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军爷闻听众人的口气,知道他们毕竟心虚,不敢和官府硬碰硬的作对,于是,得了便宜卖乖,说道:
“得,这里有明白人。这个红丝不就是一个小偷儿吗?理应交给府衙处理。”
刘山烦心纠缠,妒火中烧,手里攥着一把木梳齿子,扪心自问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难道自己当真要弃之不救?
☆、第二十五章 终须一别
刘山气量狭小,肚肠纠结,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忽一刻想:打!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发出梳齿暗器,就能击倒面前的所有兵士,把红丝和柳琴救走,自己面子上有光,也能讨得师父欢喜。
下一刻又想:也罢,就让军爷们带走红丝,借机除了这个潜在的心腹大患,自己有柳琴弦回去交差,也说得过去,比空手而归要划算得多。
领队军爷看着刘山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着,知道他内心天人交战,也不催促,静观其变。
护院修丕听了军爷的话,依然有不甚了然的地方,直接询问道:
“敢问军爷,请直言相告,府衙大人将会怎么处置红丝这个小偷呢?”
领队军爷不需要隐瞒,开诚布公地答道:
“若在平时,处置一个小偷,应该算是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用不着我们府衙大人出面,府衙里的师爷就可以发落。对有家主的奴才很简单,让主子交一些罚金,直接把人领走,就没事了。
可是,现如今有些不同,面临公主和亲的大事,处处要谨慎小心,就算是一个小偷,万一偷盗和亲公主,让公主受惊,就会变成天大的死罪。
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看,算红丝倒霉。府衙大人会怎么处置他,是重罚?还是轻判?本军爷真不知道。”
护院修丕知道领队军爷说的是实情,只得交代几句场面上的话,说道:
“军爷,万花楼既然惹上了这件事,相信我们大老板和二老板应该扛得住。万花楼交罚银也行,官府责打红丝也行。总之,希望很快解决这件事。”
领队军爷翘了一下棱角分明的下颚,堂而皇之地说道:
“如此甚好,本军爷公事公办,先把红丝押走收监,以后的事,不属于本军爷的份内,你们自行去和府衙方面交涉。”
护院修丕听得懂领队军爷的官场应酬话,心里暗暗恨得牙痒痒:好你个军爷,这件事从始至终明明是你从中作梗,现在却一推六二五,好像没你什么事了。
刘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并不插话,任凭他们做决定。
领队军爷决定见好就收,命两名兵士拖了红丝往大厅门外走。
柳琴弦被一名兵士拉扯着,看见红丝毫无挣扎,低垂了头,两条腿耷拉在地上,脚镣碰地相撞的声音稀里哗啦地响,像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被横拖了出去,不禁流下了眼泪,叫道:
“红丝,你怎么样了?你要坚持住啊……我会去救你……”
领队军爷挥了一下手,那名拉扯着柳琴弦的兵士用力一推,把柳琴弦推给了护院修丕。
护院修丕急忙伸手抓住柳琴弦,反扭住他的一只胳膊,喝道:
“臭丫头,别他妈的不知好歹。不许乱喊,红丝的事你管不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回去之后,万花楼的楼规有你好受的。”
刘山眼见红丝被军爷硬生生拖走,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心里想:
如果师父知道了红丝就是那个想要收的新徒弟,又被官兵捉走下狱,以师父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完。
如果师父知道自己是因为嫉妒,坐失良机,故意见死不救,师傅会不会更加嫌弃自己,再也不可能和自己亲近了?
刘山患得患失,愣珂珂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对护院修丕说道:
“修护院,你先带柳琴回万花楼去,刘某要跟过去看看,府衙的监牢是不是铜墙铁壁?”
护院修丕想了一下,觉得不妥,劝道:
“刘大哥这样不太好吧?咱们一再地擅自做主张,两位老板肯定不乐意。红丝的事已经这样子了,咱们还是先回万花楼去,请示一下大老板和二老板?”
十几名兵士也走了出去,领队军爷最后离开大厅,临走时交代店老板等人:
“务必清查吉祥客栈内的房客,发现可疑分子立刻报官。并且,三天之前必须腾空所有客房,打扫干净,布置一新。”
领队军爷说罢,大步出门,随了他的一小队人马,扬长离去。
店老板连连答应,眼见一场血溅五步的打斗化解于无形,心里踏实下来,对护院修丕说道:
“这位爷说的话在理。先看看你们万花楼几位当家的怎么说,你们不好自己拿主意,万一和你们当家的意思相违背,怪罪下来,你们又是何苦呢?”
刘山瞻前顾后,觉得此事办得有些窝囊,心中不爽,随手用力一捻,把手中的木梳齿子和木梳残余部分碾成了碎末,扬手一撒,扔向了大厅的屋顶。
在木屑纷纷好似一阵细雨中,刘山咬了嘴唇,也不交代一声去向,闪身出了大厅,独自飘飘离去。
红丝不见了……眼泪婆娑地顺着柳琴弦的面颊蜿蜒流下来。
柳琴弦心如刀绞,难道自己和红丝终须一别?难道红丝就要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吗?
红丝被抓走了……柳琴弦泪眼朦胧,望向大厅门外,似乎觉得,这一别,将是后会无期?
柳琴弦泣不成声,不停呼唤红丝的名字。
护院修丕觉得很可笑,简直不可思议,柳琴弦你一个丫鬟,认识红丝才两天,这么没完没了地喊红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他有私情。
事实上,柳琴弦确实是情种暗下,他被抄家卖作官奴之后,心里唯一的寄托就放在了红丝的身上。红丝比自己更可怜、遭受的待遇更凄惨,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迈向死亡呢?
