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有你在的地方就是乐园,所以无论你想到那里去,我都会陪着你的,我说过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不着鲜红色,隐情似水深。恋情如可达,至死也甘心。’
‘淀泽水澄澄,真菰割后生。雨来加倍涨,我恋亦同增。’
心在一片片的零碎殆尽,彻骨的痛潮水般的弥漫而上,我潸然泪下,难以承受的微张着嘴急促呼吸,用力的攥紧胸口的衣裳,心在跳,是我心在濒临崩溃的垂死鼓动,真是死般的痛苦啊。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吗?是我的一场浮世之梦吗?那所有的经历,那所有的痛苦,那所有的痴恋纠缠,都是梦境吗?我真的活在过那个时代里吗?我真的曾经那样幸福又痛苦的爱过吗?谁可以告诉我事实?谁可以给我解释这一切?如果都是虚幻的,为什么我的痛是这样的深彻?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的伤痕累累?只觉浮生虚空的迷茫,对周遭万物的彷徨,不堪再问,不堪再思。
我需要答案,我一定要找到解释,否则这生心将何安?
“你说你要去日本旅游?”妈妈惊讶的停下手中正在转动的磨豆机问。
“嗯,我想放松放松,现在正是到日本看樱花的季节呢。”我呷了口醇香的咖啡道。
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可是再有半月你就要到法兰克福入学报到了,出国留学的准备工作还很多,现在去旅游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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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黯然垂下头,心中翻转着百种感觉,那个梦一直纠缠着我,不去探寻梦境后隐含的意义,我怎么能心情平静的赴德国留学呢?
“我知道,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我用指头划过杯沿淡淡的道。
我的不开心似乎感染了父母,父亲轻嗑一声:“咳,也好,琅琅,你这段时间也是累了点,就出去走走吧,现在刚好是看京都‘樱吹雪’的时候,京都的樱花可是世界闻名的。”
我抬头缓声说:“不,我要去大阪。”
下了旅游小巴士,我按照地图往小路走去,一路行来,渐渐来到森林边沿,望着浓密茂盛的黑杉林,面对即将得到的答案,我心情居然平静如水。
沿着林间小道我缓步进入森林,满山遍野的樱花,或粉或白,带红映黄,似霞如云,蔓延整个森林,以自己最炽烈的绽放之姿竟将森林的绿掩盖,使林中眼目所及都是荼糜颜色,华丽而妖娆。
信太森林,我曾和晴明隐居于此,在我们来到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樱花盛开的花期,但我们约定,要一起携手欣赏下一次的樱花绽放,要永远在一起赏尽四季的美丽风景。
却不知,所有愿望皆成空,最后的结局竟是生死相隔,阴阳殊途的分离。
眼中湿润,隐隐含泪,我继续向前,凉风习习,有着樱花的幽绵香气,来到一簇风信子前站定,不远处一条涧流欢悦的由山上流下,清莹的水撞击在四周岩石上,激起点点晶莹的水珠和闪璨的浪花,墨绿的水藻飘舞在水波中,和树木倒映在水面上的绿影一起将水染得碧绿若玉翠。
思绪渐渐飘远,似乎穿越千年的时光,飞到那个记忆中宁静的夏日午后,少年临水垂钓的身姿似真似幻的又浮现在眼前,清冷若月辉的完美侧面,随风飞扬在腮边的乌黑发丝,笼在金色阳光中的俊逸身影,他回首望来,眼中的清冷渐渐淡去,盈上深深爱意,美丽的粉色薄唇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他的目光比之难波津的水波更加柔和缠绵。
‘好,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垂下头,吮含的泪终于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是梦幻还是真实?我已经无法分辨了,似乎过去和现在全都交叠在一起,我混乱了,为什么在我记忆中所有的一切这么的真实呢?如果说在平安时代,我做为有着“无双姬”之名的千鸟羽内亲王真的存在过,那么现在站在这里、这个时空的我,又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千鸟羽”是真的?还是“林琅”是真的呢?抑或两个都根本是虚幻?
心情翻转万千,我继续向前,离开小径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我往那杂木丛生的地方走去,吃力的分拨开阻挡在面前的灌木藤蔓,我在森林里渐行渐远,走了一会,我终于来到目的地。
没有了,时间把所有的一切都遗弃在过去,让所有都在时光中渐渐磨灭殆尽,除了似真似假的记忆,我再难寻觅到什么。
眼前杂木花草迭生的地方,应该是记忆中我和晴明生活过的竹屋所在,可是除了蔓生的树木,我再难看到记忆中的任何痕迹,连一丝半星都没有!我曾在这里结婚成亲,我曾在这里与晴明海誓山盟
的互许终生,我在这里织造着最幸福甜美的梦,可是我此时再难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我在这生活过的印迹。白云苍狗,浮光掠影,我能够真正捕捉到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沉淀,是我自己茫然的凝望。
心在惶恐的害怕着,害怕所有的感觉都是场虚幻,害怕自己的心情不过是庄生梦蝶后的惘然若失,我转身急步向远处跑去,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所有感情不是虚幻的,不是没有来由的空想。
气喘嘘嘘的跑到记忆中的山坡,晴明便是在这里向我求婚,也是在这里给了我他一生最重的诺言,这里是我最后的追寻,如果再没有任何答案,那只能说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幻想,那真的只是梦境一场。心跳突然急促起来,我血脉加速,带着又怕又慌的心情,我寻到那棵合欢树,它是真的存在的,我心中隐隐期盼。
手无法控制的抖个不停,我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那树下的石头推开,不过是搬开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块,我却像是搬走了泰山般的吃力。望着树下的泥土,我突然异常害怕起来,害怕啊,真的好害怕,怕自己看不到希望的东西,害怕最后真是自己的白日梦一场,不胜悲凉,怯情难抑,不堪情重,心犹悬一线,惶惶惊恐难安。
闭眼深呼吸一口,我鼓足勇气动手挖开那树下的泥,不顾石粝磕疼手指,就这样奋力挖着。
停下所有动作,我再难自制的痛声哭泣,不是梦!那不是梦!我真的再生到那平安京中过,我真的生为那个叫“千鸟羽”的内亲王过,我真的在那个颓废华丽的时代痛过、笑过、爱过!
