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既然去了,就先去医院看看,别急着下定论,你专心开车,及时向我汇报情况。
程浩林担心袁婕这个时候一分心出点什么差错,没敢再责怪。
到了医院,急匆匆的拉住一个医生问了半天,被告知男性伤者已经死亡,女性伤者还在抢救。袁婕的眼泪又要落下来,要怎么和方家人怎么交代?
袁婕祈祷,方霖,你不能死,否则我这一辈子会生不如死。
袁婕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医院的走廊来回的走。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内心的慌乱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熄灭,袁婕眼前也跟着一暗,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急救室的灯光一下子停止跳动。腿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眼睁睁看着手术室里推出一个人,脸上蒙着白布。
袁婕眼前一黑,天哪,死了,真的死了!勉强扶住墙,模糊中看到那白色离自己越来越近,袁婕的心彻底乱了节奏,震得她胸腔开始疼痛。心底只能发出悲鸣,不行,不行,方霖,你不能死,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车子到了她的跟前,白色的布,白色的灯光,一身白色的医生和护士,袁婕好像进入北极世界,心底都是恶寒。
忽觉腿软噗通一声跪下,吓了医生一跳,扶住问
:你没事吧?
袁婕死命的拉住车子,不让护士推走,摇着头战战兢兢的问
:医生,她……她是不是?
“死”这个字卡在袁婕的喉咙间,呼吸困难。
:你是家属吧?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伤的太严重了,胸骨骨折,肺部被玻璃……
医生突然理解了袁婕为什么会突然跪倒,误以为她是死者家属,继续解说死者的死相和原因。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绳索紧紧缠住袁婕的呼吸,越缠越紧,呼吸急促,床单几乎要被她抠破,但就是没有力气掀起来。她再一次的害怕了,距离上次的恐惧,袁婕从未有过的胆战心惊。她害怕看到那张素来冷漠高傲的脸此刻毫无表情,或者血肉模糊已经无法辨认,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旁边是无声叹息的护士。袁婕的手机这时候就突然响了,吓了医生和护士一跳,安静的走廊特别的刺耳,和刚才悲壮的气氛一对比,显得更加毛骨悚然。医生提醒后袁婕才无力的接起,却说不出话来。
:你在哪?!
这分明是方霖的声音,诈尸了?!颤颤巍巍的声音问
:方霖,是你么?
:废话,不是我还有谁,你打那么多电话有事么?
电话里是万年不变的冰冷味道,袁婕的心比刚才跳的更加剧烈,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自己口中跳出来。“哗”的一声,猛的掀开白布,那是一个中年女子的脸,血迹还残留在发丝和额头,嘴巴微微张开,没有预想中的惊心动魄,不是方霖,是她家备用司机的老婆。顷刻间所有的委屈,惶恐,担心,难过全部化成愤怒,手里的电话要是炸药,袁婕一定毫不犹豫扔向方霖。也不管自己身在医院,分贝快把电话震裂,像是被捉弄恼怒的狮子,吼叫着
:你要死啊!没事关机干嘛?你知不知道会害死人!
方霖吓了一跳,这女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刚才直呼姓名也就罢了,这会竟然和自己大呼小叫,冷冷的说
:袁婕,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袁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她还是委屈,委屈的心疼,自己刚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咬住发抖的唇,尝到了咸味,下唇被她咬破。
袁婕没了声音,眼泪又刷刷的流下来,护士和医生看的匪夷所思,推着车子缓缓地走了。袁婕蹲下依靠在墙壁上寻找支撑点,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只觉得心尖一阵阵的疼,口中苦涩,狠狠咬住自己的手,防止那呜咽声跑出来。
:你……哭了?
听到抽泣声,方霖无奈,自己又没说什么,是她在那头大呼小叫。不过人都哭了,方霖的态度多少柔和了一些,问
:我在上海直接飞成都了,手机就关机了,怎么了?
袁婕安心了,嘴上没有声音却在心里大骂方霖,方霖等不到回应没了耐心。
:你这人怎么回事,打那么多电话,我打给你,你又大呼小叫,现在又不说话,不说我挂了。
:呜呜,你知不知道你家的司机出事了,我还以为你在车上。我都要被吓死了,你还这么凶,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我要真是为了这事内疚的自杀,你不自责啊?
袁婕就着委屈开始哭诉,指控方霖的种种恶行,嚷嚷的小嗓门在医院里很有穿透力,方霖听了一怔,先是一惊而后心里一暖,又问
:司机怎么样了?
:他们伤的太重,死了,呜呜,我以为你出事了,都要吓得魂不附体了。看到新闻来高速找你,现场什么都没有,我……我又回杭州,杭州也没有……谁知道你死到成都去了……
袁婕已经泣不成声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方霖无语,却也没再吼她,耐着性子问
:你在上海?
:是啊,还不是为了找你这个死人,呜呜。
……这女人……一口一个死人……方霖被袁婕弄得无奈了,劝慰道
:别哭了,今天太晚了,你找个酒店休息,明早再开车回来,司机的事我会让别人去处理。
方霖难得好脾气的安慰她,袁婕哭着还不忘说
:所有花销你都要报销。
:恩,我报销,我现在还有事,你赶紧老实的找个地方呆着,别乱跑了,晚上安顿好打个电话给我吧!
