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悠悠可不是白混的,曲逸旸脑袋瓜晕沉地再不清楚也嗅得出火药味,而一想到那所谓的「解释」——头就更昏了。
「我不介意长话短说。」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雷某人的肚里火已是星火燎原越烧越旺。
当他被人蒙大的是吧?敢跟他赖皮来这套!
「雷,让我挂免战牌两天行不行?」
眉挑,雷羿徐徐露出笑容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家伙可怜兮兮举降旗的模样了,自从懂了哄他、拐他越来越处变不惊
以后。
「怕长话短说说不清楚?」
「对。」大方地点头承认,即便准备的是个能叫人无言以对的好答案,只说一半也还是会死人的。
「小旸旸,你该知道我跟老大相反,既讨厌猜谜更讨厌问题不上不下吊着,不是想害我两天睡不好吧?」
「……看在属下一身伤的份上也不行?」难得示弱地垂死挣扎,咬着牙把话挤出嘴的男人实在很想把自己点晕了算。
「我考虑考虑。」
唷,居然肯低头到又称属下又拿伤当借口的?微眯的黑眸再次流光莹莹耀如星灿……这里头实在大有文章。
「伤口很痛?」狡黠地眨眨眼,雷羿兴致勃勃地试探男人底限,也许会听到人破天荒地喊疼也不一定。
嘴角微抽,曲逸旸追悔莫及地叹了口大气。
果然烧糊涂了哪,居然蠢到挑起雷羿的好奇心,那小子的好奇心可是足以叫只九命猫死上百来次的。
「别问了,我招就是。」举手表示投降,曲逸旸慢慢滑下身子重新躺平,再拉拉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实,不赶快
发汗把熟热退下去,他迟早会被雷这小子给整得七荤八素。
「你这是干麻?」伸指戳了戳面前的人茧,雷羿一脸不解。
不是说招了吗?干麻又倒回去一副准备梦周公的模样?
「睡觉。」简洁利落,曲逸旸甚至已经阖上了眼:「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答案很简单,内情也不复杂,就只是不怎么好解释,所以睡觉是最好的避难宝典,雷羿该还没这么残忍硬挖他起床听训
。
「赏我这掌的是其实不难猜,你该想得到的。」
「……」
话到嘴边还给我卖关子?抖睨着人裹如冬虫般装死,雷羿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叫人移走床前的两盆火,好让床上这只虫冬
眠得更彻底点。
无声胜有声,即使裹在暖褥之中曲逸旸也感受得到背脊一阵发凉,莫可奈何地再叹口气,伟岸男人认命地把头又往被里
缩了缩,希望这床厚被挡得住等会儿的魔音穿脑。
「好,我说。雷羿。」
「……什么?」一声怪叫,雷羿可不认为自己的名字这时候从那张嘴吐出是某人心血来潮喊他全名。
无语,白绫层层缠覆的双手悄悄掩上耳。
「小、旸、旸,给我再说一遍!」
明明他字正腔圆说得很清楚,干嘛还要他重复一便,只可惜怨归怨,终究还是上命难为——
「我说,打我的是『你』——雷羿。」
「笨蛋!」纤指一拧,一株小草惨遭连根拔起。
「蠢蛋!」绵掌一揉,无辜小草立即粉身碎骨。
「那个大白痴!」展掌,草屑纷纷化作渺渺尘埃随风飘逝。
月夜下,一抹纤细的人影在屋顶上重复着锄草大业,从夕阳西下直至弯月东升,方圆三尺已近寸草不留的干净。
单掌支颊,另手则蹂躏着周遭杂草,雷羿最想做的其实是把下边某曲姓白痴扁上一顿好出气解闷。
老实说,知道那掌是「自己」打的后心情其实很复杂,有一点点的窃喜,但更多的却是比不知道前还要炽烈的滔天怒火
。
搞什么鬼,居然也能把他认错?就算对手易容再精,言行举止也不可能唯妙唯肖到一点破绽也没有吧,是他雷羿耶,独
一无二哪来的双胞?!
