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还是让十四弟给汗阿玛磕头吧,”胤祥对他话中带话的一句“来晚了”想传达的意思明白得很,冷冷递了个眼神过去,转开了话头。
提起了康熙,胤祯纵是再桀骜不驯,也不敢有多言,恭恭敬敬地在康熙的金棺前行了叩拜礼,放声大哭起来。
“十四弟,节哀啊,”胤禩原本和胤祥等人束手站在一旁,一眼见到胤禛一身素服地进来,忙与胤祥行了礼,“皇上驾到,十四弟快快过来见驾吧。”
他的声音不低,连一边的胤禛和胤祥都能够听清,胤祯却似丝毫未闻,只顾大哭。胤祥皱眉,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神。
拉锡接了他的提醒,一个头立马两个大。圣心难测,这位十四爷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唯一的同母兄弟,要是现在把他得罪干净了,到时候万一皇上有了别的心思,再想用这位爷了,那他还不得是头一个倒霉的么。可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贝子,圣祖仁皇帝。。。。。。”
“起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拉扯我!”
胤祯暴起,一挥手竟把拉锡甩开一段距离,胤禛却动也未动,手仍是拢在袖子里,只略抬了抬眼,让拉锡退下。
胤禩参拜过,便束手站在一旁,见胤禛这样一言不发,心里已有些奇,三四十年兄弟,对彼此的秉性都是十分了解的。他这个皇帝四哥,从来就不是多么藏得住喜怒的人,今日却似大有不同,对着胤祯的挑衅丝毫不为所动,眼里深得甚至瞧不出一点情绪。
难不成,他当真要将老十四治个君前失仪、欺君罔上的大罪,就此圈了老十四么?
胤祥也打从心里觉得不妥,一边上前劝胤祯,一面频频朝门口看。胤禛的心思,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昨儿夜里说出那番话来,分明就是一个决断的意思了。只是。。。他毕竟是新登大宝,康熙的灵柩还未停满二十七日,这会儿若是真拿胤祯立了规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一直拿捏着这一条来作文章。
“额涅!”
在场几人都是各有思量,胤祯却忽地一声惊呼,噗通一声转向另一边跪下了。胤祥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回到胤禛身边,一道给太后行了礼。
“都起来吧。。。”一见胤祯,太后眼里已经蓄了泪,只是强自忍耐着没有去扶他,抖着声音道:“老十四,还不快过来给大皇帝行礼?”
胤祯一愣,见胤禛不为所动地站在一边,差点就要张口反驳,转了头却又看到母亲定定地瞧着自己,眼里似有乞求。终于不甘不愿地一屈身跪了下来,硬邦邦磕了头,却仍是不肯口称万岁。恨道:“我既是皇上亲弟,却叫拉锡这奴才在皇父灵前随意拉扯,若非我犯了过错皇上要处分,就请皇上将那犯上的奴才正法,以正国体。”
“大悲伤脾,大怒伤肝,十四弟远道奔回,又如此哀戚逾常,更当静心修养,何必再动怒火?”胤禛无意和他纠缠,不温不火丢了一句话,半句不提拉锡的事,只朝胤祥、胤禩道:“上书房有急务过来,八弟、十三弟,跟朕一道过去瞧瞧吧。”
胤祯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扯住了,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去,见母亲面上尽是苦涩忧伤,不由扑过去大哭出声。
胤祥听着身后动静,不必回头也能想象得出是怎生光景,见走在前面的胤禛身形微晃却还力持平稳的样子,心里更是又恼又急,恰遇隆科多从一边过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隆科多先是莫名,转头看见胤禩在另一边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道:“奴才给皇上请安,见过廉亲王、怡亲王。廉亲王,方才工部的堂官过来,正在四处寻您要跟您回事,您这儿。。。。。。”
“既如此,八弟就先去吧,”胤禛停下步子,朝胤禩看了一眼,又对隆科多道:“吏部领了要外放的几个人来,烦劳舅舅代朕去瞧瞧。”
吏部是隆科多早就想插手的地方,一听这话自然千恩万谢,拉上胤禩一道走了。未及两人走远,胤祥已听得一声闷哼,手上极快地扶住了他,扭头要苏培盛去传刘声芳。
“等等。。。要他悄悄过来。”
“是,奴才、奴才知道了。”胤禛一转头,面上的一片惨白立时吓到了苏培盛,被胤祥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办事了。
“十三。。。别声张。。。。。。”
“我知道,四哥放心,”胤祥被他抓紧了手,却一点都不觉得疼,连扶带抱地让他躺回塌上:“四哥什么都别念着,只管好好歇会儿。”
雍正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稳下心绪,朝他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也别这么急上火的。。。。。。”
“四哥,我。。。”
“行了,什么都甭说了,你给我倒杯热水来,”雍正摆手打断他的话,隔着厚重的衣物在腹上揉了揉:“他懂事得很,不怎么闹腾,方才不过是一时走得急了。。。”
胤祥被他堵了话,也不着恼,只依言端了水来让他喝了。见他满面疲惫之色,也不敢多扰了他,索性扶着他躺下来歇息。
待刘声芳进来,雍正已有点昏昏欲睡,胤祥示意刘声芳不必多礼,悄悄让他请了脉,拖着他到了殿外:“皇上情况如何?”
