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一名侍者入内通传匡顗在外求见,宋玄禛顿笔抬首,内心争持了半会,才微颤著声说:「快传。」
匡顗手持翠菊入殿,清淡的花香随之飘散。
「臣参见陛下。」他淡笑低头拱手。
「平身。」宋玄禛故意与他的视线错开,装作用心写字,但纸上的字却出卖了他。原本笔风带劲的字变得柔弱无力,字不再工整之馀,甚至还点点化开。
他分心偷瞄匡顗,发现对方正看著自己,顿时流眄避之。
匡顗静观他写字,不发一语,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书案,当宋玄禛有所动静,才会转目注视著他。宋玄禛被他如此盯著甚不自在,终忍不住搁下御笔,问:「匡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匡顗木然一怔,回过神来笑说:「臣此回面圣并无要事。」
宋玄禛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既无要事,又何必前来?众臣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又岂会没事?
他颦眉视之,匡顗明白他心中所想,举起翠菊吃吃笑说:「其实臣在城外见翠菊开得正盛,绚丽无比,便采了几朵献给陛下欣赏,谁知一经御花园却见翠菊满园,此花不值一赏。」
「既是予朕之物,应当由朕决定如何处置。平福。」宋玄禛缓缓步至匡顗身前,伸手取去翠菊递给平福,续说:「找个素淡的花瓶把花插好,放在书案。」
「是。」平福接过翠菊,便向二人躬身示礼退下。
宋玄禛见匡顗直盯著他的字,他登时觉得羞愧,随手拿了几本书册覆盖在上,遮住那不堪入目的字。
「臣没看过陛下的奏章,可今日才知陛下写有一手好字。」
宋玄禛脸色一凝,他最讨厌别人对他说恭维奉承的话,可偏偏由匡顗口中说出,厌恶和失望顿时浓浓泛起,脱俗的脸孔也增添了几分惆怅。
「迟些日子,朕的字自会在奏摺让你看个生厌。」他冷淡地旋身,把案上书册连同书迹塞进书架,也不理冰翼纸被撕破的声音。
匡顗抿唇一笑,眼光掠过他的背影环看书架。一本本书册整齐地摆放在上,书上一尘不染,依然如新,明显有人时刻打扫,而且群书众多,却没有霉味,淡淡的书香更幽幽传来,可知侍者定必在这些书上花了多少功夫。
宋玄禛暗叹一声,心想叫他离去,却又不想寝宫冷冷清清。还在忖度该如何应对,便感到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停驻在他的身边。
他横首望去,瞥见匡顗站在身边陶醉地昂头看著书册,口中低念著书名,唇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不愧是皇宫,有好几本绝迹的书册也在。」匡顗喃喃自语,扶颏微笑。
宋玄禛看著他的侧脸,他从未如此与人靠近静观对方的脸,深明的轮廓,浅陷的酒窝,连带身上散发的清香,让他不禁回想起那日被他抱在怀中是何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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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更得较少,因为这章原长万多字,长得可以,所以断成三章。
完了这个,就有肉了,而且看著那章,直觉得那不只18禁…哈。
好了,别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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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雨最近有点生不出字来,就是想了剧情却说不出来,真糟糕。
可我会努力克服的。
题外话…拉肚子啊啊啊!都不知道吃了什麽有毒的!
君情错 20
「陛下能自小饱览群书,臣实在羡慕不已。」
宋玄禛来不及转开视线,回过神来时,二人的目光早就对上,他腆然拿起书册随便边翻边说:「将军是耽读之人?」
「说不上耽读,只是甚有兴趣。儿时没能读书,字也识得不多,幸得军中几位兄弟和俞将军耐心教导才有今日之成,且古人之说也甚是有趣,才慢慢生出兴趣来。看来匡顗遇上知音人,陛下收藏群书,相必也是爱读之人?」
宋玄禛顿下手中的动作,放下书册,说:「朕不知道。」
他走到匟床坐下,抬首细觑殿内每个角落,叹气续道:「这里自朕登基以来便是如此,一房一瓦,一桌一椅,全由他人决定,此如是,朕亦然。自懂事以来,朕一直埋首读书,早已分不清喜恶。」
「那陛下何不趁此机会找寻兴之所在?」
宋玄禛惋愕,呆呆望著匡顗。
匡顗走到他的面前,说:「既然寿延宫并无陛下想要之物,何不走出此处?百姓所居之处与皇宫只有数墙之隔,陛下若要出宫,臣可代为安排。」
宋玄禛闻言心动,他早就想去看看宫外的天地是否与宫中一样,民间种种又是否如书本和大臣所说有趣繁荣,但宫中的礼教却唤回他的意志,兴致勃勃的神情又黯然下来。
「朕是一国之君,岂能随便出宫。」
「自古君臣皆有微服出巡之例,陛下大可仿效前人,微服出巡以察民情,观市廛风景。」
匡顗言之凿凿,害他又陷入一番苦思。
宫规有言国君不可擅自离宫,以防国君疏於朝政,贪图逸乐,据此应当拒绝匡顗之请。但此回休养怕是千载难逢,来日恐怕无缘出宫,况且帝察民情,并无不妥,只是为日後拟政更应民需。
殿门稍开,平福欠身施礼,翠菊在素色的花瓶下更为绮丽,些些露珠落在瓣上更添生气。生长在宫外的翠菊挺拔强壮,令人移不开视线注目那份朝气。
