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
“算了,不用解释了,什麽时候到的,落脚何处?”
“来此有两天了,北郊的蜜子村,西头第三户人家。”
杀人不是什麽好勾当,不想给星辰添麻烦的银兰,跟著雅来到一处落脚点。
银兰原本以为杀花少不费事,哪知会在青蓝赌坊遇到绯翼,现在自己又受了伤,走路都觉得吃力,更别提去杀人了!
杀花少还需重新计划,但病人情况不能再拖,得赶紧回去找雅公子,先带他找到血符主人。
银兰想到这里,急切道:“绯翼,我要先回蜜子村,我不放心别人照料,万一他醒来看不见我会急……义父要是再派人来,你就说我去办些要事,等事情结束我就回去见他老人家!”
如果香逸雪一直卧床不起,那凯泽身边男人又是谁?为什麽插手泉汐的事?接近凯泽的目的是什麽?
这事必须追查清楚,绯翼扶银兰上马车,便叫马夫赶马出城。
银兰些微诧异,绯翼勾个笑容,轻描淡写道:“我与他好久不见,这次又出手伤你,理当送你回去,亲自跟他问候一声!”
城郊蜜子村西边第三户,只是借著院墙搭起的石坯房,不过是一间两丈见方的小石屋。
屋顶盖著糊泥板条,一层一层垒得严密,那是雅的母亲自己垒的,就算外边下再大的雨,屋内都不会漏水,冬天也不会漏风。
母亲,在雅的记忆里,是个终日劳作的苦命女人,起早贪黑节衣缩食,为养活孩子日夜操劳,最终累死在黑市的小作坊里!
“我的屋子不差吧,才不象你的鬼屋子,晴天漏光雨天漏雨……”
浓重药味掩盖了屋里的霉味,床上人已经失去知觉,一汤匙药要喂半天,雅做这些很是无聊,不免嘴里唠起家常。
知道病人听不见,所以才说得出口,那些孩童的欢乐,那些过世的亲人……
灾难来自他的父亲,那个只知吃喝嫖赌、欠一屁股外债、从没顾过家的男人,却在母亲去世後把灾难带进家门。
债主们找不到男人,却找到年仅八岁的雅。那一年雅背著弟弟,跟著他们走进戏班,在契约上按下手印,除了偿还老子的债务,还要养活年幼的弟弟。
还如记忆中一样,老屋散发泥土味,寒酸破旧的家什,门框上一道道划痕,幼弟死时已快到他肩膀高了!
几个时辰前剑师警告过,如果回来发现病人死了,那麽雅也要给他陪葬。
说这话的时候,剑师杀气凛凛,剑锋闪著寒芒,整个人似冰山,但不知为什麽,雅反倒同情他。
原本心寒世无真爱,但看到眼前这对爱侣,雅又觉得人还是无情好,不用被生离死别的痛苦折磨,过著无心无肺的自在日子。
想起小弟病死的那晚,多少牺牲都成了泡影,恰似眼前剑师的写照。雅想到此不免伤怀,唯一能为剑师做的,只有忍著手酸继续喂药。
没法用剑师的那种方式‘喂药’,雅只好捏开对方下巴,把药汁滴进对方舌根,一次还不能太多,多了就会从嘴角溢出,那根本就是糟蹋药材。
“这药煎了一个时辰,你给我多喝两口,我不是怕剑师杀我,我是看不惯你这样浪费药材!”
从那下雨的清晨开始,病人就这样静静睡去,没有意识没有五感,如果不是微弱的脉动,雅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这样不吃不喝,支撑不到他回来,你忍心他一回来,就看到你的尸体吗?”
门,被人踢开了,一夥人冲了进来,小屋顿时显得壅塞。
雅手中药碗,瞬间砸碎地面,碎成好几瓣。回来的不是剑师,而是花少的手下!
花少走了进来,看到床上有人,眼神变得阴冷,挥手让人退出去。
剑师,失手了!雅见到花少的第一反应,望向床上毫无知觉的病人,眼中带著惋惜和同情。花少性情残暴,落进对方手头,剑师肯定生不如死!
