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大惑不解,“可、可王公子已经拿九字号牌找您看病,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自己做事不认真还说别人,为师让你做得工作做完了吗?”
小徒委屈道:“您一刻钟前才吩咐的,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那还不快去做事。”
小徒觉得自己好冤枉,可又不敢跟魏源顶嘴只好撅着嘴继续翻腾那些草药,不时还偷看魏源那里。
魏源把小徒打发到一边后对肖明远说:“你有号,那就随老夫到内堂诊治。”
时局大逆转,震撼的肖明远恍如梦境。反愣之际,魏源抓住他的手腕往后院领,肖明远醒过闷来忙说:“魏大夫,不是我要看病,是阮老夫人出门不便想请您上门诊治。”
“阮老夫人?”魏源驻足,回头看了眼一脸期盼的肖明远,笑道:“阮金鮨他娘?她那病不需要我上门,你比她严重,所以我给你看。”
肖明远惊诧的睁大眼睛,他只说了阮老夫人,对方就知道是阮金鮨的娘,后半句话更是诡异,好似知道什么,肖明远想问清楚,可魏源不容他发问拉着他往后院走。被魏源握住手腕的肖明远能明显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练过功夫。在他的资料中没记载魏源会武功,看来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现在又一语道破他的困境,肖明远心中忐忑,不知对方目的何在,是敌是友。
肖明远满怀疑问的被魏源拉到后院的西屋,魏源关上房门让肖明远脱衣服,肖明远自然不肯,魏源说:“宫中的太医和药材固然是世上最好最齐全的,可你得罪逍遥王,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好好医治吗?”
“您知道我是谁。”
“众目睽睽之下一枪刺伤逍遥王的肖明远,你可是近期的名人,谁不知道。”
“我并没有自报名讳……您见过我?”
魏源笑道:“巧遇而已。前几天晚上老朽出门吃夜宵,看你带兵到处奔波,正好一同吃饭的人认得你,闲来无事就说了些你的事打发时间。”
“既然魏大夫知道我就是刺伤王爷的人,为何还要为我医治?魏大夫与王爷也称得上忘年交。”
“怎么,怕我也想阮金鮨那样是为了给王爷报仇,打着治病的名义给你下毒?”
魏源道出肖明远的顾虑,让肖明远有些尴尬。
魏源笑道:“年轻人,这事没那么严重。”
“刺伤王爷还不严重吗?”
“那要看是你刺中王爷,还是王爷让你刺中。”
肖明远大惊,“魏大夫你……”
“哈哈”魏源摆摆手说:“别误会,我可不知道什么内幕。”
“那您这么说……”
“就事分析而已。王爷武功高深,是那么容易被刺中的吗?如果是和王爷一点瓜葛都没有的人,可能就像王爷说的一时大意才会中招,可你是袁青山的养子,袁青山当年毁坏王爷苦心栽培的植物,惹得王爷大发雷霆把他赶出王府。王爷那时不是还抱怨过:‘那可是一条生命呀!还没成长起来就被踩死,把他逐出王府,算便宜他了。’虽然事隔多年,一棵樱桃树的种苗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就老夫对王爷的了解,他有时较真起来钉大点的事也会恨那人一辈子。爱屋及乌,反之恨屋也会及乌。你是袁青山的养子,你的出现定是引他想起当年的往事,王爷也就看你不顺眼了。王爷的医术可是无人能比,所以他用损伤自己的身子来败坏你的名声,借他人之手整治你也不奇怪。还有阮金鮨,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迷恋王爷,只要是王爷的事他就会昏了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让他们看到你的好,等王爷和阮金鮨明白过来他们会善待你的。”
许久没听到这般宽慰人的话,肖明远震撼的几乎想哭,可感动远不及他的惊讶,肖明远难以置信的说:“您……知道的可真多。魏大夫您究竟是何人?”
“一个爱打听闲事的糟老头而已,你以为我限定每天只给十个人看病剩下的时间是去干什么?小伙子,要多听多看,才能了解时局。”
肖明远明白了,这个魏源原来是个爱听闲事的人,这不是什么高雅的爱好,可也很实际,就像现在,魏源很透彻的将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众所周知的事串联在一起,分析出一套不为人知的结论。
“这会儿你该放心的让我医治了吧!”
