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的光芒。
他突然心痛。
怎么会有人一边痴迷一个人,一边又放手任其离去?
他眯起眼,想看清远处那人的表情。
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远,那人的面目模糊成一片。
但他太想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了,所以他向离开的方向折返。
这是他第三次折返。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再三的、为了同一个人反悔。
这是他对沈越夕心意的、难以磨灭的、铁证。
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那张镀着金色光芒的脸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清晰。
那一张妖魅的脸孔,苍白,悲伤;看到他越走越近,那双艳红的桃花眼中涌出更多的血泪;那人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他的名字:“衍亭……”
他捏着那人的下巴,凑近那张泪颜,冰冷又强硬地说道:“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说!!!”
沈越夕蹙着眉看了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哽咽地说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衍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下打量看起来无有大伤的沈越夕,沉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沈越夕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重复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赵衍亭松开手,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
沈越夕继续流着泪说道:“修习《焚心诀》之人,以阳火焚燃心血,可大幅提升功力;但白发红眼形如鬼魅,且只有百日之命……如今,我已经过了二十九日……”
“哈!”赵衍亭冷笑了一声,继而又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再三回头,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真相……
笑了一阵后,他眼眶发红,又恨又怒地看着沈越夕,缓缓地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修习《焚心诀》的后果了,是不是?”
沈越夕悲伤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鲜红的泪水。
赵衍亭嗤笑一声:“所以你才要把我抓起来、强BAO我……你是想在在死前快活快活吧……”
沈越夕突然上前,握着他的手,哭着说道“对不起,衍亭,我没有时间了……真的……我没有时间去追求你,我只能、只能……”
赵衍亭甩开他的手,大笑道:“哈哈,沈越夕,你倒是个孝子,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不惜生死。可是,你这个一心赴死的孝子,何苦要招惹我,□□我,又偿还我,折磨我,又怜惜我,那么温柔地对我,让我不知不觉……不知不觉……爱上你……”他笑着说到此处,竟也落下泪来,“你是不是……想要我为你陪葬?”
沈越夕怔住了,嘴巴张合间,只能反反复复地说道:“不是的,衍亭,不是的……”
赵衍亭似哭似笑地继续说道:“看我这么巴巴的围着你转,为你沉沦欲海,为你千里奔波,为你担惊受怕,为你伤心欲绝,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快活?”
沈越夕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流着泪信誓旦旦地说道:“苍天为证,妤清河爱赵衍亭,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绝不变更!妤清河此生有负赵衍亭,愿生生世世死在赵衍亭手上,绝不反悔!”说着,将赵衍亭的双手拉至自己颈间,闭上了双眼。
赵衍亭不爱钱、不爱权、甚至不爱美色,那他只剩七十天的命,和一颗真心,能稍微弥补欠赵衍亭的情。
赵衍亭的双手扼在他的颈间,只需稍稍用力,便能结束他的生命。
他脸色暗沉,轻轻动了动手指,摸了摸沈越夕的咽喉,柔声说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要你……永远陪着我……”
沈越夕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赵衍亭倾身,徐徐靠近,两人缓缓吻在了一起,唇齿相依,口舌相缠,千般深情,万般不舍,伤心缱绻,爱意绵长,皆一一化于此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晌贪欢
第十三章一晌贪欢
如火晚霞下,沈越夕带着赵衍亭一路下山。
原来,十数天前他《焚心诀》修成,领着一众心腹于教内悍然发动兵变,以雷霆手段击杀教主孟辰。他提着孟辰的头颅于烨教正殿宣布烨教解散,总坛即刻焚毁,所有敢留在总坛的人都得死。之后,他与手下纵火焚烧总坛。
此事触怒教中高层,左护法、三大长老及一干暗卫死士迅速赶来对他们进行围杀,他与手下血战一天一夜,终于将敌人全歼。
焚烧总坛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烨教六百年辉煌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大火烧尽后,沈越夕遣散下属,独自守在山下,一为防止行动有所遗漏,烨教弟子去而复返;二为等待赵衍亭。
他知道赵衍亭一定会来。
他既盼着赵衍亭来;又盼着赵衍亭不要来。
然而,赵衍亭终究还是来了。
他心思复杂,不敢相见,只能远远地,偷偷地跟着。
他看着赵衍亭步入废墟,在断壁残垣中不断寻找;他听见赵衍亭回荡在群山之间的悲凉嚎叫;他看着赵衍亭亲手将那些无名尸骨一一掩埋;他看见赵衍亭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悲伤难抑、痛彻心扉。
他本不打算出来与赵衍亭相见,毕竟他时日无多,无谓让赵衍亭再伤一次;可是当他看着赵衍亭呆坐了一天,滴水不进、粒米不沾的时候,他慌了。
他不能让赵衍亭出事,他必须确保他安全。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两人从山峰下来,又在山间穿梭一阵,便到了沈越夕这些日子的藏身之处。这是一个颇为隐蔽的山洞,洞前草木横生,洞内藏着一些清水、干粮与细软。
沈越夕将食水拿给赵衍亭,让他快吃。赵衍亭问他不吃么?沈越夕笑笑,说道也吃一些,但他现在这样,吃不吃都是一样的。
赵衍亭皱着眉接过食水,埋头苦吃,边吃边细问沈越夕《焚心诀》的情况。
沈越夕说道:“《焚心诀》乃《明焰诀》的进阶。但叶岚写成后,四百多年来无人修炼过。我之前就猜到其中必有蹊跷,后来我偷到《焚心诀》,果然证实我的猜想。《焚心诀》以人体阳火焚烧心血,提升功力,心血燃尽,人死。”
赵衍亭风卷残云地吃完,又灌了一大口水,喝完后,他擦擦嘴角,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沈越夕摇摇头,笑着说道:“无法可解,阳火熄灭,人亦死。”
赵衍亭冷笑一声:“那么说来,你就只有等死了?”
