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年叼着烟回敬了韩苏一眼:“准你韩参谋长出现在此,就不准我来么,韩参谋长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甚,帮着汪亦白烧人么。”
韩苏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顺道来看看。”
江韶年嗤笑一声:“是么,赶巧了,我也路过。”
许久之后,两人在沉默的天际之下望着被烧毁的店铺废墟,车灯照在他们的身上,江韶年的烟卷燃到尽头,他扔在脚下碾了一碾,沉声问道:“最近的传言听说了么。”
“……小人当道罢了。”
“如果汪家兄弟爬了上来,就不仅仅是进谗言这回事了。”
“江团长,你还是好好休养你的脚吧。他们的晋升与我何干,也威胁不到我的地位,告辞。”
望着韩苏远去的背影,江韶年低头咳了一声,唇角泛起一丝讥笑,韩苏,我不信你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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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危 机 】 。。。
汪亦白撤军不到一个小时,花街的日本酒馆起了大火,且火势连绵,几乎将整条街毁灭殆尽。幸而汪亦白纵火之后,大部分人已撤出街道,第二次大火再起之时许多人幸免于难。
胡万七自以为为日本人办了件天大的好事,正欲天亮之后带着汪亦白去日军司令部邀功请赏,哪知俩人还未把话说热,就听到士兵急匆匆来汇报,顿时傻了眼。
汪亦白二话不说,带着人返回现场,老远就瞧见花街火势熊熊,许多人站在外围哭喊抹泪。马队长双手叉着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妈的,这几年老子就没睡过安稳觉!”
几个日本女人灰头土脸的围着马队长语速极快的说着话,眼泪哗哗流着,且说且用手指着燃烧的房屋。马队长起先好言好语,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对着身旁的警员吼道:“谁他妈给我去找个会日本话的人来!这几个鬼子娘们儿太聒噪了!”
军车开到,众人让出一条道来,汪亦白刚从车里下来,马队长一步向前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汪连,您来啦,您可来啦。”
汪亦白望着大火,摘下了白手套:“这究竟怎么回事。”
马队长急匆匆应道:“听几个店老板说,这火本来熄灭了,后来莫名其妙又烧起来了,而且还连累了日本人的馆子。警局也在查这个事儿,我们局长说了,这事儿要引起高度重视,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
汪亦白眉头紧皱,沉声打断:“酒馆死伤多少?”
马队长摇了摇头:“还不清楚,这会儿正灭火呢,那边站了几个日本女人,哭哭啼啼的,兴许是她们的人没跑出来。”
大火熄灭之际,一个士兵走来对汪亦白耳语:“汪连,出事了,死尸里发现了军内的人,刚查出来…是江团手下的…”
汪亦白目光一凛,默然不语,用白手套轻轻拍打着手心。
那具死尸被迅速抬到了他的面前,倒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头上有块顶大的血窟窿,身上穿的正是胡家军的军服。
司令部里,众人的神情凝重,直木青行在胡万七面前来回踱步,嘴巴里念念叨叨,青年翻译官面无表情平铺直叙做着翻译,胡万七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时不时盯着人群中的江韶年。
江韶年架着单拐,偶尔抬手挠一挠后脑勺,懒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想必也是只字未听。
酒馆死伤达十余人,直木青行喋喋不休的指责胡万七,胡万七身旁的几名老部下忿忿不平,心道,小鬼子才死了这几个,我们为你烧妓院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中国人死了多少个!
这厢正说得起劲,大门口又迎来了不速之客,杜靖棠气势汹汹的带着打手走进了司令部,被人拦截在外,他一把推开卫兵,只身进了大厅。
“胡司令,直木先生,杜某是否与你们二位合作尚在考虑之中,可二位一夕之间占了我的场子也就罢了,还要纵火烧我的地盘,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直木青行正在气头上,没有工夫同杜靖棠周旋,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阁下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么。”
杜靖棠怒气冲冲两手一摊:“条件都是要协商和谈判以及考虑的嘛。”
众人没有搭腔,杜靖棠把目光转向了胡万七:“听说花街是胡司令派人去烧的,在下苦心经营多年的场子,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损失谁来担负!胡司令,你与阮家的生意我是极为支持的,不仅如此杜某还入了股,现如今胡司令就是这般对待杜某的么。”
听完翻译官的话,直木青行蹙起眉头:“胡司令,在下不曾听你提起过与杜先生的合作,这件事为何没有告知我。”
胡万七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心道,他奶奶的,怎么扯到老子身上来了!
“这…这他妈都是几年前的破事了,不值得一提。况且你杜老板的投资不过是…九…九…韩苏!”
韩苏微微颔首,低声提醒:“九牛一毛。”
胡万七眉眼一瞪,火了:“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说啊!”
韩苏这才走上前来:“直木先生,胡家军进驻卢京城之后与城内几户商家达成了合作关系,这里面不仅仅只有龙门的杜老板,相比之下,杜老板的股份较少,司令部的重点合作对象是阮富山和沈琴维以及王毅,何淳。”
直木青行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硬生硬气要求胡万七对纵火这件事做一个交代,并且对此次事件中死去的日本人做出赔偿以及安排厚葬。
待到日军离去,杜靖棠背着手用同样满含怒意的姿态面对胡万七:“胡司令,我的场子你要如何处理。”
胡万七怕日本人,却是不怕杜靖棠的,登时破口大骂:“处理你奶奶的腿!日本人要整治你,跟老子没有关系!滚!”
