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
陶溪楞了一楞,苏璟的话让他想到了那些痛苦的岁月,可是,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两个人。面容相似的两个人,一个温柔,一个紧张……
毕竟那些时候都过去了呀,那人一笑,他也回以一笑:“可是,这些跟你没关系啊……”
苏璟忙偏过头,泪光几乎就要跌落出来。他是苏家的人,可这不是他能选择的。有多长时间了,他都希望有人能对他说一句——苏家有错,可你没有。
沈墨岩,沈墨岩,为什么对我说这话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我会喜欢你,为什么在我放弃之后,你却给予我你的温柔?
陶溪摸了摸苏璟的脸,拭去他的泪痕,苏璟慌张的向后躲:“我才没有哭。”
陶溪会心的笑了笑:“有只蚊子。”
苏璟忙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脸,陶溪捉住苏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的手,苏璟不动了。陶溪的手柔软却有力,指尖有着薄薄的茧子,这是他施针时捻出来的。不知为何,苏璟觉得,这样握着,很安心。
“你其实是故意的吧……用自己的死报复敬亭?”苏璟默不作声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抽动。“苏璟,你还不到二十岁,你真的甘心么?”陶溪叹了一口气:“我也有难过的恨不得去死的时候,可是……只要活着,总会遇到好事情的。”
“我很累了。”苏璟疲倦的说:“我不想报复谁也不会恨谁……我只是,累的不想再走下去了。”他突然抬起头有些急切的问:“二十多年前京城有家醉仙楼,状元红最出名的,你知道么?”
陶溪想了想,的确听一些老人说过那醉仙楼,据说店主的女儿是个美人,最擅酿酒,状元红乃是京城一绝,只不知怎么回事,日后渐渐没落,原来坐落的地方也改作了一家绸缎庄:“是听说过,我家原还有两坛,一直没舍得喝。”
苏璟突然凄楚的笑了笑:“那是我娘。”陶溪一窒,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站在窗外的那两个男人,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紧张万分。
苏璟仍在喃喃自语:“那人趁酒疯奸污了我娘,我娘没办法只能嫁给他,可他连个名分都不给我娘…十几年把我们扔在后院不管不问,十岁因为一点小事我差点被打死,这些有谁知道有谁会管……一出了事情就把我推出来,凭什么?!”
苏璟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惨厉而绝望:“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顶罪,他们都该死!!早就该死!!”因为激动,苏璟大口大口喘着气,脸颊显示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我娘死的时候他们连口棺材都不给,是樱瑶帮我凑的银子,十两银子的棺材,我都买不起!!”
心口处痛的几乎要裂开一般,一阵晕眩,苏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出,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咸腥的味道让他作呕。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圈进怀里,体内似乎有暖流流转,慢慢的汇聚在心口,让他感觉不那么难过。耳朵里嗡嗡的乱响慢慢的低下去了,他听到陶溪说:“没关系,只是气抑于胸,一时气血不调,养两天就好了。”
屋内慢慢的又静了下去,苏璟知道,陶溪已经离开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久久的都不愿动一下。最后还是苏璟伸手去戳沈墨岩:“王爷,这药能拆了么?”
沈墨岩深吸一口气,摸到苏璟脑后:“我来。”
沈墨岩解的很慢,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永远都不要解开,如果苏璟知道自己眼睛看不清了……但还是解了下来,苏璟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那种虔诚无害的模样,引得沈墨岩一阵心痛。
慢慢的,苏璟睁开了眼,那一瞬间,苏璟是茫然的,眼前白蒙蒙的一片,好像下了很大的雾一般。苏璟楞了,他低下头,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一下,又晃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伸手狠命的揉揉眼睛,再睁开,再伸手晃一下……没用,还是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犹如起了一场永远不会散去的大雾,除了模糊的影像,就是苍凉的白。
“不会的,不该这样的……”苏璟展开一个近乎于哭的笑容:“王爷,能帮我端点水来么,我想洗洗眼睛……”
“够了苏璟,够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沈墨岩猛的抱住苏璟,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噎得他难受,心里又是内疚又是后悔。他知道苏璟在苏家过的不好,可他却没想到苏璟受了那么多苦……想到自己对苏璟的所作所为,又是一阵心虚。
苏璟还想伸手去擦眼睛被沈墨岩制止:“苏璟,我一定治好你,你相信我!”
苏璟不吭声,沈墨岩惴惴不安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颤抖渐渐的停止。苏璟突然叹了一口气:“王爷,您就放了我吧……”
沈墨岩不相信的看着苏璟:“你说什么?放了你?”
苏璟转过头去:“王爷,我现在又老又瞎,您留着我有什么意思呢?”
