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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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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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蕴城始终不见从卧室出来,看来今天彦清不走他也是不打算出来了。
  彦清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了。
  他继母热情相送,一个劲叮嘱:“小清啊,有空多来家坐坐,又不是外人,你爸爸嘴上不说,实际上心理是牵挂你的——内个,我刚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可得当个事好好商量好好考虑啊。”
  夜晚的空气特别清冽,彦清深呼吸几口,肺里微微刺痛,好像多吃了几个鸭梨一样难受。
  独自走在斑斓夜色中,他脑子里仿佛很冷静,又仿佛很混乱,他不想思考那么多,可是无数的事情好像同时在他体内冲撞。
  他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日子竟然是这样过的,一天又一天,越来越纷繁芜杂,越来越深陷其中。
  生命像树,看似枝繁叶茂;生活像藤,蔓延包裹越勒越紧。
  
  只要陈安迪在家的晚上,他们家是不看电视的,因为耽误孩子写作业。
  陈安迪有点庞大的身板坐在他房间的书桌前,他有点抓耳挠腮地趴在那里,很显然没做进去。彦清送水果进去看着也觉得可怜,从后面看了一眼是数学作业,上面干干净净的,可见是真的不会。可是他完全辅导不上了——他高中就已经决定走美术专业,文化课上并没有用过心。
  陈建林作为理科生成绩倒不错,也勉强辅导得来儿子的功课,只是试过两次之后爷俩简直要翻脸——做爹的说儿子笨,做儿子的说他讲的烂,把他赶出去不让他辅导了。
  彦清有时候觉得站在陈安迪的角度确实不出国不行了,同情地看了眼那白嫩微胖的孩子,他悄然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陈建林本来在沙发上翻看资料,看他出来忙招了招手,忙了一天,他俩也是现在才有空说说话。
  陈建林关切地说:“你今天到医院大夫到底怎么说的?”
  彦清把大夫的话如实说了,并强调说正是因为这个前列腺的毛病才导致自己不行的。
  陈建林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好好的得了这么个毛病,既然病了就得好好治疗,我看要不再到赵院长那里去确确诊?”
  彦清说:“今天开了一袋子药回来呢,有针剂有口服的,我先打打针再说。”
  陈建林道:“你可早点好了吧。”
  彦清道:“那我要是好不了呢?”
  陈建林呵呵笑道:“那简单,我就不要你了呗。”
  彦清闷闷不乐。
  陈建林一把搂过来再怀里进一步调戏,“唷~生气了?——真生气了?”说着还老没正经地要去亲彦清的脸蛋什么的,好歹让彦清推开了,“你也不怕安迪看见!”瞥了瞥安迪的房门。
  陈建林嘻嘻笑道:“那笨小子正写作业呢,够他忙活的。”
  彦清一时好奇,“你和安迪约定什么了?早上我听你这么一说他好像就很听进劝的样子。”
  陈建林道:“简单啊,我跟他说:你在出国之前必须要听我和你彦叔的话,在学校也要好好表现,否则的话你老实在国内呆着得了。——别说他还真挺当回事。”对于成功地巩固父权一事陈建林不无得意,又凑过去邀功道,“我聪明吧?”
  彦清就像摸某种大型犬只的头一样给他顺了顺毛,“是啊,我们家建林真是聪明。”
  陈建林果真就像大型犬只一样蹬鼻子上脸地扑了上去,成功将彦清扑倒在沙发上上下其手地咯吱着玩,彦清是有痒痒肉的,挣扎不已又不笑得差点流眼泪,正滚闹作一团,陈安迪房间的门打开了,那孩子一边搔着屁股一边无精打采地走出来,抬眼就看到那为老不尊的两只略微儿童不宜的行为,愣了愣,顿时有点羞愤,本想退回去,又有点憋不住了,于是目不斜视地走去卫生间了。
  被惊扰了的两只连忙亡羊补牢地分开。
  陈安迪尿完尿,又目不斜视地回自己房间了,嘀咕着:“都不知道避着点孩子吗?真是的!”
  彦清的脸红的不像样子。
  陈建林反而无所谓,又过去揽住他的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这么回事,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懂的早懂了——你记不记得他小时候……”
  彦清叹道:“你也差不多点吧,孩子大了,受的又不是F国的教育。”
  陈建林把手拿开,撇清道:“好好,咱俩是纯洁的男男关系还不成嘛——刚才打岔岔过去了,你那个病一定得治好,砸锅卖铁也得治好!”
  彦清道:“那不至于,那病什么的是小事——我倒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他酝酿了下。
  陈建林等他开口。
  彦清咳了咳,道:“彦予想要结婚,我爸挺高兴的。”
  陈建林还等着他说到点子上。
  彦清想干脆也不绕那么远了,直言道:“可是他们没有钱买婚房,现在的房价你也知道的,至少也要百十多万才能买套稍微像样的房子……”他没截下去。
  过了有半分钟,陈建林翘起二郎腿,道:“那好,我们送给他五十万,让他付个首付,其余的让你那个弟弟自己去还贷。”
  彦清说:“可是彦予才大学毕业一年,开的公司也不赚钱,还贷能力实在有限,如果让他还,最后怕又成了我爸和李老师的负担,他们这个年纪了总不好还为还贷提心吊胆的。”
  陈建林马上说:“你也说你弟弟才大学毕业一年,明明没有这个条件干嘛还要强行结婚?实在想结也就结了,干嘛理直气壮地向家里伸手要这要那的?就因为他年轻,所以才要培养他的责任感和对金钱的正确态度,你们这样纵容他是不行的。”
  彦清知道陈建林说的有道理,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问题是——
  “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为了供我出国读书我爸爸卖掉了他和李老师和彦予住的房子,结果我却让他那么失望……”
  “我知道你心里愧疚,可是一码是一码,补偿也要用对方法——如果今天是你爸爸要买房子,我二话不说,明天就去全额付款,可是那个是你异母弟弟,他为你做过什么?你又欠了他什么?”
  “可是他是我爸爸身边长大的,他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就是我爸爸的事,不看彦予,看我爸爸的面子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谁说袖手旁观了?不是说给付一半首付嘛!但是不能全给。”
  彦清抱着肩膀,弯下腰手肘搁在膝盖上,低声道:“如果我是一般的儿子也就罢了,一半也没什么,可是我——你知道的,我不仅仅荒废了学业,出柜,还……接受了我妈妈的遗产……我爸爸明明已经那么伤心了我还……”
  陈建林烦躁地撸了下脑袋,低沉地吼,“你怎么还想不明白?那件事你有什么错?你妈就你一个儿子,虽然他们离婚了,你归你爸养,可是她把遗产留给你你凭什么不能要?你爸那种‘接受对方的遗产就是情感背叛’的想法是……是自私!”
  彦清弯着腰,沉默着。
  陈建林霍然起身,断然道:“对的事情就要贯彻到底,既然我没错,这事就这么定了。”此事的他倒没一点刚才不正经的气息了,更像是在职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的商人。
  彦清在沙发上弯着身坐了好久,直起身的时候腰几乎要不听使唤了,他扶着腰站起身,木然地想到安迪房间的果盘还没收,结果开门进去看的时候那孩子正四肢大开地像馒头一样睡在床上,旁边还放着英语书,大概是背单词的时候睡着了。
  彦清给孩子盖上辈子,关掉灯,拿起果盘,借着客厅里的光看那孩子馒头一样的轮廓,有点茫然地想着,“到底自己有什么立场抱怨他辜负了自己的养育呢?”




