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外面,变成金红色的太阳逐渐西沉,照进车厢里一片透亮的橙色。我抬头看着车厢顶部连接了扶手横杆的垂直固定杆儿,那固定杆儿被阳光照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随着列车的前进,那道影子不断绕着固定杆儿转,匀速且有固定的方向,看着就像是风扇叶子一样,很有意思。
一直抬头盯着那影子看,直到影子消失,我才出了地铁,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偶然发现可以回家的公交车之后,我直接跳了上去。
发一路呆,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直都觉得一个人住轻松自在,这是头一回,打开门面对一片黑灯瞎火,我觉得冷清。
打开电脑随便放个电影弄出点儿声音,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我不会做饭,家里自然没什么菜,平时总觉得各个柜子里都屯了方便面,这会儿真想找,却一包儿都找不出来。
最后,我只翻出一包挂面和两个鸡蛋,于是就着材料,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只放了盐的鸡蛋面让人完全没有食欲,为了不浪费粮食,我又在里面放了好些辣椒,才勉强把它吃完了。
吃的时候总觉得味儿不足就放了好多辣椒,吃完之后发现胃里火烧火燎的我才意识到辣椒是真的放多了。
喝了好多水之后,我直接关了灯爬上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拉过被子把自己和电脑一块儿裹住,继续看刚才的电影,结果直到一部电影放完我也没看进去半点儿,完全没明白讲了什么。
我觉得累,但完全没有睡意,反而亢奋得很,后来尝试了几部电影都看不下去,最后,我翻出了毛片儿。
只要是没看过的,一部一部接着放,看出感觉了就来一炮儿,来完了换个口味继续看。
本能快感和性高潮是帮助大脑放空的最好办法,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折腾到不管看什么毛片儿都提不起兴致,人也开始犯困之后,我才躺倒在床上,准备睡之前看了一眼时间。
4月2号,愚人节已经过去了,搞不好很快就会有人告诉我,1号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经历过的最恶劣的愚人节玩笑。
人总要对生活抱有些幻想不是?
就像曾经面对所有不愉快和挫折时的做法一样,我相信只要睡一觉,再醒来面对新一天的太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会像不曾存在一样烟消云散。
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黑着,新的那个太阳也还不知道正照在地球哪里。
会醒过来不是因为睡醒了,也不是睡不着,更不是听到了超过60分贝的声音,而是悲催无比的,肚子一阵儿一阵儿疼,我必须爬起来去厕所。
这一起,后半夜我就没机会再睡了。
我一向身体不错,感冒发烧的毛病少有,肠胃更是很好,从大学刚过来适应了北京的水土之后,到现在就没闹过肚子。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闹起来就闹了个狠的,平均二十分钟跑一趟厕所,窜稀窜到脚软。
家里没药,我就多喝了点儿水,想着窜稀是小毛病,能拉的都拉完就好了,实在不行等天亮了去买药肯定一吃就好。
结果我错了,连着拉了一夜,等到早上的时候,别说出门儿买药,我连好好儿走完从卧室到厕所这几步路都费劲,肚子抽了筋儿一样疼,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两腿发软眼睛发花。
为了节省功夫,我后来干脆坐在马桶上就没起来,与其折腾,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后脑勺磕在墙砖上疼醒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如果以后搞个“你睡过最特别的地方”这类的评比,我觉得我今儿睡马桶一定可以榜上有名。
醒了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可拉了之后,我挪回了床上打算接着睡,结果虽然没的拉了,但胃肠还是不消停,一阵儿一阵儿拧着劲儿地疼,疼得我直冒冷汗,别说睡了,换了好些个姿势,坐着躺着趴着都待不住,最后还是侧躺把身子蜷起来才好受了点儿。
真不该吃那碗面,搞不好挂面早就过期了,或者鸡蛋是不新鲜的,再或者那鸡蛋是人造的……
拉肚子就跟感冒一样不是病,这是我一直的想法儿,所以虽然肚子疼了一夜,但我总觉得再等等就会好了,结果事实再一次证明,平时身体好的人生起病来才更要命。
拖拖拉拉熬到天亮,趁不怎么疼的时候睡了一会儿,再疼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太阳晒着,看样儿,是快中午了。
想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爬下床,打算出门儿买点儿药吃吃,这么个疼法儿,应该不是一般的拉肚子,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什么的。
结果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儿,又是突然一阵疼,疼得厉害,我根本直不起腰来,算了算,这一路需要爬下楼再走出小区过一条马路步行几百米,我觉得以我现在这状态能打个来回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在琢磨了好半天之后,我又挪回了卧室,从衣服兜儿里摸出手机充上电,也没工夫管那十几条未读短信,先给岳辰打了电话。
好哥们儿是干嘛用的?好哥们儿就是用来添麻烦的。
虽然他肯定又要骂我乱吃东西,但被他骂和肚子疼比起来,我觉得被骂还舒服一点儿。
再说我都已经够可笑了,实在不愿意一不小心因为拉肚子厥过去,报纸上如果登着“本市一青年死于家中,死因疑似拉肚”这种新闻,那我就是死了也得郁闷得复活回来。
拨了两遍电话才接通,岳辰那边儿声音乱糟糟的,“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有事儿?”