“王爷,皇上这会儿歇得不安稳,怕是方才心气郁结,动了、咳,动了胎气。。。奴才这就下去开些宁神养气的药来,只是治本之法,还是。。。还是要烦请王爷多加宽慰,让皇上宽心静养。。。。。。”
刘声芳虽只是太医,但毕竟是历经两朝的宫中老人,自然有一些人脉手腕,也是一早就得知了胤祯回京的消息,前后一想,自然明白雍正的心气郁结所谓何来。隐晦地提了一句,便朝胤祥行了礼,要下去煎药。
胤祥沉着脸朝他看了一眼,低声道:“皇上因圣祖仁皇帝的丧事忧心过重。。。。。。”
刘声芳久经宫闱,心领神会地道了句“奴才明白”,见胤祥面上极阴沉,再不敢多话,忙忙告退了出去。
“苏培盛,你进来吧。”
胤祥沉默了片刻,忽然张口说了这么一句,身后的帘子动了动,苏培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伏在他脚下连连磕头:“王爷。。。十三爷,奴才什么都没听到。。。奴才对主子绝无二心。。。。。。求十三爷饶命。。。。。。”
“起来吧,”胤祥一顿,竟是亲自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你是皇上潜邸的奴才,做事为人都稳妥。。。四哥历来也是信得过你的。”
苏培盛原本是在帘外候着,听了刘声芳的话差点没吓晕过去,原以为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定是性命不保,没成想胤祥竟就这么抬手放过了,心里又是惊又是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胤祥却像是并不十分惊讶,靠在椅上微抬了抬眼:“既知道了,往后伺候皇上便要更上心些。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你自己想必也知道后果。”
“是,奴才一定尽心伺候皇上。”
“嗯,这便不枉皇上一向待你的好,”胤祥应一声,这才挥手让他退了,回了暖阁里守着雍正。
过了半晌,胤禩和隆科多竟一块来请安,见刘声芳在殿外伺候,面上表情各不相同,胤祥微微垂眸,已经迎了上去:“八哥、舅舅,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这。。。怡王爷,瞧着方才出去的像是刘声芳,怎么,皇上身上不爽利?”
“嗯,这几日连着忙,也没能好生歇过,方才犯了头晕的老毛病,”胤祥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轻松道:“吃了药刚躺下,把人都赶出来了,这不,我正要去部里找你们。。。。。。”
“十三弟一向最得皇上看重,难得也有被皇上撵出来的时候,”胤禩半真半假地玩笑了一句,转开话头道:“这几份折子,还得要皇上亲自看过了发下去,依十三弟的意思,咱们是在这儿候着,还是。。。。。。”
胤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听了胤禩这番摆明了是要探雍正的病情的话,正要再说些什么带过去,却听得暖阁里帘子一掀,苏培盛躬身走出来请几人进去。
“老十三尽把朕说得这般不中用,八弟切莫听他满口柴胡,有事儿赶紧进来说吧。”雍正已经在塌上坐好了,脸色虽还有些白,精神却似不错,朝三人笑笑,示意他们坐下:“外头立了这么久,怕不冻着了。苏培盛,给廉王、怡王和舅舅上茶。”
第 29 章 。。。
第二十九章
处理了几部的要务,打发走胤禩和隆科多,胤祥面上已经挂了下来,一伸手扶了胤禛歇下,无奈道:“四哥,您该好好歇着的。”
“我没事。。。。。。”
“皇上,您这会儿要还撑着,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你这张嘴,咱们大清国怕是没有人能驳倒了。”胤禛勉强笑笑,伸手让他扶了躺好,这才露出一点疲态,喘了一会儿才道:“如今能惹事敢惹事的都到齐了,汗阿玛梓宫那里的事,你要多费点心。”
“嗯,我知道,断不会让阿玛走得不安心,”胤祥正色点头,一边道:“老十四那里,您让我去和他说说吧。”
“你说的他哪里就能听了?”胤禛嗤笑了一声,见他神色认真,似是当真有这意思,不由奇道:“你一贯和他是不对付的,还是别去招惹了。免得闹一肚子气回来。。。。。。这会儿不像潜邸,我可没空去找宋版的书来替他赔情。”
“哎,四哥,就为这事儿您还得拿我取笑多少次啊?”胤祥一愣,哈哈笑出声来:“那时候我不是、咳,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儿么?”
“得了,年轻的时候就敢讹我宋版的书,这会儿要是真在老十四那儿受了气,还不得把这乾清宫里的字画都给我搜罗干净了啊?”胤禛也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指一指床头搭着的狐裘披风:“我这就歇了,要有事儿,就让隆科多他们回你吧。。。一会儿把那个带上,晚上阴冷,别把你腿上的旧疾再勾起来。”
“四哥,您啊。。。”胤祥知道他心里定不会完全不在乎胤祯的事,这会儿的满不在意多半是让他瞧的,也不愿违拗了他的意思,点头接了披风,迟疑了片刻,还是俯□在他身边靠了一会儿:“四哥,天儿也晚了,你这儿歇下就别起了。一会儿我替您去太后那里请安吧?”
“好吧。。。”胤禛睁开眼,正对上他凑在眼前的脸,到底是点了头:“老十四的话,听过就算了,说什么也甭往心里去,额涅那里,你替我问个安好,也。。。不必说旁的事儿。”
“嗯,我知道的。太后最近身子骨也不好,既有老十四在跟前尽孝,四哥你也好放心一些。”
两人的话里话外,都认定了胤祯定是在皇太后宫里,胤祥在户部又被拖延了半晌,待去请安,却被宫人拦了下来,告知太后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怎么回事?可曾请过太医?”
“回怡王爷的话,太后晌午回来,只说头疼,要一个人待着,不让传太医。到晚上似是不受用了,才叫传的太医。这会儿已经喝了药歇下了。”
胤祥一愣,疑道:“大将军王十四贝子没有来过?”
宫人茫然摇头,胤祥抿了唇,越发有些疑惑,只是面上不表,依旧板着脸问了几句话才离开。刚出乾清门却见身边伺候的太监急匆匆进来,递上了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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