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熏啊络熏,这是你眼皮底下的国土,竟然都会有如此多连悲哀都不会的等死的人,你到底何以为君?被烧到老巢了,这皇帝,可还当得下去?
“闪开闪开……皇上亲自前来征兵,快快让路!”忽然,身后一阵骚动,一大队的人马拿着铁戟匆匆跑在前面开路,将挡在路上的东西不顾一切地扫开。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军大声地呵斥着路中间的商贩和百姓。
“那边,把他们清理干净,别污了皇上的眼!”为首的银色头盔的将领抽抽鼻子,指着小巷口的阴暗角落里挤在一起的难民。身边的人迅速向小巷进发。
“滚,快滚!”凶神恶煞的士兵拿着铁戟戳着地上的难民,能动的人面无表情地挪动身体慢吞吞地离去,免不了被欺善怕恶的士兵打几棒子戳几个窟窿。然而,被驱赶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挪开去了,没有反抗,没有愤怒,甚至,连看一眼凶恶的士兵都没有,麻木到对自己都有些不仁。
饥饿的妇人似乎有些走不动,巍巍颤颤地抱起地上的孩子。
“快让他们走,皇上的辇车就要来了!”银盔的将领回头看看后面长长的队伍,大喝一声,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难民们缓慢地移动。
“快点啊,想死是吧?”被盯着的士兵吓了一跳,狠狠地戳了妇人一下,妇人面朝下倒在地上,不哭不闹,就那么躺着,也不费力站起来,鲜血慢慢地从被戳出窟窿的地方冒出来,湿了青灰色的衣裳。
“妈的!滚啊!听见没有?”见妇人倒在地上不愿意再移动,士兵似乎恼怒了,大声地喝道,一脚踢翻妇人,手上尖尖的铁戟想妇人戳去。
眼看铁戟就要戳到妇人怀里几乎没有声息的孩子,忽然那士兵手腕一麻,铁戟忽地脱手而飞,斜斜地插到了旁边的地上,入土三分。
“啊!”那士兵一阵惊骇,慌忙朝旁边看,只见一个两鬓雪白的漂亮男人向他走来,无声无息地抱起地上的孩子,然后缓步回身离去。
士兵们都有些惊讶,呆呆地看着碧砂走开。
“你干什么?”银盔的将领最先回过身来,手上的辫子啪地率先碧砂。
“嗯?”鞭子刚甩出,银盔的将领便从高高的马上跌落下来,真想要骂喋,忽地看到眼前火红衣裳雪白披肩的男人,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间。
男人微微垂着黑亮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将领,明明没有如何严厉或吓人的目光,却让人有些针扎般难受。这个男人眼里,有的是睥睨天下的狂傲。他的手里,握着将领一直引以为傲的鞭子,周围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怎么动,鞭子便已经落入这个男人手中,而他们的将领,狼狈地趴在地上。
“叫你的人好好做事,有本事的,去城头打退那些西蒙人,在这里欺负自己百姓算什么军人?”碧砂特有的声音响起。
那将领真想反驳,却听见有人道:“这位公子说的非常好。”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却穿透噪杂传到碧砂和殇流景面前。
“呵……居然真的出来了!”殇流景忽然笑了一下,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会昏迷个三五天呢,原来也不是那么弱啊,竟然现在就能出门。
豪华的辇车缓缓出现在眼前,辇车上的络熏脸色苍白,乌黑的头发将脸衬得更是触目惊心得脆弱。
辇车被放在地上,络熏有些艰难地挪了挪身子,脸色再次白了白。
殇流景走过去,络熏只是淡淡地看着,不加制止,士兵们就只能紧张地握着兵器战战兢兢地盯着殇流景。
“昨晚,感觉如何?”殇流景挑眉妖娆轻笑着忽然问道。
络熏的眼眸蓦地睁大,死死盯着殇流景。
眼前的人笑得几分轻佻几分邪魅,一抹笑炫目迷人,这样的美色,即便只是男色,也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皇族的人所谓的血统高贵,天生都个个是美人,然而竟没有一个人敢美得如此张扬,如此狂妄邪肆。
但是,络熏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眉心一点朱红和苍白如纸的脸映衬,透出一股令人怜惜的柔弱感。眼前人的眼睛注视着络熏,眉宇间隐隐有一股轻蔑之气,这股隐匿的轻蔑之气让络熏的心猛的一沉,一股窒息般的恶心气息扑面而来。络熏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辇车的边缘,连指尖,都失去了血色。
络熏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变了变,众将士看着原本温和的皇上眼眸里的那一抹狠厉,忽然觉得四月的寒风似乎又强劲了些,不由地抖了抖。
“戒备森严的皇宫被人纵火烧毁,作为一国之君,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么?怎么样?被人烧到老巢的感觉?连自己的老巢都保护不了的皇帝,何以护天下?皇上!”殇流景看着络熏的目光中满是诘问。
昨夜没有看他的眼睛,今日离近了看,那清亮之中竟是梦幻般的剔透琥珀色,真是,惹人怜爱呢!