原本担心病人支撑不到剑师回来,哪里想到剑师先走一步,剩下这个奄奄一息的人该怎麽办?
“听说你离开雅公馆,放弃鲨班主的保护,我还以为你飞上高枝,住进豪华的将军府,哪知你还是回这间破屋子……”
花少听似轻描淡写的语气,看雅的眼神却是复杂、阴暗、扭曲,甚至透著难以言喻的疯狂。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雅的眼睛在看别人,顿时燃起他的怒焰,恨不得把这对奸夫活活扯裂。
怎麽会这样,花少说不上来,只知道满心愤怒,非要折磨眼前的人,自己才能够得到解脱。
“上次是找个绸缎商人,这次又是什麽人物?干昏头了吧?还睡不醒啊?”
花少径直走去,想著怎麽弄死对方,可当他看清对方丑陋面容,满屋药味和床头药碗,迷惑思绪渐渐明朗,内心的怒火熄灭了,眼神也越来越阴暗。
回身,一记清脆耳光,花少打肿雅的半边脸。
花少冷眼觑他,阴冷道:“贱人,你又跟我玩这一招,居然去找剑师来杀我,你就这麽想看我死啊?!”
後来,雅公子才知道,剑师并没出卖他,而是花少自己找来了。
雅慢慢转过头,吐掉嘴里的血,鄙夷道:“是我找的人,没成功,真可惜!”
“你找谁都没用,我命硬得很,别想斗赢我!你现在又落进我里,连鲨班主都救不了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还会找人杀你,一次不行就找两次,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面前!”
“啧啧,真是嘴硬,怎麽在我身下时,就没见你这麽神气?!”
“花少,你也就这点能耐吧?!”
花少上前一步,眼睛里喷出火,捏起雅的下巴,恶狠狠道:“我真是不明白,你宁可让鲨班主睡你,都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在你眼里我还不如那下三滥?”
雅转过眼珠,鄙夷横扫一眼,又飘落到别处,无所谓道:“还是那句话,他是下三滥,你连下三滥都不如!”
花少眼中闪过痛苦,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压抑心中那种酸恶,用戏谑语气道:“小东西,乖乖待在青蓝赌坊,你只需要给我一个人睡!”
雅冷笑起来,慢条斯理道:“当初,你把我扔进公馆,不就是要看我被众人睡吗?”
花少的脸变得青绿交加,似有说不出的悔恨,却又被压在狠戾心肠下,冷哼道:“当初是你太倔强,你知道不从我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雅冷笑一声,懒得看他。
屋内一阵静默,花少吸了口气,沈声道:“那个当众侮辱你的小孩,我让人把他扔进护城河的妓院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雅闻言转过头,眼睛盯著花少,冷厉的眼眸里,却看不到丝毫感激,只有越来越浓烈的厌恶憎恨。
花少难得示弱,似期盼跟他和解,低声道:“你跟我回去吧,青蓝赌场不比雅公馆好吗?!我正找人搭上路子,以後等我进王殿当官,青蓝赌场交给你打理……”
花少说不下去了,雅眼中的鄙夷,彻底冻结他的期盼,窘迫、羞愤、失望、恼怒、嫉恨……所有的情绪交汇在一起,花少彻底愤怒了,最终冲著屋外喊道:“来人!”
所谓来人,也就来两个汉子,剥掉雅的衣服,扒开双腿托腰架起,同时花少撩起前裆,享受或者说是惩罚眼前倔强高傲的人。
起初,雅是挂著冷笑,但随著情事猛烈,花少过人一等的体力和阳物,加上那俩个助纣为虐的手下,最终会让雅陷进昏迷状态,那时的他就会呈现脆弱一面,无意识的痛苦流泪或是呓语哀求,而花少折腾良久就为等待那一刻,对方自尊破碎在他眼前的那一刻!
