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卓东来也随即释怀放松身体轻轻倚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温度透过衣衫暖暖传来,熟悉到一阵心安。
还能怎样呢,由着他去吧,他性子便是如此温润善感又心心念念依赖自己想要感受自己的存在,难不成还强改了去。
“东来,我们堆雪人可好”李寻欢静静拥着卓东来看着漫天纷飞的银雪,忽地起了童心,软软建议道。
卓东来回眸瞧了一眼那人点点闪烁的眸子,虽甚不赞同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兴致,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李寻欢旋即欣喜的抛了貂裘挽起衣袖去团雪球,卓东来从未堆过,只在一旁略略帮衬着,眸中也是难掩的稀奇欣喜之意。
大雪依旧纷飞,几朵六角的雪花飘飘散散冰凉钻进领口刺的人从心底一颤,二人竟也顾不得抖落,只忙着手上团雪球的动作。
卓东来幼时便随着义父流水学武吃尽苦头,从未接触过这般事物,一时随着学的仔细,让李寻欢一旁瞧得甚是欢喜,竟生了玩乐的心思,悄悄在手心捏了一个小小的雪球迅速塞入了他后颈裘衣里。
卓东来激灵的抖索一下低吟一声,手臂向后探入领口摸出将化的雪球远远抛开,转身握了一捧雪团着
向李寻欢追去。
李寻欢轻快的笑着逃开,卓东来便随着转了方向紧紧追去,不知不觉二人都使了内力用了轻功,一时间脚底生风绕着园子转了数圈,耳边呼啸着风声嗡嗡作响竟也不顾,一个逃的伶俐,一个追的轻快,绛紫绕着银白裹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若俊龙一般划过,煞是惊艳。
一时,园中松柏梅树上层层积厚的雪花也被二人周身带起的气流惊得簌簌落下,笑声朗朗不绝于耳,李园,多久没有这般欢快的景象了。不说以前,纵使现在,自家少爷和卓爷都是喜静的人,性子也颇为雅致闲淡,即便是笑也多为浅笑轻吟,哪里有这般开怀畅快的。因为主人的性子使然,就连李园的下人平日里也是静悄悄的,鲜少有喧闹,这会也被两位主人的笑意感染,一个个兴致昂扬的在别处玩乐起来。
铁传甲竟未参与,只在园外远远站着听闻二人的笑声百感交集不忍上前扰乱,就是放肆一回又如何,少爷许久都没有这般由衷的玩心大起了,更何况性子沉静的卓爷。即使天寒地冻的两人都不经冻也由着他们去吧,毕竟,这开心,是真实的,真实到贴贴切切触手可及。
李寻欢玩心大起正与卓东来追着逃的开心,哪知一时无防脚下一绊身子竟然堪堪向前倾去,迎面便要扑倒在雪地里,纵使卓东来一直在身后跟得紧,也只来得及顺手捞住那人跌落的身子使力逆转过来让他背向雪地,却也收势不及只得拦腰环抱着那人硬生生的朝地面砸去。
好在积雪厚重,李寻欢纵使结结实实做了垫背的却也摔得不是太狠,只是自古以来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二人摔落之时勾到了一旁的梅树,积雪重重的枝桠一经碰触梅花和着雪片便扬扬洒洒的朝着下面二人兜头落下,二人手臂交错环着彼此的腰背一时避之不及,霎时便被落了满身满头不留丝毫余地,不过,嫣红的梅映着素白的雪,当真是精致的紧。
卓东来怕李寻欢一直躺在雪地里受了凉,遂微微挣动着身子想要起来,哪知李寻欢竟收着手臂愈加环紧了他不肯松手,直到卓东来安静地不再挣动,李寻欢方才抬手替他拂落遍身的殷红莹白,浅浅笑道“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东来倒是比古人还要雅致些,落梅和雪花同积了一身”
