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晟毓有些累,坐在桌边想着心事,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皱了皱眉,才将秀儿打发了,这会又是谁来打扰,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了门。
“有什么事?”望着门外站着的两人,晟毓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掌柜,也注意到了站在他身边容貌清秀的男子。
“小姐,这是阿晋”掌柜简单的将秦晋的身份做了介绍,而后推了推秦晋,示意他自己将事由向小姐说明。
秦晋暗自打量晟毓,她在毓家做工三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只闻其名的当家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总以为一个女人要在这男人的地盘上站稳,必然十分的强势,却没想到,眼前这女子清秀优雅,全无猜想中的傲气和霸道,反而透着几份亲和,从容。
谢掌柜看这傻小子不出声,肘子又轻轻一推。
收了心思,秦晋想了想,刚才从掌柜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小姐和随行的丫头各住一间房,心中有了主意,只要能求得小姐答应,让好儿与随行的丫头挤一晚,自己在马车上忍一晚这事便能解决了,于是不再犹豫把想法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只要让她们晚上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望着晟毓眼里满是期许。
晟毓边听他说,边思量着,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些想不到的麻烦事,这人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再看他目光恳切,想来是及为重视家人的,她自幼被教导与人为善,更明白一个好当家要懂得体恤下属,不仅要立威更要施恩的道理,她也不忍心让他们一家分开,爽快答应了,并当场叫来了秀儿,吩咐她重新收拾搬来与自己同住,好腾出空房给秦晋一家人。
秦晋万万没料到,小姐竟肯委屈自己,让出一整间房给她,不由得感激万分,忙连连道谢。
“快去把家人接来吧,想来也等久了。”
秦晋这才忆起好儿母女还在车上,再次谢了小姐,匆匆的离去。
秀儿听了小姐吩咐,将房腾出,重又将带来的包袱拿了回来,晟毓由着她收拾打理,走出房,站在走廊中,看着人来人往,心中却生了几许孤寂。
低下头,赶巧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秦晋,见他十分小心的搀扶着一名怀抱婴儿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想来这身边人就是他的妻子了。
心头有些好奇,远远看着他们,那站在柜前的士兵见两人进来,招呼了一声,秦晋小心翼翼的将妻子扶到一边长凳边,直到她坐下了,这才跑到了过去,想来是要他们登记姓名,果然士兵将笔册递了过去,笑呵呵的又说了什么,秦晋突然转过了头,回望了妻子一眼,依稀能看到他脸上的笑,顿了片刻才转回头开始提笔,虽看不到那女子的表情,但直觉的晟毓觉得刚才她脸上一定也挂着与秦晋相同的表情。
待他写完了,士兵将笔册收了回去,又说了几句,秦晋点了点头,重又走回到妻子身旁,弯腰像是要扶她起来,却见那女子并没有顺势起身,而是抽出手,将他鬓角落出的一缕乱发重又勾到耳后,这本是夫妻在房中的亲昵举动,那女子却做的十分自然。
心头动了动,有些暖,晟毓抿着嘴继续观望,秦晋小心的把妻子扶起,配合着她的脚步,缓缓的走到楼梯口停下了下来,似嘱咐什么,等女子抬头给了一个笑,这才动身。
两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非常的小心,而那明显异于常人的步态,引得晟毓越发的好奇,不知不觉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目光随着两人,向下移了几寸,只见那女子脚上穿着一双十分怪异的鞋,虽然像是双靴子,却比靴子更大更厚,也正是这个原因,走在那窄小的楼梯上显得艰难无比,脑海中的一根弦接上了。
她的腿脚不便。
秦晋半拥着妻子,双眼紧紧盯着楼梯,嘴微微动着,似是数着步子,不知为何,晟毓竟也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默数了起来,一步,两步……直到两人待踏上了最后一节楼梯,心头的那口气才算是松下。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惊觉失态,晟毓小退了一步,没想到自己的思绪竟被这对陌生的小夫妻全然吸引了,暗自一笑,抬头,却又一次失神了。
她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但这片刻的恍惚并不是因为那女子不输唐琳的相貌,而是这两人之间,那浓浓的毫不掩饰足以让人产生妒忌的幸福。
很恍眼呢
第 32 章
子夜时分,房内能够听到的只有那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晟毓睡意全无的睁着眼,侧过头,看着早已沉浸在梦香之中的小丫头,自幼就跟着伺候自己的大丫头流云在去年嫁了,现在已经六七个月的身孕,没法子再随行便荐了这个才满十四岁的小妮子同行,这丫头年纪虽然小,手脚却十分的灵俐,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小了些,也正是如此,她这个堂堂毓家大小姐,反倒睡在了床的外侧。
突然,脑海中又显现出了那人的脸,打小她就爱和自己挤一张床睡一个被窝,年纪大了也还是时不时变着法的找各种借口在她这儿留宿,爬上床钻进被,却从不肯睡在外侧,分明是胆小怕鬼,却死不承认。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却少了记忆中的味道,那人自幼身上就有着一股淡淡奶香,儿时抱着她,嗅着那味不需几下就会舒服的睡去,及长了,那香气却是害她燥热难耐夜不成眠的根源。而那祸害毫不察觉自己的罪过,还总爱像猫儿一般往自己怀里又钻又蹭。
脑海突然一闪,嘴角无力的一笑,是故意的吧,某根断了的弦,突然在此刻接上了,从不曾看清的事竟一下子明白了。