紧紧抱起那经历漫长岁月洗历的木匣,我心神俱恸的大声哭泣,这是我最珍贵的记忆,是我灵魂经历千年的萦挂,是我感情的沉凝聚结!
双手颤抖的小心翼翼打开那已经相当脆弱不堪的木匣,我看到了里面那泛黄古旧的纸片,早已经失去了当时的美丽红色,墨迹也隐约淡化。泪眼模糊,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可是不用看,那上面所写的内容早已经刻入了我的灵魂中,即使转生千世也不会忘记。
“不着鲜红色,隐情似水深。恋情如可达,至死也甘心。”一个清透悦耳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那美妙的声音犹如花蕊上粘着的露珠一样清澈,仿若荷叶上滚动的晶莹雨滴那般的无垢。
我心脏蓦地一缩,怔在当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淀泽水澄澄,真菰割后生。雨来加倍涨,我恋亦同增。”那即使分离千年也决不会忘怀的熟悉声音再次响起,吟念着当年晴明与我新婚的第二日给我的那首后朝和歌。
攥紧拳头,我闭眼惶惶,泪似泉涌,却不敢回头望去,难道这又是我思忆成狂出现的心幻?
“是你吗?千鸟羽?”声音疑惑不定的轻声问。
这个名字如惊雷般划过我空白的脑海,震得我身形摇晃,可能吗?是他吗?会是他吗?
我轻声念道:“川号无水濑,岂真无水川。世间无水日,始得决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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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音才落,我已经被紧紧揽入一个散发着青竹幽香的怀抱,熟悉而温暖,是记忆中最眷恋的归属,不容置疑的果然是他!是他来了,不是幻想,不是梦境,是血肉之躯真实的他!
“你终于回来了,千鸟羽,吾爱,我终于等到你了!”他激动的颤声说。
在他的臂弯中转过身,抬眼望去,是那张深深篆刻于心的面容,熟悉的眉眼,天人般离尘的风姿,依然是平安时代一模一样的面貌,除了剪了个现代的发型,和身上穿着休闲装,他的一切都不曾有过半点变化,仍是那个风华无匹的绝美少年,可是为什么晴明他也会在这个时代呢?我心中疑惑。
我含泪淡笑:“晴明,你依然还是这么的美丽得惊人呢,而我却已经不是那个拥有无双美貌的千鸟羽了,我现在只是个平凡面容的普通女子,一个叫‘林琅’的平凡女子。”
“对我而言,无论多么美丽的皮囊都不曾觉得美丽过,我看到的是灵魂的本质,你的灵魂有着世间最美丽的颜色,七彩灿烂,华光四溢,我真的觉得很美丽呢。”他温柔的看着我说,真诚而笃定。
我感动的拥紧他,带着重逢喜悦的道:“我现在叫林琅,你知道的,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现在叫伊藤司,我也早已不是那个安倍晴明了,为了找寻转生的你,我虽然用了阴阳术突破阴阳自然道而保有前世的记忆,但是我还是无法突破生死轮常,也经历了千年的转世轮回。”他说道。
我忍不住笑出来:“幸好你没有突破生死轮常,不然你不是成了千年不死的老妖怪了吗?”原来他也转世轮回再生了啊,难怪他可以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他也随之一笑,宠溺的看着我,深情的看着我,那样的专注,像是要把我印记入心里般。
我凝视着他,即使此时就在他温暖的怀中,即使可以清晰听到他有劲的心跳,我却仍难以置信现在所得的幸福。
“我真怕这是场梦啊,太过甜美的梦,醒来只会让人心碎神伤。”我怅然。
他抱紧我,柔情缱绻的吻上我的唇,心中烟舞弥漫,恍似飞于云宵外,飘然陶醉,这样美好的感觉,除他,再无人可给。
他的唇移到我耳边,轻声呢喃:“这不是梦啊,吾爱,这是我越过千年的追逐,是我超越时光的执守,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你说过让我遗忘你,做为安倍晴明,我遵守了诺言,但是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错过你,伊藤司爱林琅,伊藤司永远和林琅在一起。”
“嗯,司。”我泪眼模糊。
“答应我,即使今生完结,也不要让我遗忘你,忘记你的行尸走肉的人生,有一世就够了,安倍晴明是为了遵守和你的诺言而全力活下去,可是活得很痛苦,那种痛苦有一世就够了,你可以选择忘记我,可以选择以空白的记忆开始新的人生,但不要再要求我遗忘你了,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选择怀着爱你的记忆经历生死轮回道,我一定可一次又一次的找到你的!”他眼中坚定不移的决心震撼了我。
他不怨不悔的决心,感动着我,他深重的感情融化了我,我仰起泪痕满纵的脸,回应着他的决心:“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任性的要求你遗忘我了,记住我,你要永远记住我,因为我会陪你,陪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远相守。”是的,那个时代的晴明和千鸟羽错过了彼此,这个时代的林琅和伊藤司却可以永远相守相伴,永不再分离。
他的眼中瞬间绽放出漫天的华彩,美丽得连着漫山遍野的樱花也无法比拟,他用力的抱紧我,轻吻去我的泪水,珍爱的抚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