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着不那么哑,“猫蛋子,救命啊,爷窜稀呢,肺都快从屁眼儿里拉出去了。”
“换季是容易拉肚子,有药么,你先吃点儿药,我现在走不开,等晚一点再去看你。”
“我操,真他妈不够意思,亏我一直把你当铁哥们儿,大周末的你干嘛呢?陪女朋友呢吧,你个重色轻友的。”
“我在通州呢,鸡舍还没弄好,我得在这儿看着。”
“你在通州干嘛?什么鸡舍?”
“看来咱们两个真的有时间没联系了,年后我就辞掉工作自己干了,我没跟你说过?”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听他提过,不过我没注意,“哈哈,对,提过,那你忙吧。”
我刚准备挂,岳辰就又说:“等等,你拉肚子严重么?别耽误了,吃点药,不行让叶闻陪你去趟医院,对,还是去医院吧,别乱吃药,我跟你说……”
他在那边儿仔细交代着,我却哽住了,这一晚上肚子疼着几乎没怎么想起叶闻的事儿来,他这会儿一提这个名字,我突然特别清楚地意识到,我跟叶闻已经彻底完了。
“鸟剩子?关关?喂,你听见了没?是不是信号的问题……喂?”
我应了他一声,“听见了。”
那边儿声音断了几秒钟,接着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岳辰的声音突然无比清楚,“现在能听清了么?你怎么了?声音都不对,关关?”
“我没事儿,你忙吧,挂了。”我说完挂了电话,觉得难受得厉害,心里就跟拧麻花似的。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劲儿,我一脚踹翻了床头的小桌,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的头捂得严严实实,试着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但是适得其反,越是不愿意想就越是想得清楚,最后给我烦的直隔着被子把头往墙上撞。
我以为岳辰不会出现,不过他还是来了,因为我总是爱丢东西,所以房门的备用钥匙在他手里,他进屋自然不用敲门儿。
头上的被子被强制掀开的时候,我看见岳辰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突然觉得无比亲切,也冷静了下来。
“你吃药了没?”他把手贴在我额头上,“好像还有点发烧,到底怎么回事儿?”
109、活得像只猫1。。。
“我昨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然后就拉肚了。”我胡乱把头发扒拉整齐了点儿,摸了眼镜儿戴上又用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露出牙看着岳辰笑。
岳辰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扫视过乱糟糟的床、待机状态的笔记本儿和翻倒的桌子以及掉了满地的杂物,然后又回到了我脸上,“就一碗面?”
“可不么,那挂面可能过期了。”
岳辰走过去按开了饮水机的加热开关,又把桌子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坐到床边儿上,盯着我看,“就凭你现在这张脸,我还以为你是把巴豆当黄豆磨豆浆喝了呢。”
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至于吧……就拉肚而已。”
“不至于?”
“啊对!”我捂着肚子一拍大腿,“我以为你不来,所以忘了叫你买药了,我这儿没拉肚药,你还得下楼跑一趟……”
岳辰掀开我身上的被子,看着我捂紧肚子的手,又看我的脸,“没药你不会自己去买?”
“啊……那什么,我……”
“你还想说只是拉肚子而已?”
“就是嘛,谁没窜过稀啊,小事儿,吃点儿药就好了。”
岳辰抱着胳膊站起来,“那你去买药,我在这等着,看你怎么好。”
“成,不就买个药么,你不帮忙拉倒。”我把手从肚子上拿来,慢慢儿挪到床边儿,又慢慢儿把腿放下地,再慢慢儿站起来,最后一咬牙,挺直了身子。
岳辰黑着脸,“很好,这样我就相信你可以自己出门买药了。”他说完走到厨房,我听到哗哗的水声儿,然后他走回来,用纸抽把杯子上的水擦干净,又走到饮水机那儿接了水。
他折腾完这一通,我才刚走到门口儿。
岳辰站到我和门中间,把热乎乎的水递给我,“继续,我看你还打算继续逞强多久,都成这样了怎么不早说?都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不说没有药?你这样连门都出不了,我要不过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死在家里?”
我喝了口热水,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挺舒服,“你这不是来了么?哈哈,嘿嘿,呵呵……”
“什么时候开始拉的?”
我面对岳辰审犯人一样的语气,老实答说:“半夜。”
岳辰直接转进屋拿了件儿棉服给我套上,“行了,不用买药了,直接跟我去医院。”
我昨儿回来脱了外套就直接上床了,这会儿倒是方便,套上棉服就能出门儿,只是这棉服和里面皱巴巴衬衫以及下身儿的西装裤很不搭,我对着门口儿的穿衣镜看了一眼自己这形象和惨白惨白的脸,用商量的语气跟岳辰说:“你等会儿,我去换身儿衣服,再刷个牙洗个脸,最好再洗下头,算了还是直接洗个澡……”
岳辰随手推了我一把,我就哀嚎一声扶住了墙,他打开门,扶住我的腰,把我的胳膊架在他肩膀上,“这样行么?用不用我背你?”
“喂,医院好歹是公共场合,你至少让我洗把脸……”
说什么都没用,走路都走不利索的病号儿在怪力男面前毫无发言权,连拉带扯地就给拖下了楼,一路不怎么轻松地到了医院。
到医院治拉肚,那就是个悲剧。
昨儿晚上我不想拉的时候跟马桶奋战了一夜,这会儿医生让我去厕所拉点儿东西出来化验我却什么都拉不出来,可不么,肚子里能拉的早就都拉完了,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不是?
关于这事儿的解决办法很直白,岳辰去买了个面包给我,我也饿了,吃下去之后有了原料,也没让我等太久,该来的就来了。
从吃下去到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