曾如此宁和地说话过。
「因为我突然发现罄问得错了,你也答得不对。」
「什么意思?」
笑而不答,曲逸旸没打算与人分享,不想告诉人其实他们俩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不同,对于合拢掌心里的唯一,他们都同样地执着,同样地不会放手。
「打完再说,我可不想让秦老贼捡着便宜。」手起,并指如刃,一掌持前一掌负后,不是指禁煞的起手式,然而渊岳之
势仍令人临深履薄不敢轻撄其锋。
刀剑齐眉朝前直指,黑衣人眼里却闪烁着些许疑惑,因为他感受不到一点气劲波动,对方就像是空摆着架势而已,是计
吗?还是真如传言出了岔子动不得手?却为何还敢正面对上他和罄?人该很清楚他们不是些手段伎俩就打发得了。
目光微扫另头,腾跃间的身影不像有所保留,再说对手是琉衣,那名少年自保已是勉强,真想驰援只怕也力不从心。
算了,何必想那么多,罄就在身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足点发力,黑衣男子率先发动了攻势,刀舞狂花,气劲所罩处尽是霹啪碎响,首当其冲的琴具霎时裂作片片碎木,挟着
强烈气劲有如疾矢激射,同时,白衣男子也动了,剑影漫天,尖芒落如繁星,点点不离要害。
黑瞳微缩,暗幽的眼色更沉了些,曲逸旸生平第一次临敌之时有了犹豫,要知道这两只可不比黑寅白辰那对好收拾,他
可不想应验了俗俚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旋踵侧身,借着身形掩蔽反手朝自己胸口拍下,封锁已久的真气霎时随着金针离体如洪暴涨惊涛拍岸,狂烈地直似将所
有吞噬殆尽,几欲破体而出。
舔舐着唇齿间漫涌的血味,沉寂许久的心音开始如雷鼓胀。
掌扬,迎面袭来的尖锐碎木立时如遇障蔽般停了下来,却是被两股劲气激荡着夹浮在半空中无法落地,一分分化为细粉
随风扬散,而原本朦胧的剑影也渐慢变得清晰可见。
紧抿着唇,被唤作渊的黑衣男子瞬时改换刀势,补上剑影的空隙,两股劲气融合为一,如风暴一般席天铺地。
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识指禁煞吗?
行掌若蛟,淡青的身影犹如片落叶迎风旋舞,不论风势如何劲烈,始终如怒涛中的一叶扁舟,翻腾在浪尖之上不覆不沉
。
为什么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