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难·怡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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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难·怡雍-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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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旁人隐着探究的目光,允禩这几句半途刻意改口遮掩的话显得格外欲盖弥彰。允祥心中冷冷一笑,只微微一躬身:“太后染恙,皇上亲侍汤药,操劳已甚。不慎染了点子症候,我僭越着劝了几句,好歹才算是请皇上歇下了。”
  
  “怡王爷的意思,奴才们都明白,可这。。。事儿堆起来,皇上也是要怪罪的啊。。。。。。”礼部满尚书急得跨前一步,无奈道:“还有这。。。福沛皇子的丧。。。。。。”
  那满尚书还算机灵,一见允祥皱眉,立刻停了下来。允祥心里像是滚过一遍刀山,捏紧了手心一抬眉,只朝那满尚书略“嗯”了一声。
  
  这早夭的阿哥是出自年家女儿,雍正加恩荣宠也是正常。然而如今皇上又没一句话提到这个事,圣心难测,若是他们擅自错乱了一点,将来有个万一,就不知道怎么开交了。那满尚书不知允祥这一声“嗯”是个什么态度,是该提高规格,还是就按例来办。
  张廷玉站在一旁一语未发,此刻见那满尚书一时僵了,忙打圆场道:“王爷,此事还牵涉到宗人府的玉牒,臣等。。。。。。”
  “按例吧。玉牒之上。。。不必排位次,只附上吧。”允祥扫过众人,心知这样一个早夭的孩子并不会引起任何风浪,过度的在意只会伤了朝廷的脸面,显得朝廷对年家刻意施恩。更甚至,万一引起众人的疑心,往永和宫的事情上附会追查。
  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然而那几句话,对他而言痛楚何下于剜心。
  
  雍正那日昏睡后便一直是睡睡醒醒,两天来竟然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允祥打发走众人,见苏培盛特地立在屋外等候,便知道雍正这会儿醒了。果然刚走近了就见苏培盛迎了上来,行礼道:“殿下,主子醒了,方才叫找您呢。。。。。。”
  “我这就进去,药喝过了?”
  “还不、不曾。。。”苏培盛有点吞吐,低声道:“主子这会儿心气不顺,殿下您。。。。。。”
  
   



第 37 章(倒V) 。。。 
 
 
  第三十七章
  
  允祥听他起了个头,就知道这“心气不顺”是所为何来,心中一黯,面上也不由带出一点悲戚,兀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自去做事吧,不叫你就不用进来伺候。”
  苏培盛伺候了雍正半日,一句话不敢说,一声大气不敢出,生怕有一星半点儿错处叫他发作起来。这会儿听了允祥的话,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赶忙应了声出去。
  
  允祥自己打帘子进屋,缓步走到塌边,却见雍正直愣愣在塌上坐着,面上唇上都是一般的毫无血色,虽见了他进来,却只是一言不发。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在他身边跪着喊了一声“四哥”。
  雍正只相应不理,听他唤了两声,却连眼珠都没有转一转。允祥知道他心里的苦,颤着声又喊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哽了嗓子,抓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几乎觉不出什么温度,又是怕又是急,俯身凑近了他身边:“四哥,和我说说话吧。”
  
  他们年纪上差了八岁,雍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读书写字样样都曾手把手地教过他,平日里更是见不得他委屈受苦。这会儿心中一片空茫,却也叫他几声带着哽咽的“四哥”叫得回转过来,费力地抬了抬手,原想放在他肩上,却不知怎么又捏成了拳,狠狠在他肩上一捶。
  “四哥怨我,我也都受了。。。。。。只求四哥别这样自苦。。。。。。”见他终于肯有动作,允祥心头一酸,眼中差点掉下泪来,握紧了他的手,求道:“四哥,御膳房捧了热的汤水来,多少进一些,好么?”
  “孩子呢?”雍正看着他,面上白得不见人色,声音也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嗖嗖地带着凉气。
  