沈墨岩张张嘴,他想说,你不是喜欢我么,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理由对于苏璟来说,又是多么辛酸和无奈。他只能握着苏璟的手:“你救过我一命,我……我……”
竟然说不下去了,苏璟轻轻一笑:“王爷想报恩是吧,我这个人最好收买,只要王爷给我银子,其他都是小事。”
“那你留下来,我养你一辈子,给你很多很多银子,不是更好么?”沈墨岩张口就来了这样一句。
苏璟笑了起来,无神的双眼笑的眯了起来,给沈墨岩一种被看透了的错觉:“是啊,有那么多的银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他慢慢收敛的笑容,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却偏偏不想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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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苏璟笑的很轻很轻,但那抹笑容,在沈墨岩眼里,竟是说不出的让人心悸。他沉默了,最终他困难的说:“苏璟,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可是,至少留下来,让我替你治好眼睛。”
看着外面天色已晚,沈墨岩起身:“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这个样子,出去也没有活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等你好了……至少等你好了……”
沈墨岩当天是有些仓惶的离开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璟那双无神的眼睛。苏璟——这个名字变成了他心中的一颗刺,像是一双小手,在他心上,一点一点的揪着。沈墨岩叹了口气,透过窗纸看着窗户那边的影子。
苏璟睡了,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沈墨岩痴痴看着苏璟的影子,那么单薄的蜷成一团,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心痛。
沈墨岩嘴里有些苦涩,这是报应吧。下午他找来了上一任的崔管家,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苏璟的时候,单薄的少年带着仅有的衣物站在前厅,眼里有不安,却始终倔强。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倔强的少年会媚眼如丝的躺在自己床上自甘下贱呢?沈墨岩觉得自己大概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崔管家已经年逾六十,是当年言贵妃从娘家带来的人,在靖王府一直很受器重。老人似乎也很意外会被王爷召唤,早早的立在一边等候。
沈墨岩揉一揉发疼的眉心,手指不自觉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似是在思考措辞:“崔叔,苏璟刚来的时候……”
崔管家不做声,等沈墨岩继续说下去。沈墨岩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这样遮遮掩掩的实在说不清楚,便直说了:“我是想知道,苏璟刚来那段时间,他怎么会自己喝了春药跑到我的床上?”
崔管家说道:“自然是他自甘下贱,王爷肯要他,已经是抬举他了。”
“是么?”沈墨岩又问:“那府里可还有这类似的药物?”
崔管家略一迟疑:“王爷这是……”
“自然是给他用了。”沈墨岩喝了一口茶:“有些想念他当日的模样,想再看看,马上给我准备吧。”
“可是王爷……那人,毕竟是苏家后人。”崔管家脸色不是很好,沈墨岩知道他对待母妃如同亲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苏家后人,自然要好好折辱,你说呢?”
“是,请王爷稍等。”崔管家心领神会,很快就拿来了一些小瓶小罐。沈墨岩随手拿起一个:“这东西该怎么用?用多少?”
“只需两滴放入酒中即可,这是合欢散,苏璟第一次便是用的这药。此药药效极快,入口即发作。”崔管家回道。
沈墨岩略凑近闻了闻,一股很淡的甜香气:“这药,多少钱一瓶?”
崔管家又回道:“这是御制的秘药,市井上没有卖的,王爷何等尊贵,怎能与那下等人共用药物。”
“秘制的药么?”沈墨岩笑了笑,只那笑有些苦涩:“崔管家,你来说说看,被我关在后院的苏璟,是怎么拿到这秘制的药,还服下来勾引我的?”
崔管家一僵。
沈墨岩猛的掀翻了桌子:“去账房拿三百两银子,然后给我滚,滚!!”
“王爷!那是苏家的孽种,娘娘她死的冤啊!!!”崔管家不仅不走反而跪下了:“王爷曾说要为了娘娘杀尽天下苏家人,为何要单单留下他!!王爷,王爷啊,娘娘她在天上看着你哪……”
崔管家老泪纵横,不住的磕头,额头上一片血色。
沈墨岩扶住他,把随身匕首塞给崔管家,笑了:“那你去啊,去杀了他啊……”
崔管家哆哆嗦嗦的拿着匕首,看着沈墨岩眼中一片血红,似是失去理智了一般。
“唰”的一声,沈墨岩拔出刀鞘扔到一边,半跪在崔管家面前,胸口抵着那把刀,似哭又似笑:“那你去啊,你去替母妃报仇,我去陪苏璟,皆大欢喜不是么……呵呵……”
崔管家吓得脸都白了,想扔掉手中的匕首却被沈墨岩硬塞着不许扔。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我让他干的,你别难为崔叔。”
“当——”一声,匕首落了地,崔管家犹如脱力一般瘫软在地上。
沈墨岩转头,门口站着他的兄长,当今的皇上沈钧岩。沈钧岩脸色冷峻,呵斥道:“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沈墨岩却突然呵呵的笑了:“早该想到是你了,没皇上支持,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沈均岩呵斥道:“你倒是看看你自己,堂堂王爷为了一个男宠成了什么样子!”
沈墨岩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皇兄,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苏璟有什么意外,我一定生死相随。”
“呵,好一个生死相随!”沈均岩冷笑道:“你倒是长了本事,竟然敢威胁朕!”
沈墨岩摇头:“臣弟不敢,只是苏璟若死了,这世上将再无一个真心爱我、为我的人,皇弟也……生无可恋。”
“臣弟斗胆问一句,若陶溪遭遇不测,皇兄又该如何?”
沈均岩瞳孔猛的收缩一下,转过身去不予回答,沈墨岩慢慢的从地上起身:“臣弟以前错待了苏璟,不敢奢求原谅,但他救我一命,就算只是报恩……也请皇兄成全。”
声音越来越低,沈墨岩跪在兄长面前,低下了头。
沈均岩看着眼前憔悴的兄弟,恍然又忆起了当年兄弟年少时的亲密无间,再想想若陶溪出事,自己又将如何呢?那结果恐怕也是不能承受的。
他叹一口气,挥挥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脚的,除了我的家养评,都没新评论出现呢,为嘛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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