换个人或许还情有可原,但那家伙根本是打小相识到大还同处一窝的,居然也会搞错?!简直……
「活该!」低啐了口,没草可拔的手改扳指节喀喀作响。
活该被人打趴了站不起,更活该搞得没处好肉破破烂烂。
「雷,别咒我。」一道黑影利落地跃上顶檐,定脚身形却是明显不稳地晃了晃。
甩甩仍如铅沉的脑袋,曲逸旸开始觉得这颗重到快点地的头颅比全身火辣辣的抽疼还要难搞,害他站不稳走不直,看人
也一变二、二变四地眼花缭乱。
「……不必等我咒,再逞强阎王就直接收了你这条小命。」不想理人却终是看不下去地伸手拉人一把,雷羿没好气地瞪
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可恶家伙。
病歪歪地也敢学他爬屋赏月?活得不耐烦干嘛不早说,浪费他的火雷。
「有你在,阎王不敢收的。」唇微勾,曲逸旸回以一个淡笑,忆及当年坠河那次雷羿「吵死人」的哭功。
「想得美,再有下次我才不那么笨,直接拿拳头叫你起床。」知道人想起了什么,雷羿不禁脸一红转过头去,虽说当时
年纪小,但让人看过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还是糗得可以。
「睡好好的干嘛上来吹风?」
习惯性想倚着后头的肉垫,背脊才放松便陡然记起现在这靠垫浑身没一处好肉,正郁闷地重新挺直腰时,却被双手强硬
却又不失温柔地圈进怀里。
「喂!」
「无妨,我刚好需要降温。」抱住那被夜风浸得微凉的身子,曲逸旸满足地把下巴抵在雷羿肩头上休息:「也需要个地
方搁我的脑袋瓜,脖子快断了。」
「……」很想叫人下去好好躺着,却也知道向来我行我素的自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雷羿只好放人任性地陪他赏月「纳
凉」。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难怪他觉得最近连小峰峰那乖宝宝都不怕他了,越来越和身后的肉垫同个调调——表面顺从
,骨子里造反。
「有头绪吗?」问得有些没头没脑,雷羿却一点也不担心曲逸旸听不懂,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雷羿」。
难不成随便凑数的也能有这份默契?
「雷,我都说了那仅是一个照面,一时不察而已。」
必多言也知道那皱起眉的小脑袋在转些什么念头,曲逸旸只得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
「当时情况紧急,整个分舵的人马突起发难,根本就一团乱。」
闭上眼,男人仿佛重陷回忆中面色黯然。
「对不起,是我过于大意……才害得弟兄们枉死。」语声渐微,环抱的双臂也随之紧了紧。
「说这些干嘛。」故作不在意地一撇唇,不曾安慰过人的雷羿有些手足无措,臂环的力道已大到令他有些气闷,再下去
怕不崩了口子才怪。
「血债血还,弟兄们流了血,由我们讨回来就是了,你知道我要的利钱一向叫人满意。」唇挑,雷羿毫不掩狠戾心性。
知道他阳光外表下其实和邪魔歪道没两样的人并不多,有幸见过他变脸的更没几个,没办法,身处青浥这白道正派风平
浪静的,他比坏耍狠给谁看?
曲逸旸则是个例外,打小就领教过,只因为小时候为了对付这块没反应的死木头,什么面目他都用上了,可惜还是拿人
没辙,如果没那池冰水叫人开窍,大概成了魔头也吓不坏人,从那时起他就领悟了一件事——
以恶制善,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谁狠;以恶制恶,也行,手段一样狠就比谁的拳头大,唯有制木头……那叫对牛弹
琴,弹断了手牛照样高兴才哞声给你听。
松了手挺直背脊,背月的容颜看不清表情,「不好奇他们抓我问了什么吗?」
「问不问有差吗?反正你这蚌壳拿铁钳撬也撬下出条缝来。」
「……对我这么有信心?」
即使看不清面容也听得出笑意,雷羿无所谓地懒懒打了个呵欠,「没差,要泄也是泄老大的底,与我无关。」
「那倒未必,他们一直问我总舵的布置,尤其在意门主和你的日常作息。」
「喔,你没跟他们说本少爷的行踪是连自家人都找不着?」
是实话,但……
「雷,小心驶……」
「怎么,连你也要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挑眉斜睨了人一眼,雷羿又是笑得有点坏意:「明知道我连船浆都拿不好还说
这个,存心跟我闹不成?」
……到底是谁在闹啊……知人莫若己,曲逸旸也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期望在自己手脚没利落前别遇着太大的阵仗,年纪
轻轻地,他还不想马革裹尸让人早晚三炷香。
「放心,我顶多只是个旁衬的,真正倒霉的是咱们古老大,『极乐令』已经够他手忙脚乱了。」拍了拍男人宽大的肩膀
,雷羿哪会不知自己的心腹大将在腹诽什么,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到底他也还是有分寸的。
「门主?」眉微挑,朦胧月夜下黑眸叫人不易察觉地眼色一沉,「又有新的『极乐令』?」
他可从没听说封若樱是古天溟亲诛的,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蛋该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直接点名姓古的……还真聪明得
可以拿根绳子悬梁算了。
「新的?拜托,光现在这道『极乐令』已经快叫老大没手可用了,再来一道,岂不连我都得十二时辰全绑在总舵里待命
?」嫌弃地摆摆手,雷羿才不想跟五旗堂那些老死板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
「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