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淮疯狂的咳起来,面色青紫,几欲背过气去。
煎好药的连珠端着食盒过来,却瞧见淮淮自个儿狠力掐着自个的脖子,指头嵌进去,淤血斑斑。
青瓷药碗险些砸在地上,连珠赶忙放下药,转身招呼着,
“快来人!”
几个太监闻声而来,瞧见淮淮发疯的摸样,一拥而上,吃了淮淮几个很踹,才将那攥紧的手搬下来。
淮淮嘴角抽搐,一脸的泪珠儿。
“我不信!”
“你是看皇上待我好了,嫉妒罢了!”
“我待皇上好!皇上也会待我好的!”
“无需再讲!我不信!”
…
这一席话听得旁边的宫女太监直摇头,却也没办法,只能将人捆了,扔到暖炕上,又怕人不老实滚下来,便以三指粗的麻绳拴在窗棂上,这才放心。
床榻上的春宝也开始抽搐,连珠见状赶忙将药灌下去,春宝才算安静下来。
一时间,婳羽宫里手忙脚乱,病的病,疯的疯,秀秀给打的腚都开了花,到现在都没醒。
宫人叹口气,都说是皇恩浩荡,可皇上每来一次,这里却变成了炼狱。
***
冷风剪,碎雪翩翩。
御书房内,檀香沁人。
那成堆的奏章后,天子眉眼冷寒。
“喜连——”
喜连刚巧进了殿,赶几步上前,“奴才在…”
元荆依旧抵着头批折子,“婳羽宫呆不得了,把人迁到未央宫罢。”
且说那未央宫,在圣桢年间是皇帝的寝宫,自元荆登基以来,因皇上搬到翎羽殿,那未央宫也便闲置下来。
如今给那傻子住,实在是莫大的恩德。
且未央宫离翎羽殿近了许多,有事跑起来也方便。
☆、35 毒毙
转日,喜连到婳羽宫的宣旨的时候,淮淮已经大病不起。
虽说昨晚上在暖炕边儿栓了一宿,本不该受冻,可淮淮还是着了凉,近晌午的时候就发了高热。
此时正在炕上迷糊着,滴水未进。
睡在里屋的春宝倒是面色大好,打着呼噜,空嘴咀嚼的老习惯依旧未改。
虽说早上连珠已经过来给自己松了绑,可捆了一宿,淮淮还是手脚发麻。
淮淮蜷在暖炕上,额冒虚汗。
食桌儿上的早膳已经没了热乎气,淮淮扫了一眼,却是再不见以往的药汁。
喜连推门而入,瞅着炕上的人,便转头斥责身边跟着的连珠,“怎么人都这样儿了,还不叫太医过来。”
连珠挨了训眼底满是委屈,却也不敢顶嘴,只嗫嚅道:“回公公,奴婢一早就过去请了,可许太医死活都不肯过来,奴婢也没办法…”
喜连冷哼一声,“真真是蠢笨的东西,许太医乃太医院御医之首,没皇上的口谕,岂是什么人都请的动的,叫他不成,还不会换个人过来?”
连珠闻言,眼含泪珠,“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请。”
语毕,便转身而去。
喜连将手搁在淮淮额上,蹙眉道:“这一大早就烧成这个样,到了晚上可怎么是好。。”
淮淮靠在软枕上,像是没看见喜连,只斜了眼盯着食桌另一边,就像那里也坐了个人一般。
身边的太监开口道:“喜公公,人病成这个样子,搬是不搬呐?”
喜连收了手,神色宁定,“圣谕岂有不尊的道理。且高热也不是什么大病,未央宫也比这里好上许多,没什么可收拾的,你且叫两个人进来,将人扶上轿子,抬过去便可。”
太监应一声,便出去唤人进来。
喜连叹口气,转身出屋,却听的那炕上的人道一句,
“忒荒唐,我便是难过,也不是因为听信了你说的那些…”
“我不过是,高热烧的难受罢了。”
“我不想去恨他,你多说无益。”
***
宁嫔手里的银匙忽然一抖,落进汤碗里,
“什么?皇上要查!”
紫竹面如白纸,眼瞳焦急,“可不就是吗…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青釉汤碗嘭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溅出些许透明的汤水来。
宁嫔娥眉紧蹙,“狗奴才,办事不利,这么简单个事都能露了马脚。。”
紫竹赶忙上前给宁嫔顺心口,手却是抖的,“娘娘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一面劝一面心想想若是秀秀真给皇上的人查出来,那阉人没根也便没骨气,自会把宁嫔供出来,到时候自己也难免跟着受牵连,念及至此,手便抖的更厉害了。
宁嫔一把推开紫竹,“将小李子叫过来。”
“娘娘?”
宁嫔怒目而视,“傻愣着作甚?不想死就赶紧将他叫过来。”
紫竹闻言,慌慌张张转了身往出跑,刚出了门,便撞到个小宫女身上,那宫女正端了一盅安胎药,给紫竹这一撞,那药盅便翻在地上,砸了个细碎。
宁嫔听得这动静心头一紧,指着小宫女就开骂,
“不长眼的东西,晦气!”