  他从第一次醒来,便问孩子如何,中间醒醒睡睡,没回醒来问过了,下一回定还要再问一遍,不知是前次意识昏沉没有听清楚,还是一直不肯相信。允祥事忙,不能十二时辰地守着,听苏培盛回了这个事,整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熬,这会儿又听雍正问起,却还得勉强自己咬牙忍心,一字一句道:“按例发送了。。。宗人府,也报了。。。。。。”
  
  “这么快做什么。。。很该等等的。。。。。。”雍正这回却没迷糊,面上竟扯出一个笑的弧度,只声音凄厉地叫人发怔。
  允祥心里一跳,迎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觉得探不到底,只那种铮铮的杀戮之气叫人心惊。正在想他的前一句话,果然听得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等我打发人随了他去,黄泉路上也好给他开道。”
  “四哥。。。。。。您不能。”
  “为何不能?他是你我的骨血,再再尊贵没有的了,要不是老十四作死作活地闹,要不是老八他们在边上蹿火儿,又怎么会叫人糟践夭折了,我、咳咳。。。。。。”
  
  雍正越说越激动,气喘变成了剧咳。允祥紧紧抱了他,一边给他抚背顺气,却不得不打断他:“四哥。。。听我一句,您这会儿痛得晕迷了心神,纵是要办什么,要发落谁,也等您好些了。。。。。。啊?”
  雍正一时咳得说不出话,允祥一迭声叫苏培盛进来伺候了茶水,亲手扶着他喂了几口,眼眶已经是红了又红:“四哥,我知道你痛,你苦,你难做。。。。。。可这时候,咱们只能忍一忍。。。。。。”
  “你。。。就不痛么?”雍正一抬眸,视线竟是直直落进他眼里,一把就推开了他:“那你自去做你的贤王,我却是做不起明君的,累你名声受罪,不得不‘明珠暗投’了。”
  
  这话说得太过刺人,一句话竟把两人几十年的情分分解地干干净净,纵是允祥心里极清楚雍正是痛失爱子心神俱乱才会这样发作他,却也免不了痛苦难当,一时间脑子里都七荤八素地抽痛起来。白着脸磕在床沿上,只咬紧了牙:“四哥要这样想,我还有何话说?你要谁殉了福沛去,八哥九哥,还是太后老十四?我立时给您宣旨拿人就是。”
  “殿下。。。”
  “我拿了人,日后皇上想通透,再下个诏令人议罪,把我锁拿圈禁了,治个谗害忠良的罪,依旧做个瑕不掩瑜的明君。”允祥死撑着不肯停下,挥开苏培盛,一头磕下去:“这样儿可好?”
  “殿下莫说气话了,”苏培盛红着眼,却不敢再上前,只得跪在一旁苦劝:“皇上这会儿痛迷了心神,您可不能。。。。。。”
  
  雍正兀自沉默着,允祥在地上伏了一会儿,明明是暑热天,却觉得凉气从地上一直窜到心窝,看着雍正又是疼又是忧,爬起来坐回塌边,竟顾不得苏培盛还在边上,只将雍正下死力抱紧了:“四哥。。。是我混账。。。”
  
  “回去。。。。。。吧。。。。。。”
  “四哥。。。。。。”
  “去吧,”雍正合上眼,似有无限倦怠:“苏培盛说得是。。。你我两个,总要有一个醒着的。。。。。。你去外头担待着,叫我在这儿。。。歇一时吧。。。。。。”
  
  允祥再没二话,只要雍正能振作起来,外面的事纵再七头八绪,也不过多费些脑子,总是能解决的。强忍着处理了福沛的事,又命景陵那边安稳住允禵,挡了允禩等几个阿哥给皇太后请安的事,便听到永和宫来了人说太后要见他。
  