说完便下令把杜靖棠赶了出去。杜靖棠坐上了车,沉声对罗回问道:“找的人可靠么。”
“可靠。等到风头一过,我会派人清理干净,不留后患。”
杜靖棠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花街的那几处场子啊。”
司令部里气氛压抑,胡万七大步走到江韶年面前,不由分说左右开弓赏了两耳光,江韶年莫名其妙挨了打,神情顿时凌厉起来。
胡万七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敢瞪我!亦白!让人把尸体抬上来!”
不消片刻,两名士兵抬着担架进了大厅,揭开了白布,尸体的面庞早已被人擦拭干净。
江韶年瞧了又瞧,不明所以的用目光询问胡万七。
胡万七破口大骂:“别他娘的告诉我你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不认识!”
江韶年摇了摇头:“说实话,真不认识。”
胡万七气气恼恼又要抬手去打,被汪亦白拦住:“司令,一个小兵罢了,江团不认得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江团,我在花街找到一个人,你倒是可以听听他的说法。”
一个颔首弯腰的中年男人被带了进来,兴许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军官,吓得瑟瑟发抖。汪亦白一看他,他便九十度鞠躬连连喊着:“长官好,长官好。”
“我是吉良酒馆的一个伙计,是皇军雇佣我的,我在吉良酒馆做了大半年的工了,吉良酒馆的老板娘待我极好的,从来不短缺我工钱…”
胡万七厉声打断:“说重点!”
“是,是。着火之前我看见这个人拿着烟和打火机鬼鬼祟祟的在后院转悠,我只当是客人迷了路,还提醒他说别的店铺着了火,酒馆要关门,请他尽早离开。后来我离开不久就听见有人喊后院着火了,我跑了过去,这个人一看见我,扔了烟就跑,我当时很着急,觉着他一定是纵火的人,搬起后院花园的一块石头追出去砸了他的头,没想到把人给砸死了。”
韩苏忍不住嗤笑:“店里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是他。”
“这位长官大概没有去过我们酒馆吧,后院是不许客人随便进出的,而且…我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手里还夹着烟…”
江韶年架着单拐往前挪了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干的?谁他娘的不长眼,派人出去干事儿还他妈穿一身军装!”
胡万七上前又来了一巴掌:“且先不说那些,你连手底下的兵都看不住么!若不是亦白把事压下不许人声张,这事儿早就传到直木青行耳朵里去了!”
江韶年这几年骄纵惯了,沾了一身官脾气,以前对着胡万七尚可毕恭毕敬,现如今竟有些收不住火气,当下便破口大骂:“老子管天管地管得了别人拉屎放屁么!我的人出去嫖妓他妈的还能亲自向我汇报么!这事儿你问汪亦白去,人是他找到的,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胡万七在气头上,自然不可能如往常一样纵容江韶年的口无遮拦,正欲再出手。旁边一名老部下王仁喜师长站了出来,慢悠悠说道:“江团长,我听出任务的士兵说你在出事之前去过花街,不仅如此,还跟汪连长攀谈了一番,可有此事?”
江韶年扫了王仁喜一眼,目光极为阴戾:“我确实去过花街,那又如何。”
胡万七指了指汪亦白:“亦白,你们说了什么。”
汪亦白望了望江韶年,对着胡万七淡然一笑:“没什么,江团借了个火抽了支烟罢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别有深意,江韶年自知这是一场借机报复栽赃陷害,事已至此,他忽然默不作声了,目光寻找人群之后的韩苏。
韩苏面无表情立于人后,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江韶年别过头去,很有几分倔强。胡万七瞧着他这个性子,知道再打再骂也无济于事,闹成这样,已经给旁人看了笑话去,他到底是疼惜江韶年的,暂时压下火气命令道:“你回去给我闭门思过。你们都给我听着,看好自己手底下的兵,谁再给我出一分一毫的差错,革职查办!”
而此刻的阮家书房被父女二人的吵闹搅得天翻地覆,砸了茶杯,摔了书本,书桌下的羊绒地毯上泼了浓黑的墨汁,砚台毛笔散落一地。
“阮陌婷,我告诉你,我现在就给吴医生打电话,把孩子给我做掉!”
“不行!”
“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有谁,爸爸,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想说,不愿说,你不要逼我了!我不会做掉孩子,我才不会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爸爸保证,不会让外人知道。陌婷,听话。”
“医生就是外人啊!你拿钱堵着他们的嘴,可他们心里是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指不定如何嘲笑我呢!”
“那你想怎么样!”
阮富山对这个女儿极其纵容,现如今终于宠出了问题,他头痛欲裂,顿觉家里人人都不让他省心。阮陌婷怀孕了,毫无前兆,突如其来。阮富山情愿她在外打了人闯了祸,哪怕干了十恶不赦的坏事等着他这个老父亲收拾烂摊子,也不愿女儿以这样的方式给他出这样一个难题。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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