“自然不如前辈‘醉卧梅林雪,遥寻暗香来’来的更雅致”
“这醉卧梅林雪的可不止我一人,还有东来在呢”
卓东来被那人牢牢箍在怀里,鼻端溢满了他遍身环绕的淡淡冷香,竟也奇了,李寻欢从来嗜酒如命,身上竟无半丝酒味,只常年泛着淡淡的冷香,和梅花冷香一般幽远清淡微不可闻,惹的衣衫上也沾染了几分,时而幽幽传来乱人心绪,自然被乱心绪的从
来只有卓东来一人而已,这次亦然,卓东来凝了凝神望进那人碧色的眸子,清澈干净温暖纯粹,正隐隐含了笑凝视着自己,遂轻扬眉梢戏谑道“晚辈并非醉卧梅林雪,怎生会比前辈雅致”
“这道也是,东来是一直在我怀里呢,却没有醉卧雪地……”
“前辈”一句话急急唤出,卓东来却顿了一下方才柔声接着道“地上凉,还是尽早起身好些”
卓东来匆忙打断那人,明明知晓是他的调侃却第一次觉得无力反击,若自己再接下一句,那人必定会寻更多歪理来让人无可奈何不能罢休,罢了,就顺着他一次又何妨,若论宠坏,他便早已被自己宠坏,也不在这一时。
“东来,我想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下辈子,到下下辈子,我要预定你的每一个来生来世”
“前辈当真是贪心的可以,这辈子还有一半未过,便许下了来世”
“遇到东来,我总是贪心的”
“生世都对着同一张面孔,前辈纵是不厌,晚辈也厌了”
“无妨,我自有法子不让你厌”
“纵是不厌,奈何桥一过孟婆汤一饮,哪管什么前生过往生死盟誓,晚辈自然不会记得什么许诺,不会记得前辈”
“东来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前辈既然信前世今生,晚辈也忽然觉得鬼神一说有时未尝不可信”
“那便不许你饮孟婆汤,要你记得我生生世世”
“前辈何时学的这般霸道”
“遇到东来以后学的,我也只对东来才霸道”
“生老病死最是身不由己,前辈如何管束晚辈不去饮那迷魂汤”
“东来,我不许你死在我前面”
“前辈说过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晚辈可不想做那祸害”
“东来一早便是祸害了,从开始就祸害着我,只怕以后都要纠缠在一起了,逃也逃不开的”
“如此说来,前辈是怨了倦了,想要逃开了”
“不想,我只想让东来祸害我祸害的更久”
“前辈想遗千年,可不要拉上晚辈,祸害千年的那是精怪”
“精怪也好,人也罢,只要是东来,我便守着陪着”
“那便是晚辈想逃也逃不开了”
“嗯,逃是逃不开的,东来也别想逃”
“晚辈不逃,那么前辈是不是可以把手臂松开一些,若不然晚辈便真要去那九天黄泉饮迷魂汤了”
“东来就是去,也要我陪着”李寻欢稍稍把手臂松开了一些,眸子却紧紧盯着依旧环在怀里的那人,口中也不依不饶的痴缠着。
卓东来深吸一口气,眸中漾出几抹暖意“前辈说什么便是什么,晚辈何时不从了”
“嗯,东来,你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晚辈不离开,永远不离
开,前辈是不是可以从雪地里起身了,地上凉”
“我要你发誓”
“发誓什么”
“发誓不离开我,不准死的比我早”
李寻欢话音刚落,卓东来的眸子忽然一紧,沉声道“前辈”
“我要你发誓,咳咳……”
“好,晚辈发誓今生今世哪怕来生来世都不离开前辈,更不会死的比前辈要早”
死的不会比我早,可也不会比我晚太多吧,东来,我知道你的,若是哪天我真的去了,你必不会独活,罢了,我亦不放心把你交与旁人,如此就生世纠缠吧,到了那天我定记得在奈何桥上等你,相携相契。
“东来……”