看袁婕情绪这么激动,真担心再出点别的差错,自己有事直飞成都,让司机先回去。没想到却出了事,在飞机上手机关了,下了飞机才发现手机没有电无法开机,直到这个点才充电开机。
这个笨蛋,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哎!骂归骂,方霖挺窝心的感觉。尤其看到一向倔强强硬的人为了自己哭成泪人儿一样,方霖心里愣是没出息的又软了几分。
晚上忙完,回到宾馆,接到袁婕电话,方霖按了免提。
:方总。
还是浓浓的鼻音,估计哭了好久。
:恩,安顿好了?
:恩。
袁婕少有的安静,乖巧的样子反倒让方霖不适应。
:晚上吓到了?
:我还以为是你……
袁婕说了一半没了动静,方霖耐心的说
:我刚才电话问过了,司机喝了点酒开车侧翻在路边,善后赔偿法务部会处理,你没事早点休息。
袁婕嗯了一声又没了动静,但是电话却没有挂断,方霖半晌叫了声
:袁婕?
:恩。
方霖仔细听着,听到了轻微的抽泣声,估计是又哭了。方霖真没看出来袁婕这么爱哭……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么,你明天上午赶回公司就行。
:呜呜,我真害怕这种突然失去的感觉。
:恩。
方霖恩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袁婕抽抽嗒嗒了好一会又说
:我父亲就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死的,离开的那么突然,什么都没留下,我……
第一次听到袁婕提到关于家人的消息,方霖意识到一向刚强的袁婕会哭成这样的原因。虽然自己不是她的谁,但心里还是挺感激的,平常说不到三句就要杠起来的两人,第一次聊了一个小时,虽然沉默的时间比话还多。方霖少有的耐心安慰袁婕的小情绪,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呼吸声,方霖才放心的挂了电话。洗去一身疲惫,酝酿了很久却无法入睡,她的睡眠永远都不爱她,直到快天亮方霖才进入浅眠的状态。
☆、倔强的小秘书
接触这么久,方霖也慢慢发现,袁婕看似刚强的外表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工作上过分独立,感情上却没有一个有力的撑点,使得袁婕的感情世界看起来并不圆润,甚至有点干瘪;看似牙尖嘴利却是不肯轻易透露内心,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作怪。
有时候又自相矛盾,袁婕可以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跳下阳台拿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革命纪律很强的人却可以为了一只垂死挣扎的乌龟而在上班时间去西湖放生。生活并不富足,却愿意花钱在一只小动物身上,说明她的爱心不是一般的博大。
说来说去,在方霖眼里,袁婕还是个未经世事磨练的孩子,因为没有见识到社会的阴暗面所以正义感十足,内心善良柔软。哎!一声叹息,自己曾几何时也“善良”过,只不过现实残酷让自己早已醒悟了。这颗心早已被盔甲包裹起来,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是不会受伤,但那份无人知无人解的滋味谁又知道有多么难熬。
方霖周末才从成都返航,一早回到家,父亲果然又不在家。自从把公司交给自己打理之后,她这个本来会些功夫的爹又迷上了太极拳,没事就出去和别人学习切磋,住处也就挪到在另一处的房子那。方霖想想也好,锻炼身体是好事,不过家里就显得孤单了,除了保姆就没有人气儿,休息一上午,下午被朋友电话叫醒约她出去玩,想想也好久没见,收拾妥当就出了门。
望望车子,方霖真有点懒得开车,周末袁婕难得休息,方霖也不好意思打扰。不知何时起,袁婕有时突然会从她的脑海里跳出来,看似突兀却又合情合理。就像此刻,方霖差点就要掏出电话打给袁婕,让她送自己去酒吧,最后理智告诉她,还是自己开车去吧!
开到凤起路,天不作美开始飘雨,车子就被堵住了。方霖无聊地望向车窗外的人群,拿着伞的有恃无恐,没有伞的一部分到处乱窜找躲雨的地方,还有一部分是迈着碎步的闲情逸致,估计是觉得衣服已经湿了,再怎么跑前头也是一片雨天索性就不急了。望的出神,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袁婕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正做小鸟依人状,女人味十足,跟在自己面前完全两个样子。心里感叹女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能屈能伸,能方能圆的。
恰巧两个人转身,方霖视力不错,透过细雨看清男人的相貌。个子挺高,不过外貌真不敢恭维,也就是一般的相貌。方霖心里纳闷,袁婕长的眉清目秀,虽不是美艳娇娘,但至少也是出众,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除了身高是优势的人。
雨幕下,男子弯腰回头说着什么,袁婕别扭地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原来是扭到脚了。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袁婕泛红的小脸在雨里看起来不是害羞,而是有点冷意。方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搭一程,只见男子执拗的把袁婕背在后背上,袁婕挣扎几下却还是顺从的趴在男子身上,正对男子低语什么,男子不时侧耳倾听,脸上都是宠溺的笑意,渐行渐远。方霖突然觉得也许男人对袁婕很好吧,早听说袁婕有男友,今天倒是有幸见到却没有意外收获的感觉,也许是郎才女貌呢……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丝失落,两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下。方霖的车子还堵在路上,心里越发的添堵了。
酒吧里三女两男早就到了,方霖刚推门进去,苏墨墨起哄。
:霖霖迟到,赶紧罚酒!
:你还真是嬷嬷的心,一点都不心疼我。
方霖坐下,粉拳捶打苏墨墨,尽量做出开心颜,心却无力。楚寒也谄笑说
:霖霖怎么每次都迟到,莫不是被哪个美人拖住离不开吧?
沈清誉坐在一旁,很感兴趣的问
:怎么?霖霖有情况?
:你们……少拿我这个孤家寡人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