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宁嫔一挥手,“拖出去掌嘴。”
言毕,那小宫女便哭哭啼啼的给一个年长一点的宫女拖出殿去。
宁嫔伸了一双纤白玉手,轻抵头颅,芙蓉面上怒气横生。
外头的掌嘴生清脆绵延,和着宫女的哭叫讨饶,越发的惹人心烦。
天更阴了,像是要下场雪。
算算日子,皇上已有一整月未有露面。
屋里头妃嫔低垂的眼角微微一动,又滚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儿。
宁嫔长舒口气,竟失声抽泣。
紫竹带着小李子进屋,见宁嫔这幅摸样,吓的齐齐跪在地上。
“娘娘,龙胎要紧呐。”
宁嫔闻言,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抬眼去瞧小李子,一字一句,
“小李子,若是本宫有事,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脱不了干系。”
小李子头跪在地上大力磕头,“只要娘娘一句话,小李子万死不辞。”
紫竹也跟着红了眼睛,却没忘记跟旁边人使眼色,勒其退下。
待暖阁里的闲杂人等都退的干净,宁嫔这才又开口,
“小李子,宫里头还有最后一点马钱子,你将它门全煮了,给婳羽宫那狗奴才灌下,若是不成,你也不必回来了。”
小李子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办。”
***
天黑云低,还未入夜,婳羽宫已是烛火伶仃。
秀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木桌上点了半截红烛。
因为所住的房屋面东背西,待到了这日沉西侧的时辰,就较别的屋里暗上许多。
门板吱呀一声,脚步轻浅,猫一般,小心翼翼。
秀秀趴在床板上,回不了头,只干干道一句,
“谁?”
身后的人朝外头看了看,发觉无人,便赶忙阖上门板。
秀秀瞪大了眼,很是警惕,“谁啊?”
可那人依旧未有回应,只是走的近了些,将蜡烛吹熄。
秀秀惊惧难当,强忍着痛撑起身子,回头去看。
小李子的脸死人一样,白的骇人,凑上前来,阴凄凄的笑着,像是阎王意欲索命的小鬼。
“李德胜…。”秀秀嘴唇哆嗦着,“你…你。。来作甚?”
小李子将手里的食盒搁上了旁边的木头桌子上,将那半截未烧干净的蜡烛挤到地上,滚进床板底下的黑暗里,再也寻它不着。
“秀公公,听说你挨了打,咱家来瞧瞧你嘛…”
秀秀眼盯着小李子那双干枯的手从食盒里掏出一只细颈宽身的瓷瓶,面上僵死,
“。。这是…这…”
小李子笑着拔掉那瓶口的红缨,里头的药液还带着温热,散出淡淡的苦气,
“这是娘娘赐给你的药,喝了它,公公自会好的快些…”
在宫里当了这些年的奴才,这等要命的关头,秀秀自然心中有数。
顾不得疼,秀秀挣扎着想要下地,却给小李子一把摁住,
“秀公公,你伤这样重,咱家看你还是静养的好。。”
秀秀唇色暗紫,音色颤抖,“李公公…咱家待你不薄啊…”
小李子捏了秀秀的下颌,头上青筋毕露,“少废话!”
秀秀双目尽凸,死命挣扎,指甲嵌入李德胜的手里,抠出血来。
那浓黑的药汁自嘴角淌下,更多的是流进喉咙,渗入肺腑。
晦暗里的人打斗片刻,终是随着一只手无力的垂下,而归于死寂,
小李子将抽搐的人放下,寻了一块布将那狰狞面皮上的药液擦净,这才趁着天暗,悄然离去。
外头风摇影移,云雪霭霭。
天越发的黑了。
***
在未央宫忙活了大半天,才将淮淮安置好,喜连喘口气,便往御书房赶。
进了殿,正巧元荆也奏章也批的差不多。
龙案上只剩了最后几个折子,元荆心情看上去不错,和颜悦色,越显清俊。
喜连躬身立在一边,接过奉茶太监托盘上的茶盏,搁在元荆手边儿。
元荆翻手上的奏章,头也不抬,
“挪过去了?”
喜连道:“回皇上,人已经过去了。
思索片刻,又道:“就是身子不太好。”
元荆眼睫微抬,“怎么不好?”
喜连垂眼道:“昨晚上着了凉,一大早就发了高热,奴婢差人叫太医过去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开些汤药服下也便没事了。”
元荆搁了笔,“人好了么?”
喜连一顿,“回皇上,还没有。”
元荆起身,明黄的常服上龙纹若隐若现,轻轻一动,好似波纹潋滟。
“朕去看看他。”
喜连恭敬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元荆缓步出殿,“不必了,走过去便可。”
喜连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跟在皇上后头,便出了御书房。
且说那未央宫,当时建的时候,就极尽华丽,金碧辉煌。
宫人较些寻常宫里也多上三倍,才能打理的过来。
奈何淮淮无级无品,分例较那些个嫔妃少上许多,所以分来伺候宫人也不多,这未央宫,竟前所未有的空旷至极。
从未央宫道御书房,无需做轿,只一盏茶的时辰就能到。
可就这么一会,待皇上抵达未央宫,已是天色全黑。
未央宫掌灯的宫女褶裙绰绰,曼妙柔美。
闻得皇上驾到,忙福身叩拜。
随从的侍卫很识趣的留在殿外候着,未央宫的宫人也都尽数跪在殿门口。
唯喜连一人跟在元荆后头进了殿。
锦帐重重,偌大的宫殿里竟没半个人影,空荡荡的。
元荆止步与隔断边,指尖挑起紧闭的雪白幔帏,那宽大龙床上的被褥是掀开的,却没有一个人。
高大的暗影自那盘龙漆红柱旁的幔帐移出来,盯着眼前玉白的后颈,忽然伸出了手。
元荆腰上一紧,面色发白,身子僵直。
有人从背后环上来,将自己抱的紧了,大力却不失温柔。
元荆眼底阴冷,正欲发作,却听得那人音色暗哑。
淮淮烧的糊涂,滚烫的脸贴在元荆的后颈上,十指头与元荆腰前交叠,
“…。我就盼着你过来呐…”
一边的喜连瞪圆了眼,“没规矩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鼻腔里尽是淡淡的檀香味,淮淮吸吸鼻子,不自觉的笑,
“…我知道你待我好,何晏同我说的,都是骗我。”
元荆忽然就变了注意。
那本欲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