爱是何物?花少不知道,只知道这是雅最厌恶的情景,多年前一次阴差阳错的误闯,让醉酒後的花少把雅当成前来侍奉的尤物!
一记耳光,让花少醒了酒,却捺不住心头怒火,当即叫手下用这种妓院常用的‘荡秋千’的方式,强暴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少年!
他记得当时,痛不欲生的少年,眼角流下屈辱泪水,长长睫毛盖住眼眸,不肯面对这一幕,而这一幕却一直印在他的心里,少年白净的面庞和晶莹的泪水,在往後的岁月里一直是他心中的最爱……
不远处,名动一时的香司长,就这样神智昏聩地躺著,小屋内的荒淫行径,再也唤不醒他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又恢复宁静……直到官兵搜到这里,名不见经传的蜜子村一下子就出名了!
绯翼的马车还没出城,就听见震惊帝都的大消息──杀害名伶的嫌凶龙族前任司长香逸雪,在北郊蜜子村一间废弃小屋被官兵抓获,并在屋後枯井里搜出名伶赫流的尸体,这下子算是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了!
随後,又爆出一桩大消息,不夜城前任执行官、海巫贵族公子北慈,在丸仙漏酒楼用餐被人毒死,而端来那盘毒肴的侍者,竟是执行官凯泽的情夫、脸纹绮丽的神秘客!
屋旁搜出赫流尸体,这事定跟花少有关。剑师刺杀花少未遂,以花少睚眦必报的个性,借名伶凶案来报复,十之八九是其所为,而且算准绯翼不会戳穿真相。
凶案的事能大致推断,但凯泽那里怎麽回事,绯翼却是理不清头绪。
外界已经议论纷纷,各种传言都有,听得绯翼一个头两个大。要说凯泽指使杀人,绯翼肯定不信;要说凯泽与此无关,绯翼也不相信!
根据文峰的观察,俩人虽没那种关系,但似达成某种协定。换句话说,凯泽现在的同盟者,已经不是他绯翼,而是那位神秘客!
神秘客到底什麽来头?为什麽要毒杀北慈?
☆、第十二章
中午跟往常一样,丸仙漏的腴月厅,北慈照旧点了那些菜,照旧包下两位歌姬,还有一位琴师。
鲍耶卷、河阳团、熔丝米雪、酒焗蜗牛、雪花牡蛎……北慈公子不是挑嘴的人,基本上什麽都吃,也没听他嫌过哪道菜不合口味。
侍者上菜时,脸上溢著喜悦,北慈是最受欢迎的贵族公子,不仅打赏阔绰,为人风雅有趣,还没有盛气凌人的贵族范儿,更不会仗势欺人蛮横无理。
前天,侍者打翻酒盏,弄脏他的袍子,赶忙儿向他赔罪。
北慈公子浅浅一笑,食指轻轻放他唇上,示意他别大惊小怪,托起下巴轻轻一吻,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如他这般好讲话,喜欢用吻来解决问题;而北慈公子的好相貌,让被吻侍者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虽然事後北慈并没再找过他。
侍者们鱼贯而入,佳肴陆续摆上桌,还差最後一道鲸须,就可以尽情享用了!
届时,歌姬会坐在他的腿上,甚至放肆地坐在桌上,就在这些金银器皿间,展出两条白嫩嫩的纤腿,食欲性欲刹时全上来了!
直到神秘客出现前,北慈没觉与往日有什麽不同,一样的菜肴,一样的歌姬,一样的琴声!
“北慈大人,您要的鲸须没有了,我自作主张为您换来这道菜……”
那位脸纹绮花、妖色长发的男子,端著一盘精致菜肴,出现在北慈的视线里。
他的笑容很温暖,声音也很好听,似晚风中的莺呢,虽然出现得意外,却没惊吓到任何人,北慈注意到他没穿侍者袍子,接著目光又落到他端来的那盘菜上。
歌姬们已经生疑,单看此人外貌发色,丸仙漏不会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