沈越夕点头。
赵衍亭一脸阴沉地思索,沈越夕靠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道:“别想了,我还能陪你七十天呢。”
赵衍亭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明日你随我出山,先到城里看看大夫,然后我带你去洛沧山。”
沈越夕道:“去找慧心圣医么?听说他行迹不定,极难找到。”
“总要赌一把。”赵衍亭拧眉说道,“难道你真要等死么?”
沈越夕笑笑:“我无所谓,你去哪我就去哪。”
赵衍亭又问:“《焚心诀》你还留着么?”
沈越夕点点头:“你要看吗?”
“拿来。”
《焚心诀》原稿写于一张羊皮上,全文不到千字,蝇头小楷,字迹娟秀。赵衍亭把《焚心诀》反复看了三次,最后指着落款道:“‘常和十四年于冰岩’,这‘冰岩’指的是哪里?”
沈越夕看了下手稿,目光闪烁,并不答话。
赵衍亭陡然大怒,将手稿一摔,就要拔刀。
沈越夕大惊,一把按住他的手,急急地道:“你要做什么?”
赵衍亭冷笑地甩开他,道:“你事事皆要瞒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做什么又干你何事?”
“衍亭……”沈越夕扑上去抱住他,哀声地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那里实在是……”
赵衍亭捏着他的下巴与他对视,冷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那里如何我自会判断。”
沈越夕拗不过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冰岩’就是‘冰岩岛’,位于长海北方海域,距离陆地千里,终年飘雪,无有四季。”
赵衍亭问道:“叶岚在那里写了《焚心诀》?”
沈越夕点了点头,道:“据教中文书记载,叶岚当年几近神仙,每隔十年,她便孤身前往冰岩岛一次,历时一年而回。就在她第十七次前往冰岩岛之时,《清岚诀》、《明焰诀》、《焚心诀》写成。”
赵衍亭继续问:“你可曾去岛上看过?”
沈越夕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但叶岚死后,后任教主中曾有人派遣心腹上岛查看,这些心腹十去三还,带回来的消息是‘岛上除了冰雪,只有石头’。”
赵衍亭又开始沉思。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被他抓住冰岩岛这条线索,那是怎么都不可能放弃的,纵是千难万险,也要试上一试。
思量一会后,他对沈越夕说道:“洛沧山与长海顺路,我们先去洛沧山,如果不行就去长海。”
沈越夕还想再劝,但看着他的脸色又不敢反驳,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当夜,他们就在山洞里将就过夜,赵衍亭这些日子累得心力憔悴,躺下后不消片刻便熟睡了。沈越夕依偎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睡脸,直至天色微亮。
那日后,他们便启程出山,两人共乘一骑,沉默赶路。
赵衍亭心中自是焦急,他日日盘算行程。按脚程算,到洛沧山需半个月,从洛沧山到长海,也是半个月,怎么算,时间都是够的,但他又担心路上陡生变故,思前想后,忧心忡忡。
路上,沈越夕虽有心说些趣事逗他开心,但赵衍亭毫不赏脸,他也只得讪讪作罢。
出了山,他们在隆安客栈留宿一晚。客栈掌柜显然认得当天在店内大打出手的赵衍亭,推托地说店里已客满,然后又在赵衍亭砸出一锭银子后改口还剩最后一间,大侠和夫人楼上请。
此时沈越夕为掩饰容貌,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衫,长发挽起,带着帷帽。朦胧夜色中,他身形高挑修长,姿容在及地的皂纱下影影绰绰,安静乖巧地跟在赵衍亭身后,竟被掌柜错认为赵衍亭的夫人。
两人也不纠正,反而将错就错又理所当然地住了同一间房。
夜里,沈越夕贴着赵衍亭磨蹭。赵衍亭本不想做,却又被他蹭得心头火起,只能抓住他的双手,将他压到身下,沉声道:“别闹,明天还要赶路。”
沈越夕在他身下继续蹭来蹭去,软着声说道:“做一次,衍亭,在我五感未失之前,再做一次。”
赵衍亭被他说得心中一痛,竟无言以对。
《焚心诀》手稿中有提到,修习《焚心诀》之人,五感将随体力衰弱而逐渐消失,沈越夕现在虽不明显,但如果不能及时治好,失去五感只是迟早的事。
沈越夕见他默许,双手挣脱束缚,环上他的肩背,柔声道:“衍亭,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女人……”
(省969字)
生死之间,贪欢一晌。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辗转
第十四章千里辗转
离开隆安客栈后,两人进城去找了大夫。大夫看见沈越夕的容貌,直呼没见过此病,一番查诊,亦无结果,只能开了些普通的降火清心药方,让沈越夕试着喝喝。
两人也知道这伤病不是寻常大夫能医治,当下便谢过大夫,付了诊金抓了几剂药后继续上路。
两人又买了一匹马,一人一骑,一路向东北方向而行。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