无奈叹了口气,思绪散乱的飘着,她现在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呢?只怕她是气得无法入眠吧,自打琳儿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失信,违背承诺,只怕过完年,回到永州又要花大把的时间精力去哄她。
猛然转念,瞒着她提前出门,不就是为了想断掉这份念想吗?怎么又倒退回去了,总是这样,明明下了决心,却又忘记初衷,不能再这般了,一边想着要戒了这情,一边又做着那些暧昧的事,要让她断情就该逼着自己狠心,只有这样才不会误她终身。
胸口钝痛,舌尖尝到了腥味,晟毓这才察觉到了痛,唇早已被咬破出血,自己却全然不知。
指摸了摸那伤处,咬唇是自己的个坏习惯,每回被她看到,总少不了嘲笑。
只有傻子才会咬自己呢
虽是这么说,可那眼中的怜惜却是清楚明白。
她却不知道,在她面前咬是故意的,贪的便是她的那份不舍。
伸手捂住额头,绕来绕去,这心还是绕在她身上。
放不下,弃不掉。
翻了个身,晟毓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外衣,披上大氅,推开了门,这屋子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走出房,没了火炉,走廊有些凉,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风反倒让人觉得舒爽,那郁结于心的烦闷似乎也淡了不少。
晟毓站在廊内,手撑着廊边木栏,享受夜的宁静,却听到了楼下大厅内传来的脚步声。
寻着声,视线越过木栏,看到一个黑影慢慢向楼上走来。
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待看到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意外,竟然是秦晋。
婴儿对周围环境敏感,夜里素来不太吵闹的雪儿,今夜却格外的不安省,尿布未湿,也不像是饿了,好儿怎么哄也无用,偏偏秦晋一抱,就不出声,好容易睡着,一放到床上就惊醒继续哭闹,当娘不容易,秦晋只能继续将她抱在怀中,可在房中来回踱步,好儿势必也无法入睡,思来想去,她决定把孩子抱出房,让妻子得以休息。
好儿虽不舍得她半夜在外,但也只能答应,她太了解秦晋的性子,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唯独对她身体上的事,半步不让,叮嘱她多加衣服,由着她了。
秦晋在厅堂里哄着雪儿有一阵子了,看她睡沉的,正打算回屋去,却没想到遇上了小姐,愣了愣,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晟毓看到了他怀中的孩子,大半夜不在房中,抱着孩子在外面,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只怕是怕孩子吵了屋里的人,对这个格外体贴妻子的男人又多了几分好感,看着他怀中的小东西,难得的竟主动开口询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听到小姐问及,秦晋回答的老实。
女孩呀,虽然看不太清相貌,但想到那孩子母亲的模样,直觉的晟毓觉得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多大了?叫什么名儿?”
“叫雪儿”和寻常父母一样,秦晋说到女儿时,也提起了几份精神,“还不足月呢。”
晟毓不由得想起,当年想到唐琳刚出生时,也就这么点大,那时候,全家围这那小人团团转,生怕她有个闪失,直到她百日,才头一次被抱出房,比起眼下这婴儿,她果然是天生的富贵命,“怎么这么小就带着出来了?孩子娘亲还没出月子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舍得带着她们出远门,受操劳,遭这份罪?”出于对女子本能的怜惜,晟毓语气中难免带着几份指责。
出月子?好半天,秦晋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想……想带回家给爹娘看看。”
听出了秦晋的心虚,晟毓只道他是对妻子心中有愧,她也不是不知疾苦的人,也知道不少人在外求生活,也只有过年时才能得了空,回家乡看亲人,之前也曾听谢掌柜说了一些关于秦晋的事,也是个不容易的人:“过完年不用急着回来,我让谢柜掌多给你几天假。”
果然,对于她的体恤,秦晋立即又生了感激,正要谢过,却听到走廊另一端“吱”的一声响。
秦晋回过头,夜色中看不太清,只知道是有人从房中走出来,下意识的将孩子怀紧了几分,那是东厢吧,突然想起兵大哥的话,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转念自己是男子身份,和小姐虽是巧遇,但被人看到,只怕引起误会,坏了小姐名声就不好了,忙主动开了口:“小姐,夜深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晟毓这才意识到,三更半夜与秦晋孤男寡女十分不妥,明白他苦心,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屋脱去衣物重新躺下,许是感觉到累了,眯了没多久,晟毓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直到清晨,迷迷糊糊感觉到小丫头从床内侧起身,这才转醒。
“小姐,吵到您啦?”小丫头年纪还小,刚下床就看自家主子醒了,脸上一阵紧张。
轻轻的摇了摇头,晟毓示意无妨。
秀儿三两下的穿戴好衣服,麻利的梳了梳头,快步走到一边,取了铜盆,“小姐,我去给你准备水。”说着走了出去。
小丫头走的急,门也没有关紧,晟毓无奈的笑了笑,倒底是年纪还小,毛毛燥燥的,要让流云看到她这样子,只怕免不了几句责骂。
下床,门窗关了一夜,房里有些气闷,披上衣服,走到窗边轻轻推开,透透风。
驿馆二层的窗正好对着不远处的停马车的空地,虽然天色还早,却已有人在那儿走动了,晟毓挑了挑眉,行商之人素来敏锐,昨日到达时,已察觉到了不同,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占了大半个驿馆的住客正是前几日,听表姨丈提到的,新任掌管江南商务的总督察。
帝王猜忌心重,如今晟,毓两家合并,加之又与唐家沾了亲,虽然去年姨丈辞去了官位,但毕竟无法让那高位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