“前辈这下可宽心起身了吧”刚刚还咳了几下,虽说是故意咳嗽惹自己心软的,可躺了雪地这么久,只怕再咳起来定收势不住,一早便不该由着他这般胡闹。
“嗯,东来畏寒,在雪地里久了定然经受不住,来,我拉你起来”
李寻欢松开了环着卓东来的手臂微一使力竟然抢先站起,又俯身拉起卓东来细致的拍去他身上沾染的落雪寒梅,卓东来也不违拗只由着李寻欢动作,直到他住了手含笑望着自己,方才抬手细细拂去他身上落雪,牵起他修长的手指向亭中踱去。
寻了一个靠着小炉的位置轻按着他坐定,那里铁传甲早就细心覆上了白裘,这会被炉火烤的暖意融融在寒冬腊月里甚是舒适,李寻欢安静的坐着也不说话,只浅笑望着那人任由他用貂裘披风把自己细细裹好。
直到卓东来拉过紫裘披风自己也系好坐定,李寻欢方才握着一盏君山银盏递过去“东来,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卓东来接过茶盏撇去浮沫啜了几口,抬眸透过氤氤氲氲的茗烟望向李寻欢指尖握着的小巧玉盏,里面正盛满了方才一直温着的梅心雪“梅心雪虽不伤身,可也不是这种喝法,前辈还是饮些茶汤暖身的好”
“梅心雪不伤身,多饮一些也无妨,东来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有分寸都已经隐隐开始咳了,还在喝酒,但凡有一些自觉也不会在自己提醒之后还把一盏梅心雪咽下方才回应,卓东来缓缓搁置手中茶盏,曲起指节轻敲桌面幽幽道“劳驾,晚辈也被前辈饮得起了酒兴”
“呃”李寻欢心中一动,已经送至唇边的梅心雪却无论如何也送不到口中了,无奈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舍地放下酒盏回眸满瞳秋水涟涟望向那人“东来,我陪你饮君山银针可好,便不喝这梅心雪了”
“前辈若愿以茶代酒与晚辈把酒言欢,晚辈倒也不好苛求,这上好的君山银盏清冽醇香,想必前辈也会喜欢”
李寻欢就着卓东来递过的茶盏饮了一些方才接过握在手心渥着,缓缓道“自然,东来喜欢的,我都喜
欢”
卓东来了然的轻扬眉梢浅笑,转眸望向厅外初具模型的雪人若有所思道“好似还少了些什么”
李寻欢顺着卓东来的目光看去,只一个光秃秃的雪球搁置在硕大浑圆的身子上,看起来确实不甚雅观有碍观瞻“少了鼻子,眼睛,嘴巴和手臂,我们去装上可好”
卓东来眸中隐隐泛出一些好奇,转过身来望向李寻欢疑惑道“要用雪雕琢这些物事么”
李寻欢不禁失笑,这人平日总一副清冷的面孔,有时却当真是可爱的紧,他幼时究竟受了多少苦错过了多少趣事,东来,以后我一定一一补给你,陪着你一起寻回快乐一起开心,收回思绪,李寻欢眸中闪烁着星光含笑解释道“用一些黑色珠子或煤球作眼睛,胡萝卜或者红辣椒作鼻子,嘴巴怎样都好,东来喜欢怎么样咱们便找怎样的,手臂用树枝就可以,我们现在就去找”
“前辈便在亭里稍候,晚辈去找就好”
凝眸望了一下已然起身的那人,李寻欢眸中闪着异样的神采柔声道“好,我等你,你去吧”
“嗯”卓东来轻轻应了一声,指尖勾起红泥小炉上煨着的梅心雪转身离去。
“东来……”
“前辈何事”
“梅心雪……”
“前辈不是喜欢君山银针么,那茶在炉上温着,前辈若是渴了不防饮一些,也好暖着身子”卓东来也不回首,只余特有的语调淡淡传来。
李寻欢方才的轻咳,卓东来还惦记在心里,纵使常人躺在雪地半日也受不得那些凉气,更何况是李寻欢,这酒还是少饮些好,若不带走,只怕不等自己回来酒壶便空了。
李寻欢定定望着卓东来的身影消失在园外,无奈的摇摇首收回视线,目光转而对上亭外傲雪的红梅。
曾经,也有这样一个雪天,也在这个园子,还是这些梅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