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什么都没说,那才可怕。”好儿放下筷子,拉起爱人的手:“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何况那人还是个官,这事一定要小心。”
“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回握住妻子的手,秦晋眼神坚定,心里已有打算。
无论如何,她守住她的妻儿,守住这个家。
第 52 章
你还认定走那样一条平坦的路,我便能得到那样的生活吗?如她那般快乐吗?
盯着看了半天的帐册一页未动,晟毓满脑子都是唐琳的那一句。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那摆设扔到了桌上,起身推开窗,举目远眺,却无一物能印入她的眼。
想到那日心爱之人抚胸而语的样子,心突然抽动不已。
真的做错了吗?
自那天之后,不止一次的问着自己。
曾经一直坚持的,顽固认定的,在听到那句让她感同身受的话后彻底动摇了,那道无形的看似坚硬的虚墙松动着,一点一点倾斜着。
从小,她护着琳儿,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与伤害。
事事为她着想,处处以她优先,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自己总是废尽心思。
看着琳儿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精心安排下,开心的露出笑颜,那便是最满足的事。
不知不觉,怎样才能给她最好的,怎样才能让她最快乐,成为了一种惯有的爱护方式。
正是这样,才会爱的越深,纠结越重,生怕她受苦受伤,那怕只有一丁半点也舍不得。
这是一条布满荆棘,容不得半分差错,望不到边的不归路,比起另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只要长眼的都能清楚明白的知道哪一条更好走。
这也是自己一直认定的事。
可现在,似乎已经不再那么的肯定了。
两情相悦,却不得相守……
她会苦痛一生,难道琳儿就不会了吗?
是不计后果,抛开一切,那怕最后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还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随着那世俗的步伐,带着那份殇直至终老。
犹豫着,摇摆着,不知如何选择。
“毓儿,我不逼你现在答我,可是,别忘了,时间不多了。”
指尖传来的痛让她低下了头,指甲断了一块,隐隐有些血,硬木窗台竟留下了浅浅一道痕迹。
是呀,时间不多了,那刻意回避却不能不面对的事,离商睿回来的日子不远了,她的婚期也拖不久了。
想到这里,心头的厌恶与抵触便像是那潮水怎么也压制不住。
齿死死咬着唇。
不想也不愿成亲,即便这人一直以来对她真心相待,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儿,可她想要相守一世的却不是他。
门被敲响,“大小姐。”
晟毓收起来心思,指甲断裂的地方,一阵阵的痛,连着心。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份无助感,坐回桌边:“进来。”
秦晋在屋外等了好一会,听到回应后,推门进屋走到大小姐面前。
“何事?”晟毓开口询问,心中的浮躁让她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那份不耐烦。
秦晋微微一愣,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几日大小姐与平时有些不同,脸上不动声色老实回话:“大小姐,嫁衣完工了。”
嫁衣,晟毓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此时的她,即使这嫁衣与自己无关,还是会生出一些反感。
将晟毓脸上的丝微变化收入眼中,秦晋不语,安静的等着。
一时的沉静让晟毓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眸微垂,稍稳心绪暂时放下心头的那团乱麻。“若是方便,一会我们便去看看吧。”
“好”
交待了一声,两人坐着马车离开,一路无语。
到了目的地,车还是停在巷子口。
秦晋先行一步带路,晟毓魂不守舍,慢悠悠的跟着,不知不觉两人拉开了些许距离,等意识到抬起头,正赶上秦晋推开家门,只是一瞬间,便能从他突然挺直的身形看出这人的心情,不用想也知道,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必然站在那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果然下一刻,从门内走出了另一人,而她的丈夫马上贴心的伸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护着。
那是一种淡淡的,让人羡慕却不会产生妒忌的幸福。
可望而不可及
看着他们,晟毓心底深处泛起了淡淡的酸涩。
“大小姐。”好儿见晟毓走近,主动开口做了个万福。
将某些情绪隐去,晟毓微笑着颔首,“打扰了。”
“大小姐客气了,快请进来吧。”退开小半步,年轻的小妇人极有女主人的风范。
进了院子,小灶内传来小黑的低呜和爪子的扒门声,显然好儿早有准备,晟毓心下明了,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眼底的阴郁扫去了不少。
待进了屋,不等她打量,一团火红印入眼前。
缓缓走了过去,嫁衣安静的挂在房正中等待着检验,伸手指尖轻轻的划过丝绸,小心的描绘,细腻的针脚,栩栩如生,晟毓不得不再次感慨,那位女子的心灵手巧。
望着喜庆的红色,以金丝线勾底绣出龙凤呈祥花式,领口一对喜鹊相迎,双臂两朵宝贵牡丹,腰侧选用百合,袖口以百花点缀,无一不预意着圆满幸福。
圆满幸福,想到这四字,心头才压下去的乱又涌上来了。
嫁衣,成亲,分离……撕裂般的痛楚侵袭着,翻腾着。
恍惚间,她似看到了琳儿穿着这一身嫁衣,坐入花娇,从此陌路,她的生活与自己再无关系,心头一颤。