听到殇流景的诘问,络熏莫名地松了口气,可笑自己现在竟有些草木皆兵,竟以为他的声音和昨夜那人的声音很像。只不过,料想那人今天也不敢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吧,乐宁香药效强劲,没有御制的温凉药物辅佐,连续几天都只会想着那床弟之事,恐怕现在正在寻欢作乐吧。想到昨夜之事,络熏蓦地想要作呕,一股怒火伴着血气涌上来,喉间立即涌起一股腥甜。
“大胆贱人,是不是你放火烧了良辰殿?来人,抓起来!”地上的将领恶狠狠地看着殇流景,眼眸里有一丝嗜血的暴戾,手上的鞭子还在殇流景的手中,将领用力扯了扯,殇流景纹丝不动,只瞳孔微变的冷冷一瞥,那将领就僵了僵,只能逞能地耍嘴上功夫。
络熏眼里的狠厉慢慢褪去,平淡地看了那将领一眼,那将领紧张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后,回味过来似的赶紧往地上一叩首,大声请罪:“皇上,属下罪该万死,以后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请皇上开恩。”
“退下去。”络熏看着捏在殇流景手中的鞭子,心中对殇流景的功夫也大致了解了些。
“你刚刚想要杀我?”殇流景松开鞭子,嫌恶似的接过碧砂递过来的雪白手帕,一边仔细地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络熏有些愕然,此人面对但今天子不称为皇上,一举手投足全然以己为尊,比起举止,那一身张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既然知道,何以还敢以这种口气说话?”络熏敛下眼眸,用手臂将身体微微撑起,以减轻身体的苦痛。
殇流景看着他的小动作,眼里的轻蔑再次一闪而过。冷笑:“因为一个连自己宫殿都护不住的皇帝,杀不了我。”
听了殇流景的狂妄之言,众将士们顿时满面愤怒之色,手已然握住兵器,只等络熏一声令下将殇流景斩成碎片。
络熏手指再次收了收,抓紧自己的衣袍,眼眸暗了暗。他不仅不了宫殿,连自己,也没保住。真是,何以为君,何以护天下?
因紧张愤懑而收紧的身体扯得下身一阵疼痛,后、庭像是还夹着那根巨棒般肿胀难受,即便知道身体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东西,络熏还是忍不住想要立即再洗一次身体。
殇流景看着络熏再次不适地撑起手臂慢慢动着身子,忽然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北冥的现状,不知道只在宫里锦衣玉食的皇帝知道多少呢?皇上可知您的亲卫们刚刚做了什么?皇上您还真有心坐着御辇看着京阳的风景么?不如鄙人带皇帝去着四周看看如何?”
这一次,殇流景的话语很是尊敬,可是,其中的讽刺,不言而喻。
络熏是想到处看看,看看京阳城的子民,究竟落到何种地步,才好决定这一战,究竟如何打。今日想要除了皇宫亲自在这京阳城内招兵,为的就是不再等下去。只希望就着子民还有一点信任,带领大家努力突围,而非坐以待毙。昨夜的事情,除了受辱之外,最大的警戒莫过于西蒙军已经无孔不入,再不早日趁西蒙军还未大军压城之前奋起反击,恐怕,破城在即。
然而,身体根本不能站直,又如何应了这人的要求呢。
“怎么?皇上不想看看么?”殇流景冷笑。
“这就是在天子脚下饿死的孩子!”一直沉默在一旁的碧砂虽不知殇流景究竟要做什么,但是,却已经知道自己该则么做。
一个大头的娃娃被抓住如成人拇指粗细的手臂,悬在空中,包裹的灰布落在地上,□的小小身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眼窝深陷,面容发黑,因为瘦的太厉害,脸上的皮肤松弛地皱着贴在骨头上,像苍老的老人,孩子身体除了胸部还微微鼓起外,全都干巴巴地皱在一起,加起来还不比头大。
络熏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差点从辇车上面跳起来,若不是这个白鬓人先说出这是个孩子,络熏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人,络熏从不曾想到,一个孩子竟然瘦弱悲惨如斯。
看着络熏震撼愧疚的眼眸和急切前倾的身体,殇流景莫名地感到痛快。这个美丽的少年,大略,只适合在男人身下承欢,根本担不起一国之君的大任,若是他取而代之,这天下,必又是另一番景象。
“抱过来!”下身又是一阵火辣的痛,络熏扶住辇车,站起来,尽量是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是那么别扭。
碧砂依言将孩子抱去,周围的士兵一紧张,眼巴巴地瞅着络熏,一位职位较高的将领忍不住叫了一声“皇上”,被络熏无视。
勉强直起腰,络熏接过不成人形的孩子,手有些发抖,温热扎手的身体轻得超乎想象,络熏生怕一用力就折断了枯枝般的手臂。因为他,因为这个无能的国君,这孩子才会活活饿死,这些百姓才会流离失所……
手心探着孩子的体温,觉得这孩子似乎并没有死去络熏将手放到孩子的鼻端,一丝微弱的气息落在指尖。
“还没死,他还没有死,快救他……”探到孩子微弱的呼吸,络熏顿时惊喜地叫起来,还没有死,手心里的生命还没有离去!将孩子拢进怀里,络熏抱着孩子急切地想要移动身体,可刚一动,腰部一阵剧痛让络熏身体一软,猛地向地面倒去,络熏一手护住孩子,一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却“啪”地一声跪倒在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皇上!”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过来想要扶起络熏。
殇流景冷冷盯着跪在眼前高高在上的君王,一丝诡异的笑隐秘地飘过眼眸,“难道,连站也站不起来么?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啊?”
络熏一惊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而且,一只手竟然还狼狈地拽着他的衣角,状如乞讨。蓦地咬紧了唇,一颗鲜血忽然冒出水色的唇瓣,飞快地顺着秀气的下巴落下,滴在了殇流景绣金丝的靴子上。
络熏倔强地挥手,阻止了小太监的搀扶,想要自己起身。也许是心里有鬼,便对任何人的一言一语都格外留意,生怕被眼前这个目光隐秘锐利的男人看出什么。
殇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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