16

16、番外 彦清的金锁记 。。。 
 
 
  彦清其实当年并不是非要出国不可。他是为了不和陈建林分开。
  他从抑郁症的阴影中慢慢康复的过程中捡起画笔,最初只是因为不用跟人交流,很安静。
  后来上了高中,彼时他父亲已经再婚,彦予也出生了,彦清就搬出去住校。他对也不怎么上心,明明小的时候成绩还是名列前茅的。
  彦蕴城对他的教育问题很有点着急,虽然他再婚了,儿子总归是他的,想着彦清为了他和前妻的事情一度罹患忧郁症,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他和后找的老婆结婚之前有过协议:要对彦清负责,就算以后他俩有了孩子也不能对彦清不负责任。
  现在的妻子确实没有欺负彦清,只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肉,俗话讲羊肉贴不到狗肉上,何况彦清那孩子还那么敏感,不好亲近。
  所以他搬出去住校彦蕴城虽然觉得说出去不好听,可是对这个家来说却是规避矛盾的一个法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对彦清就更加愧疚,总觉得好像为了自己的新家庭而半抛弃了大儿子一样。
  所以当彦清提出说以后要主攻美术专业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而且这对学习不感兴趣的彦清来说不啻为一个很好的出路。
  之后就是给他找画室,找老师,买专业用具,天知道那些油彩和画布竟然那么贵。
  彦蕴城那时候每天都在忙,不是忙着给小儿子弄奶粉钱就是忙着给大儿子赚油彩钱,在工厂弄不出来钱就接一点私活,一熬熬到半夜。儿子既然生出来了,就是他的责任,他并没有逃避的意思。
  而当两年后彦清又提出说要去法国求学的时候,彦蕴城家的经济条件已经不是很允许了。
  这几年的坐吃山空,他没什么本事弄大钱,收支堪堪平衡而已,一下子要负担那么一大笔留学费用几乎是不可能的。
  彦清也知道,但是他还是向父亲提出来了,低着头。
  彦蕴城试探地说:“在国内不是一样可以学吗?为什么非要走那么远呢?”
  彦清立刻抬起头把事先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讲给父亲听,什么“F国的艺术和创意课程是全世界最好的”啦、什么“学画就是要趁年轻的时候吸收能力才最好”啊、他说了很多,只有真正的理由是决不能提的,那就是——陈建林家里决定让他去F国念书,他姐姐去年结婚跟老公到那边生活,现在正想办法把他办过去。
  彦清不想和陈建林分开那么远那么久,他那时候一想到自己的周围没有陈建林这个人就觉得害怕,他怀疑是抑郁症的某种后遗症,对这个在患病期间唤起自己生存本能的青梅竹马产生某种上瘾的依赖心理。
  在恐惧和担忧中他向父亲提出了一个超出了他们家经济负担力的要求。
  彦蕴城并没有立即答复他,说是要回家再想想,让儿子也好好想想。
  这段父子对话是彦蕴城周日晚上送彦清会学校的路上发生的。
  于是在下一个周末彦清放假回家的时候,他发现家里的气氛很严肃了,他继母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了。
  他弟弟彦予刚刚两岁,穿着开裆裤摇摇晃晃地扑过来抱他的大腿,仰着头张嘴就是笑,“哥哥,糖~~”用稚嫩的声音向他要糖吃。
  继母一把抱起儿子打了下屁股,骂道:“你嘴怎么就那么馋?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的?!要什么要!什么你都想要!咱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还要糖!你这个小讨债鬼!”说着又打了两下。
  小囝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真疼,哇地哭出来,十分惨烈。
  彦蕴城从屋子里大步走过来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要拿孩子撒气!”
  彦清站在门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觉得自己不是不要脸的人,可是现在真的有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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