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 的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我瞧向被我钉在墙上的烟色。我杀了他,因为我认为他同那些人一样辜负了我,所以该死,可 极 的话又让我疑惑。这份疑惑使我的触角不在坚硬如铁,烟色的身体从软化的触手上顺墙面滑落到在墙根,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面摊了一大片血,并且还在扩大。这样的画面竟有些不真实,令我呆滞。
“‘主人’……”
极 叫我,似还有话要说,可他的轻唤瞬间惊醒我。我怒道:“狡辩!你看我杀了他,你们怕死才这么说,拐着弯为自己开脱。”
北 :“我们若怕死就不会千里迢迢来缠着你,就算现在你杀了我们,我们也绝不后悔。”
“你……不怕死?”
北:“能死在心爱的人手里也是一桩快事。”
“心爱的人?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朝 北 咆哮,全身气愤的发抖。
北 大惊,不想用词不当弄巧成拙。
我 :“你们喜欢的只是我人类的外表,根本不是我!谁披着这张人皮你们就会爱上谁。”我吼完,想起某事又鄙夷的哼道:“你们那也叫爱?我要真是人早被你们折磨死了。”北、极、光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在东方凌鹫身上重演,映射出我从没考虑到的问题。若不是我用赝品的血救回东方凌鹫,他早被冷牙毒死。我要不是人,也早被北、极、光折磨死。现在想来我真是愚蠢之极,还当那是乐事。
“你若不喜欢这身皮囊,为何还要做人?” 光 冲动上前,北 赶紧将他拉回来,瞪他一眼,光 才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会坏事,按捺激动将交涉的任务交与 极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极 见 北、光 的失言使事情越发棘手,心中捏把冷汗。赶快放低姿态道歉:“对不起。那时我们只会用武力索取,对这点我们感到抱歉,可我们很庆幸你不是人,才不会让我们遗憾终身。”极 说的诚恳,眼中没有一丝闪烁。北、光 也同他一般坚定。
这算大言不惭,还是自不量力的执着?这三个家伙平日对我无事献殷勤的执着早已令我厌烦,现在他们的存在更令我刺眼,可我为何还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为何没有立刻杀了他们?原本要拍向他们的触手就停在空中,看着阴影下的他们,我感到迷惑。这三个人让我又气又恨,可他们确实打动了我。在所有人都恐惧我、逃离我的时候,他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极 见‘主人’停下杀手,庆幸自己的说服生效,正要趁热打铁不料王府下人不知为了何事匆匆赶来,撞见非人的‘主人’大吃一惊并惊呼出声。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又被打破,北、极、光 恨那人来的不是时候。
刺耳的惊呼声中断我的思绪,令我顿生反感,停在空中的触手改道拍向那个声源。灭音后我清醒过来,冲 北、极、光 怒吼:“说谎!骗子!”人类的语言、表情都会作假,我被这些骗的够惨该长教训了。
北、极、光听得心惊。
我冲他们凶完,反而笑了。我知道,我一定是觉得一下杀死他们太便宜他们,才迟迟下不了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乌鲁木达克勤、杨笑、烟色等等所有人,不管是生前还是死亡,我对他们都太仁慈。残酷的游戏可不是人类的专利,我也会,我要戳穿他们的谎言。我一改之前的暴躁,冷静下来问他们:“你们是真心喜欢我?”
“是。”三人先后答的肯定。
“什么都肯为我做?”
“是。”三人又异口同声答得坚定,可心中对这个提问感到隐忧。
“我只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肯为我杀掉另两个,我就相信他,接受他。”
这个提议震惊了 北、极、光,我很满意他们脸上的惊愕表情。这对感情好到像一个人的他们而言,无疑是在让他们自相残杀。我早该这么做,一味的屠杀并不能让我解气。人类复仇时不是总说: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了。看仇人自相残杀才痛快。我对自己的临时提议越来越感兴趣,我还刻意将自己的身体恢复人形,退去沾染在表皮的血渍,用他们喜欢的人类样子诱惑他们。
北、极、光神色凝重的盯着我,后又相互对视一番。明显我的建议让他们进退两难,不动手证明他们在骗我,他们都得死。若动手,那就是兄弟相残。我见他们迟迟没有下文,讽刺他们:“还信誓旦旦的说可以为了我放弃生命,现在我只不过让你们放弃另外两人的性命又不是自己的。”
三人沉默不语,面色更为沉重,我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但片刻后他们紧锁的眉头突然放开,像是做出决定。极 上前一步,郑重的对我说:“我们决定到你这里定居时,已经抱了必死决心。寿终正寝也好,被你提前拿去也罢,只要你高兴。虽然有此觉悟,但没想到和你分开的时刻会来的这么快。”
极 的话让我听来奇怪,三人的表情全无决斗之意,到像临终告别。极 从腰间拔出防身用的短刀,对我说:“不管是两个、还是三个,只要能让你相信我们从没骗过你,你想要怎样求证我们都会办到。”极 背过身,面对 北、光。他们没有动地方,人很平静,就算 极 挥刀向他们颈上砍去,他们也没躲避,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们一直在注视着我,就算喉咙被割断,倒在地上也是用满足的目光望着我。
如我所愿,他们其中一个的确杀了另外两个,可为何跟我预想的不一样?我茫然呆立。极 转向我,刀指地面,刀上的血不断滴落,那是他兄弟的血。他上前一步,我倒退一步。他没有攻击我的意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退却,他没在近前,而是对我说:“如果这还不能使你相信,还不能让你消气,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些话希望你能听完。”
“……什……什么?”我不知自己在怕什么。
“你总是指责人类讨厌真实的你,那你自己是否爱真实的自己?”