  “老十三,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只问你一句,”乌雅氏斜倚在塌上,声气愈见虚弱,只低声问道:“皇帝这是要圈着我到死么?”
  “臣不敢,往公里说,太后受天下奉养;往就私里说,太后是四哥的生身之人,臣也是太后带在身边长的,”允祥不急不缓,只把话推了回去:“皇上侍奉太后至孝,您问这话,臣实实不敢昧着良心应承。”
  乌雅氏咳一声,早知允祥多年风雨历练,手腕机心恐怕不在雍正之下,也不试图从他口中掏出话来,只直接道:“皇帝和你打小地要好,瞧着你和老十四争个字帖儿输了,他明里不说,隔着几个月还惦记着从老十四那里仔细拓了一本给你瞧。。。。。。老十四和你,性子也像,样貌也像,就算看你的面。。。。。。我只不懂,他待你都能有这样心思,怎么就不肯放过老十四?”
  
  “皇上和太后待臣都是天高地厚,臣无以为报。。。。。。”允祥心中不屑她到现在还只一心惦记允禵的心思,但也知道雍正对她气归气恼归恼,总是盼着她长寿康健的。见她当真病弱不堪,心中也着实着急,只勉强安慰道:“太后多想了,老十四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情分也是万万割舍不了的。”
  “你这说法只为安慰我的心,可你有这份心,我也就领了,”太后又急咳了几声,急促道:“我没多少日子了,只盼着他有朝一日能赦了老十四,我也好宽心闭眼,去地下伺候先帝。”
  
  “太后。。。您这想头。。。。。。”允祥忍了又忍,见她临了了还是说出这番话来,竟隐约有用“遗愿”来逼着雍正同意的意思,实在是难抑心里的不平,端正跪了下来:“四哥和十四弟同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怎么就忍心这样叫四哥为难?四哥是一国之君,多少的事儿处理不完,可十四弟镇日在家中,差事不肯办,清福也不肯享,倒像是几日不闹腾点事出来就浑身不舒服。。。这样人才,叫四哥怎么用他?”
  
  “每日里请安问候,臣和皇上在一处的时候也不少,可从没听太后问过一句四哥的好歹,倒是十四弟那儿,天儿冷了热了,您总有赏赐。您有没有想过,这会儿功夫,若是旁的人得了那个位置,四哥要怎么自处?只怕立时就得一条白绫去见了先帝!”允祥不说旁的,只挑最极端的一句说了,半是痛半是哀,磕头恳请道:“臣不求太后旁的,只求您往后处事儿,好歹替四哥想上一想。。。难道真要逼得皇上做了庄公,立誓与您不至黄泉不相见么?”
  “你。。。你起来。。。。。。”
  “臣不敢,臣僭越了。”允祥又恭恭敬敬磕了头,伏地请道:“若是太后允准,请叫太医院的人进来伺候吧。”
  
  “皇帝。。。不也病着么?如今怎么样?”太后磕磕绊绊问了一句,心里一阵乱过一阵,她对雍正虽然淡薄一些,但毕竟还是母子,自然也从没希望他身首异处,只是心里不想见自小关爱疼宠的小儿子不得志,也从来都下意识地以为雍正那样的手段和心性,根本不可能被旁人害了。
  允祥想起那日情况混乱,她虽在匆匆之中看到了雍正的身形,却断不会往那方面想,便只躬身道:“皇上气急攻心,一时显得凶险,刘声芳赶着扎了几针,过去也便好了,这几日虽小有不爽,但已无大碍了。过几日便来向您请安。”
  “他。。。也不必来,”太后按着额头,只觉眼前亮闪闪的一片片花儿,心里对这那些面容肃厉的侍卫着实不受用,哼道:“把我这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撤了,就算是他的孝心了。旁的阿哥格格来请安,也不必拦着,都是一家人。。。。。。”
  
  允祥心里一叹,心知她虽是把自己方才的话听了进去,对雍正却始终难有对允禵的那份儿慈母心思,只敷衍地说一句要请旨,转头吩咐了太医好好照料,径自离开了。
  刚一脚踏进养心殿,却见那拉氏带着和惠一道往这边来,忙停住脚,朝那拉氏行了礼。那拉氏牵着和惠,见是允祥,便朝和惠笑了笑:“还不快给你阿玛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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