又仿佛见着自己一身火红站着在喜堂之中与商睿并肩而立,站在身后的琳儿,那秋水般的眼眸满是绝望的血泪。
不要,眼前的红刺激着她的心智,手上一紧。
“大小姐。”突然看到晟毓死拽着嫁衣如同要捏碎一般,好儿忍不住惊呼。
被这一声叫唤醒,猛然拉回了神智,心口传来的痛让她呼吸有些急,不敢再盯着眼前这触目伤神的衣服看,侧过眼,脚下意识的向后,手却没松。
“小心。”衣身被扯,牵着着整个木制衣架向晟毓倒去。
眼看着那红色铺天盖地的向自己砸来,晟毓瞬时慌了,一心只想要逃离,再退,脚下不稳,人向后倒去。
秦晋眼明手快,一手托住晟毓的腰,一手挡住砸落的衣架。
转眼间的变化,把站在一边的好儿吓着了,却顾不得一切,急着上前要去扶。
“别动,我没事。”虽然急着救护晟毓,却没有忽视妻子,秦晋忙出声阻止。
这一声,让好儿止住了动作,也让惊慌失措的人稳了下来,陌生的气味飘入鼻中,侧过头,男子的脸近在咫尺,甚至可感觉到微热的呼吸,从不曾与男子如此近身的人,原先紧抓衣物的手松了,本能的想要推开他,掌心在触到那人胸前时,整个人惊呆了。
短短的一瞬间,时间象是被定格了,先前的杂乱突然静止了。
外袍下,虽有硬物缠绕,但那绝不可能在男子身上出现的凸起,让晟毓忘记了她先前的用意、
含胸拱背,急着想要隐藏的秦晋在看到大小姐眼中的惊讶后变得紧张。
那爱吃醋的小女人此刻无心想着那酸味,眼却死死的瞪着那只抵在爱人胸前的手。
“哇~”婴儿的啼哭声冲破了这短暂却又漫长的定格。
晟毓急速的收回了手,站稳了身子,退开一步。
秦晋待她站好后亦急忙拉开两人距离,将衣架扶正,耳朵却因为心虚而变得通红一片。
收回了目光,牙根咬了咬,好儿走到小床边,将女儿抱入怀中,小心哄着,又急着向两人折返而去。
尴尬的气氛在小屋内漫延,各有各的思量。
他竟是个女子!打量着秦晋,在惊讶过后,素来给平易近人感觉的晟毓竖起了盾,眼底也冷了几份。
秦晋十分不自在,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沉默以对。
“哦~哦~”好儿哄着孩子,有意识的站到了爱人身边。
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双方静静的对峙。
待孩子哭声渐止,已有足够的时候让晟毓思考。
“我爹可知道这事?”
点了点头,秦晋答的老实,心头的戒备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脸色缓和了些,晟毓若有所思,果然和之前想的一样,以阿爹素来谨慎的处事性格,定是早已将秦晋的身世背景调查清楚,这才收她为徒的,何况,若秦晋有别样的心思,前几日也不会主动将那督察相约的事全都坦白告之。
心中了然,难怪阿爹走时不顾男女之嫌,让她将秦晋带在身边教导,原来是个女子。
女子呀,再看秦晋,虽说江南男子长相大多赢弱些,但这张脸如今看来确实显得太秀气阴柔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目光再次扫视一番,余光却注意到了另一个让她不得不注意的人。
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晟毓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疑问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着。
她是女子,那她和她呢?怎样的关系?还有那孩子?
是怎么一回事?
是假扮的夫妻?
想到过去所见的种种。
不可能,几乎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
那两人之间隐隐透露出的关爱,那看似平淡却浓烈到显而易见的深情,那是装不了也假扮不成的。
不会错的,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她们彼此相爱。
那么她们……
被自己的猜测和眼前的事实震撼了,秀目圆睁,不可思异的看着眼前这对有情人。
回忆起当年所见的悲惨结局,再想想眼前这两人,想到她们曾经的幸福笑容。那为数不多,却让她十分深刻的画面,铺天盖地的在她脑海中闪着。
极大的反差冲击着她的心。
仿佛在满是黑暗与绝望的崎岖道路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微弱却预示着希望。
犹豫,矛盾,困惑。
两个女子在一起,也能得到幸福吗?
百转千回
一边害怕残酷的现实终将逼得她和琳儿万劫不复,一边又想着或许她们也能如同那两人那样幸福快乐。
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晟毓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审视,对另两人会引起怎样的误会。
秦晋有意的将好儿视线挡住,虽早已明白不用介意他人的眼光,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容不得那窥探的视线落在心上人身上。
牙关紧咬,好儿将孩子调了调姿势,让她头靠在自己肩上,手兜住那肉肉的小屁股,腾出另一只手伸向爱人,修长的手指穿过那人指缝,紧紧扣住,不是寻求庇护,而是给予勇气。
微怔,侧过头,四目相触,无声的交流,让对方变得更坚强,紧绷的神情中透露出些许柔光。
只要有你,便能顶住一切。
才缓过神,目睹这一幕的人,呼吸一窒。
看着这两人,让晟毓有一种感觉,此时,她们身边象是有着一道无形的气场,铜墙铁臂般阻挡着一切外力,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她们。
携手同心,晟毓能够想到的只有这四个字,咔嚓,心弦断了,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那道本就倾斜摇摆的墙,刹那间,崩塌了,一直压抑在心头的纠结,也似那沙漠中的尘埃,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眼底透着几份惊喜,几份恍然。
那被压抑太久的呐喊,在心底疯狂叫嚣着。
原来是可以的,真的可以的,两个女子也能够得到幸福的,她们行,你们也行的。
再也无法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