“我……我当然爱我自己。”我从没想过这问题。极 问的突然,为了面子我不得不这么回答。极 笑了笑,不知他是否相信我的话。
极 又问:“你为何要做人?”
“当然是为了讨欲奴喜欢。”这是我做人的初衷,答案很明确,无需思考。
“你曾经说过,他并不介意你的原形,你并不需要这么做。”
“我……这……关你什么事。”我答不上来,开始焦躁。
“他在你做人的生命里只有一瞬间,往后的岁月你又为何继续做人?”
起初是为了哀吊欲奴,做人会觉得他与我活在一起,后来是喜欢做人的感觉,我觉得人类的一切都那么美好。答案明确,可以现在的状况我说不出口。
极 没执着的等待答案,而是给出他的想法。“海中的你形单影只,人类世界能让你感到充实,你想摆脱寂寞才和人类交好,想成为他们的一员。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自己。不可否认,我们是先迷恋上你人类的外表,现在也是,但因为有爱,我们也能接受真实的你。”
“接受真实的我?”
“你可记得十五年前,你离开北甲国时早已亮明身份,还狠狠恶整了我们。如果我们害怕那样的你就不会再来找你。”
我想起确有其事。那时我用非人类的方式侵犯他们,以此报复他们对我的恶行。可他们不知死活,还来招惹我,口口声声说爱我。回过头来再看今日,他们面对我虽然也是充满震惊,可他们没逃走,也没像其他人那样恐惧我。我的怨恨被心酸取代。“我……对你们那么过分,你们反而越要走近我,我只是小小的改变一下自己,希望能更好的取悦他,他却离我而去。”
“谁?东方凌鹫吗?”
“他觉得我恶心……呜……”话到伤心处,忍不住泪崩落。
极 就觉得奇怪,东方凌鹫的死怎会让‘主人’迁怒无辜,还纠结于外形上,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欣赏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接受你。”极 想起杨笑的事,又说:“虽然有少数人为了某种目的背叛你,欺骗你,可还有很多人信任你,依赖你。人类就是这样,有善有恶,有忠有奸。若是为了那些小人而伤害真心对你的人,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极 的话句句在理,个别人是不能代表全部,可他们偏偏都是我在意的人。看着一地的尸体,我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烟色。极 说的对,我根本就没给烟色机会。人类对于突发状况都会惊慌失措,瞬间表现出来的反应,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有人早点对我说这些,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我这是在后悔吗?
极 见‘主人’动摇——不,应该说恢复理智,他没辜负 北、光的托付。他想进一步劝慰‘主人’,却被一道身影抢先扶住手足无措的‘主人’。
十年磨一剑,赝品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他比任何人,甚至比当事人都更早意识到‘主人’会爱上东方凌鹫。这一次他没有去破坏,甚至期待这样的事发生。‘主人’越是爱东方凌鹫,被拒绝时伤的越重,所以在他发觉‘主人’对东方凌鹫颇具好感后,他便开始制造机会。他把东方凌鹫委派到岭南任职,并非拆散他和‘主人’,而是让他远离京城这个复杂之地,让‘主人’逍遥自在的与东方凌鹫接触。为了加深东方凌鹫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他甚至细化到一匹马。傲月是他用自己的血注入马的体内,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这个启发来自李宏德。
李宏德也算小半个傀儡,可‘主人’并不排斥他,这不光因为李宏德是岳冬的儿子,还因为傀儡和人结合后繁衍下来的子孙,傀儡的血液会被冲淡,甚至变成另一种结构。他反复在动物身上试验,果然当他将三代之后的傀儡动物和普通动物混在一起时,‘主人’并没注意到它的不同。如法炮制,他制造了傲月。一匹傲慢不逊的马,不被任何人驾驭,当然也包括他,唯有这样在‘主人’看到东方凌鹫可以驾驭傲月时,会更加崇拜东方凌鹫。这只是他为东方凌鹫添彩的一小笔,这些年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为的就是最后一记致命的打击。
他一面加深‘主人’对东方凌鹫的爱,一面往东方凌鹫身边安插黑子。他选中袁青山,这个人对‘主人’的执着够得上疯狂。他很满意这个棋子,袁青山的行为替他完成不少铺垫,冷牙就是最好的杀手锏。
赝品研究过冷牙以及他身边每一个人的性格,之后他暗中为他们铺路,引诱他们掉入彀中,成为他的棋子。若非如此,肖明远与‘主人’的冲突也不会如此激烈;程天官的药也不会那么巧让‘主人’昏睡不醒;‘主人’的噩梦更不可能凭空而来。还有魏源(白童子),虽然是他在半个世纪前无意中结识的人类,却在冥冥中成为他的伏笔,让‘主人’看到人类是如何排斥同类。
不可否认,他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可那也是人类的贪婪、私欲、愚昧给了他方便。东方凌鹫、乌鲁木达克勤、杨笑、袁青山、冷牙、黑枭、肖明远等等,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因各种原因伤害了‘主人’,他所作的只是利用他们让‘主人’看清事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在他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偏偏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