「好,朕决定微服出宫,体察民情。随行之事,就交给你和平福打点。」
「臣遵旨。」
匡顗喜笑颜开地拱手低头,还未了解事情始末的平福只好呆呆愣愣地跟著躬身领命。
翌日早朝过後,宋玄禛特地叫平福到无骛门接匡顗过来。匡顗对此安排甚是惑然,故问平福:「为何陛下要平福公公特地接在下过去?陛下担心匡顗食言麽?」
平福呵呵笑了几声,向他招了招手,附耳说:「陛下可心急极了,为了可以尽早出宫,才叫奴才速请将军入殿。」
匡顗一笑点头,平福加紧脚步带他到寿延宫去。
接近寿延宫,匡顗觉得好像与往日有所不同。左右顾盼了好会儿,他才发现原本紧守寿延宫外的侍者竟不见影踪。踏入宫中,没有侍者和侍卫驻守的前院更显死气沉沉,一日之差,寿延宫彷佛变成一座没有主人的瑶台琼室。
平福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踏上螭陛时回首对他说:「陛下挥退寿延宫的侍者,不想他们说长道短,故今日只有平福一人侍候。」
匡顗明白应了一声,平福两手推开殿门,低头入内说:「陛下,匡将军到了。」
匡顗跨门入内,一时不适应殿内阴暗的环境,看不清眼前之人,只看见一个素色的身影。视线慢慢从那身影清晰起来,那人一身暗花白衣玉带,发束马尾,不配冠笄,白皙的颈项一览无遗,手持一把骨扇,宛如出泥不淤之莲。
「匡将军,朕久候多时了。」宋玄禛骨扇落掌,收指一握,睨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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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禛跟平福站在马厩前等匡顗牵马过来,平福换下守旧的宫服换上一身便衣,精灵的样子顿时灵现起来,与民间小户的小公子无异。
他兴冲冲地张臂看了看,宋玄禛在旁见了淡淡一笑,轻抚平福的头说:「朕只能命人准备朕不合身的旧衣裳给你,屈就你了。」
「怎麽会?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穿陛下的旧衣裳呢!这衣料穿在身上多舒服啊!」
宋玄禛看见平福瞪大眼睛,乐不可支地摸著身上的衣料,便笑说:「既然如此喜欢,朕就把它赏赐给你吧。」
平福先是惊喜,後又摆手苦笑道:「奴才先谢陛下赏赐,但奴才不配这身衣裳,而且身为陛下的内侍自是不得出宫,这身衣裳便无用武之地。」
「……都是朕害你不能出宫吧?」
平福连忙俯身大喊:「奴才该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该死!」
一句又一句该死刺痛了宋玄禛,他只是稍稍感叹,却换来对方如此惊恐的反应。这种情况已非初次发生,身边的人总是擅自猜度他言中之意,就算他一句无心之言,对方也怕人头落地而慌忙落地磕首求恕。有时候,他直觉得其实该死之人正是自己。
匡顗正从马厩牵马而来,看见此景眉头深皱,他在想,当年弟弟出言开罪宋玄禛时,是否与平福一样惊惶?看著平福的身影渐渐变成弟弟害怕不已的样子,他不由咬牙,捏紧手中的缰绳。
他闭目咽了一下,勾起一抹浅笑走过去说:「陛下,可以走了。」
宋玄禛和平福闻声转首一瞥,匡顗望了平福一眼又虚徐看向宋玄禛。平福用手擦拭眼角的泪,像极跌倒受伤的孩子,看得匡顗有些不忍。
宋玄禛又再摸摸平福的头,向他一笑,平福立时绽出一记感激又欣喜的笑容。匡顗不讶平福变脸之快,一心只觉宋玄禛虚情假意。
恨意此难消,恩情伊难灭,经历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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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乖的二更了,因为太少字了,有违良心。
我都这麽乖了…………
你们干嘛不给票!?
我哀啊——呜呜呜呜呜!!!!!!!!!!
君情错 21
第十章
蹄声躂躂,良驹并列。
三人各怀心思上马,平福不惯颠簸,几次险些堕马落地,幸得宋玄禛及时伸手一拉才挽回原位。匡顗勒马绕过宋玄禛,到平福旁边去言授控马之术。踱了一段路,平福终於能驾驭马匹,虽未能驰骋,但至少不会堕马。
倏然,宋玄禛和匡顗听见低声的抽鼻声,二人同时转首望向彼此之间的平福,果然又见平福握著缰绳哭鼻子。
「平福……」宋玄禛先低唤一声,他知道这孩子生来眼皮子浅,动不动就爱哭个死去活来。自六岁那年相遇开始,他有时觉得平福这性子比他更像主子。有次他发热,烧得懵懵懂懂的,听见平福在床边低泣,还得听著他像召魂般喊著自己,那时有一刹那当真以为自己死了,而平福就在旁边哭坟。
回想起那段过往,他忍不住嗤笑一声,遂把马引到平福旁边说:「别哭了,你想说什麽朕都知道,要是哭花了脸,朕可不想带你出去。」
宋玄禛装出厌弃冷淡之貌,平福见了以为他生气了,立时深深吸了吸鼻水,他生怕沾污了这件御赐的衣裳,便用手胡乱擦一把脸,向宋玄禛低头说:「奴才不哭,奴才要好好侍奉陛下左右。」
「嗯,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好帛松。你说对不?匡顗。」
宋玄禛一句话又引得平福有欲哭之势,他已经撇著嘴,蹙著眉。匡顗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回话说:「对啊,帛松就别哭了,不然我跟你哥就要丢下你,自个儿出去玩了!」
「天啊,究竟我上辈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