柳琴弦是将军的儿子,这两天他一直隐忍着,以便以后伺机为父亲平冤,可是现在,红丝的处境越来越悲催了,他将被关进牢狱,以小偷的身份受到官府的严惩,他虚弱的身子怎么还能忍受得住牢狱里的各种酷刑呢?
柳琴弦不敢想下去了,觉得自己一颗心要喷涌出来。
红丝,我说过我要救你,等我,请等等我,我马上来救你了。
柳琴弦发誓:山可崩、地可裂,救红丝的心愿——誓死不会改变。
☆、第二十六章 罚银敲诈
天蒙蒙亮,吉祥客栈的大厅里,店老板和店小二隔着柜台,一里一外地站立,悄声商议关于和亲公主要来住宿的各项准备事宜。
护院修丕见兵士们和刘山陆续走掉了,只剩下自己和柳琴弦两个人,便扭了柳琴弦的一只胳膊出门,来到院子里。
此时,客栈里的房客们尚在熟睡,院子里空旷静谧。
柳琴弦被护院修丕扭扯到客栈的院子里,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救红丝,眼见四下里毫无人迹,好机会,是摆脱护院的时候了。
由于一只胳膊被护院修丕反扭着,柳琴弦顺势一转身,贴近护院修丕,情急之下,只好用了一个损招,抬腿用膝盖一顶。
只听护院修丕发出“哎”地一声嚎叫,双手捂住下身蹲到了地上。
柳琴弦第一次动脚伤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忙着说了一句:“护院,别怪我,你刚才踢红丝那么狠,这是对你的报应。”
没时间多说,救红丝要紧,柳琴弦夺门而出,拔腿就跑,一口气冲到了大街上。
黎明前夕的大街静悄悄的,还没有行人走动。柳琴弦沿着大街低头猛跑,听见背后有马车的声音传来,心想:糟了,要被他们追上来了。
奇怪,身后的马车奔驰到自己的身边,车速降低了下来,柳琴弦急忙回头去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原来是张大夫讨得解毒丸,及时赶回来了。
“柳公子,快上车。”张大夫急急地叫了一声。
柳琴弦随着马车的奔势,紧跑了两步,施展轻功,一纵身跃上了马车,坐到张大夫身旁,直接了当地说:
“张叔叔,刚才发生了一些变故,我现在想去府衙监牢,把红丝赎出来,你身上带着银子吗?”
“当然了,我虽然是一名兽医,出诊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银子的,你需要多少银子?给,我这里有五两银子。”
张大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得意地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柳琴弦很郑重地接过了五两银子,捧在手里,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见的笑容:这下子好了,自己可以赶在万花楼来人的前面,抢先把红丝赎出来救走。
“马车速度,快呀,一定要赶在万花楼前面,提前达到府衙监牢。”
柳琴弦心急如焚,一想到就要救出红丝了,他心里充满了温情和担心,默默地叫着:红丝……红丝……
张大夫给马治病是一流的,赶马车的技术更是超级一流的,只见半弓着身子,缰绳猛抖,马车一路狂奔,很快地到达了府衙后侧右边的小角门。
柳琴弦下了马车,对张大夫说道:“张叔叔,你的马车别停在这里,你先赶着马车,在附近兜几圈子,看情况再来接我,万一发现情况不好,你别过来。”
“我懂得,你去赎人吧。把这枚解毒药也带去,如果有机会,尽快给红丝吃下去,他中毒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恐怕有点耽误了。”张大夫点头,嘱咐道。
柳琴弦接过解毒丸的药瓶,揣在怀里,手里紧紧地攥着五两银子,走到角门前面去敲门。
府衙角门内是监牢门房,两名当值的小牢子正在闲聊。
一名小牢子说道:“昨夜奇了,抓来了两拨盗马贼,看来最近盗马很猖狂。”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我刚才看见,第一拨被抓来的盗马贼里面,有一个家伙很眼熟,好像是上次抓到过的,后来交了赎金出去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昨晚又抓了回来,可能昨晚盗马又失手了?。”
“八成是,那个马铃帮的老大,叫什么陶鲨的马贼头子,手脚哪里闲得住?”
“一点不错,我也记得好像是他。”
两名小牢子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忽听门房的大门有人前来敲门,打开大门一看,原来是一名丫鬟打扮的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轻启朱唇,开口说道:
“两位爷,奴家是万花楼派来赎人的,万花楼有一个小厮叫红丝,刚刚被错抓进来了,我们老板让我来赎他出去。”
一名小牢子看了看柳琴弦,露出有点不太相信的神情,调笑地问道:“小丫头你真的是来赎人的?你们老板放心让你一个人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你是不是你们老板的相好?”
另一名小牢子看起来更不正经,态度轻佻地问道:“小娘子,你身上带来了几两银子?我帮你掏出来数数?”说着,伸手就要往柳琴弦身上摸。
府衙监狱这种地方,是黑暗阴森的所在,不是一般少女可以单独来往的。柳琴弦没有经验,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这么大清早的来赎人,在两个小牢子眼里是很稀罕的事。
“那赎银是多少呢?”柳琴弦暗暗吃了一惊,捏紧手里的五两银子,胆怯地问道。
“罚银五百两,盗马贼都是这个价。”两个小牢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天——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