肖明远为自己误会魏源的好意而不好意思,他顺从的让魏源查看伤口,给他换药。此时,前院药堂中的小徒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他明明看王文宇拿着九字号牌进去,怎么那个士兵拿的九字号牌也成真的了?小徒不甘心,他趁魏源在西屋给肖明远治疗时跑到东屋找王文宇要九字号牌查看。经过验看,他肯定王文宇这块是真的,那个士兵手里的肯定是假的,可魏源为何还要说那是真的?小徒百思不解。
在屋中等待魏源的王文宇见小徒拿着号牌生闷气,便问他出了何事。小徒自觉受了委屈便跟王文宇诉苦,王文宇听后,想了想说:“这事倒是稀奇,不过规矩是你师父定的,牌子也是你师父做的。他说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他说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王公子您说话好像绕口令。”
“你只要记着,日后在有此事发生让你师父亲自过目,不要自作主张。”
“哦。”小徒听了王文宇的忠告,闷闷的走了。
小徒走后,王文宇没在屋中继续等待,而是主动到西屋找魏源。到了西屋门口他见门是虚掩的,可以听到里面人的对话,就没进去,而是站在台阶下旁听。
魏源给肖明远上完药,对他说:“你的体质很好,这鞭伤虽重但不碍事,只是你受过内伤,又外感风寒,加上操劳过度,心情郁结,这外伤和内伤才痊愈缓慢。这是内服的药,送给你每日早晚各一颗。吃完再来我这儿,我再给你看看。至于阮金鮨那边,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带回去给他看,保你能交差。”
“魏大夫,您和我非亲非故,却如此厚待我肖明远……”
“这就是缘分。我很看好你,所以你要努力,要用你的真诚让王爷他们知道你是个好人。王爷和阮金鮨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一时钻到牛角尖出不来,等他们想通了会善待你的。”
“多谢魏大夫指点。”也不知道是魏源的药管用,还是那些鼓舞人的话振奋人心,此刻肖明远觉得心里暖洋洋,通体舒畅。自从和程天官分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立的,现在想来,他好没良心,叁仁可是逍遥王的养子,非但没怨他,还处处维护他。还有这位素不相识的魏大夫,也向他伸出援手,他怎可气馁,自怜自哀。肖明远信心重回,今日身上他未多带银两,他承诺改日必定登门重谢魏源。肖明远对魏源又说几句感恩的话后,他拿着魏源的药和药方回去复命,一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王文宇。
王文宇知道肖明远出来,他是刻意没有回避,还很坦然的向肖明远笑了一下,让开一条道。
肖明远见有人在外面,对方很友善,也没多想,加上魏源在他身后向王文宇打招呼,说:“临时接了个病人,我这就给王公子拿药去。”
肖明远只当王文宇是等着拿药等着急了才来此看看。肖明远也很友善的向王文宇点头,而后离开济世堂。
肖明远走了,王文宇来到屋内看着完全没有给他拿药意思的魏源说:“真难得魏大夫也会破例给人看病。”
魏源耸耸肩说:“没办法,谁让他是我师弟的养子,总要关照一下。”
“关照?你那个师弟袁青山为了亲近王爷绞尽脑汁,欲求无门,你这师兄轻易就博得王爷好感,却不告诉他,看他瞎着急,这会儿又谈什么关照。明知阮金鮨讨厌肖明远你还帮他,这样只会刺激阮金鮨更加敌视肖明远,我看你不是帮忙而是添乱,让矛盾更加恶化,好一旁看热闹。”
魏源开怀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太了解为师的心思。”
“我可不记得自己是你徒弟,你徒弟在外面捣药呢。”
魏源哭丧着脸说:“好吝啬呀,我教了你那么多功夫你连一声师傅都不肯叫。独孤蓝(魏笑天)只教你吹没用的笛子,你却管他叫师傅——不过也好。”魏源转忧为喜道:“不做师徒做伴侣更好。”
王文宇看看魏源色眯眯的样子叹息:“如果你一定要说这话才痛快,麻烦你先卸妆,我不想自己被一个老色鬼调戏。”
“好嘛!”魏源伸手摸到脖颈处,当他揭开那张苍老的面皮后,露出一张俊俏的娃娃脸。他的双手像脱手套似地在脱掉一层老皮后,也露出如同年轻人的光滑肌肤。
卸妆后的魏源与之前的老者拍若两人,乌黑的头发,精致的娃娃脸,活脱脱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王文宇看后,淡淡的给了句评价:“还真是老不死的怪物。”
魏源哀叹:“讨厌,怎么这么说我。”
“十年前看你就是这个样子,十年后看你还是这个样子。你是袁青山的师兄,他八岁拜鬼谷子学艺,你对我说过,你是看着袁青山长大的,在他刚入门时你的易容术就出神入化,经常易容成你们的师傅鬼谷子捉弄他。假设你在袁青山八岁时已经是现在这个体格,袁青山现在四十八岁,也就是在四十八岁上至少要加上十五岁。你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还顶着一副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不是老不死的怪物是什么。”
“真是的,你有必要算的这么细嘛!”
王文宇没理会魏源的抱怨,拿起桌上那个假的九字号木牌看了看,说:“您今天帮了肖明远等于是在和逍遥王作对,就不怕他找你兴师问罪?”
魏源一扫愁云“哼”道:“他要是找我理论,我还要找他讨公道呢。当初说好,大夫是越老越吃香,所以我才易容混口饭吃,让他别告诉外人我真正的样子,结果他送给我一幅‘济世童人’的题词,分明是在暗示我的年纪,幸好世人愚钝,以为他是在指我的性格。这还不算,之后更过分,我只想有个营生才开这家医馆,我可没打算真的悬壶济世贡献一生。每天给十个人看病只是随口说说,有兴趣就看,没兴趣就停业一个也不用看,虽然因为这样得罪了一些人,我是找他诉过苦,可我也没打算请他帮忙解决,结果他给我弄来个皇帝题词‘日诊十人’,跟圣旨似地挂在医馆里,害得我每天都得看十个人。我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
看着哀叹的魏源,王文宇一点都不同情他的说:“又没人命令你一定要在这里开医馆,不喜欢关了便是。”
“文宇你好冷淡,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来长安的。”
王文宇对魏源的委屈不为所动,他放下手中的牌子,说:“五年前是谁想试试逍遥王的眼力,是否真能一眼看穿易容术而千里迢迢跑到长安?那时候我家可还没搬迁到长安。”
正如王文宇所说,的确是魏源先到长安。起因是五年前年袁青山跟魏源说,逍遥王嫌他长得不好,不喜欢他,连王府大门都不让他进,所以他就易容去找王爷,结果被对方一眼识破。魏源不信邪,就易容成一位游走的老郎中去试探,没想到还真被对方一眼看穿,不过他的结局比袁青山好,逍遥王很喜欢他,两人某些性格爱好很投缘,很快两人就熟络起来,后来当魏源知道王文宇一家也要来到长安定居,他就干脆在长安开家医馆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