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要不是她执意要嫁给那个混蛋！外公就不会被气死！要不是她变成了疯子，阿姨就不会因为来这里看她而出车祸！”俊羽顺着栏杆滑坐到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希荷，条件反射似的用头一下一下地去撞击栏杆：“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是你……”
“小羽……你做什么…！…”简薇用手挡住她的头。
而她却没有停下来。
简薇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因为她知道，“安慰”这个词被创造出来，真的只是在安慰人，因为当事情发生之后，它是毫无作用的。不是当事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她所体会过的痛苦！也无法左右她的想法。
对于俊羽来说，简薇只要陪着她，就是最好的了，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只想简薇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个拥抱。
不知道，希芸是不是感到了气氛的异常，她慢慢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呆呆的，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门边。
简薇看到她的样子，着实地又被吓了一跳。这个夜晚，在不停地考验她的心脏承压强度。
希芸的脸脏兮兮的，嘴唇上厚厚地抹了一层口红，从鼻子下一直到下巴，黑色的眼影遮住了她的眼睛，额头上的头发杂乱无章。
她站起来，徐徐往这边走过来。
俊羽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她走到铁门边，拉着栏杆，蹲到俊羽的面前，愣了一阵，突然咧着嘴朝她笑：“嘿嘿！嘿嘿！……”
“你在笑什么？！”俊羽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嘿嘿……”
“你到底在笑什么！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嘿嘿！……嘿嘿……”
“是！我是很可笑！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活该要被你折磨！”俊羽咆哮着，失去了理智。
“嗯……”希芸淘气的把头晃来晃去，微笑地看着她，她把手伸过来，想要摸俊羽的脸。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亲的天性吗？
无论她的精神是否正常，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的时候，那种亲切的感觉，是不是，还能感觉得到呢？
“不要碰我！”俊羽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惊恐地躲开，她的肩膀抖得厉害，仿佛这只手不是她母亲的，而是属于一个恶魔。
“嗯？”希芸也跟着俊羽站了起来，再对她伸出手来。
“你这个疯子！”俊羽打开她的手：“你是疯子。”
“小羽……”简薇不认同她。
“她是疯的！你知不知道，她是疯的！”俊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简薇：“她是疯子……”
俊羽靠着走廊那边的墙跌坐下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她是疯的！她是疯的……
“小羽，小羽，你怎么了，冷静点，好不好。”简薇抱着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把我关起来！现在轮到你了！轮到你了！”俊羽指着希芸吼道：“你不能再把我关起来！你不能！”她全身颤抖得厉害。
“……”简薇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不要哭！你不要哭了！！”俊羽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
简薇看她这样的表现，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孤儿院的时候，俊羽也这样过，害怕得蜷成一团，不停地叫：不要哭了。
俊羽，她生病了吗？简薇不由得想着。
“带她下去吧。”大婶对简薇说道：“在这么下去不行！”
“嗯。”简薇扶起小羽：“小羽，我们走，我们走好不好。”
俊羽的嘴里还在一直不停地嘀咕着：不要哭了……
现在的单俊羽，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一直躲在黑暗中恐惧的她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啊……啊……”希芸把手伸出铁栏杆外，不停地晃动，想要抓住她似的，不停地叫喊。
简薇和大婶回头看着她，虽然不忍，虽然可怜她，但是，她们也无能为力，因为，她病了。
她，疯了……
……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
“来，给她喝杯水吧。”大婶把一个白瓷杯放到了简薇的面前。
“谢谢。”简薇跟她说道，端起杯子，递给俊羽：“喝口水吧，小羽。”
俊羽接过杯子，她的手在微微地抖动，面无表情，呆滞地看着杯子里的水，水里荡起的层层波纹。
她没有喝。
简薇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会让她的俊羽害怕成这样，她这个样子，真的好令人担忧，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大婶，现在怎么办？”简薇无助地求援。
“这个孩子，还是那么爱逞强。她的病，还是没有好，对不对？”大婶坐在一边，问道。
“什么病？你知道小羽得了什么病！”
“那个时候，她才那么小一个，现在也长成这么俊俏的大姑娘了。”大婶回忆着第一次见到俊羽的情景。
“大婶，我求你快告诉我！”
“你不知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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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记忆里的故事
更新时间2011…1…14 11：38：36 字数：5129
“是抑郁症。”
“什么？！”简薇觉得惊讶。
没想到她惊叫一声，却把俊羽的魂唤了回来。
“我……”俊羽幽幽地开口。
“小羽，你好些了吗？”简薇听到她说话，心算是放了一半下来。
“你是谁？”俊羽抬头看着那个大婶，问道。
“我是单家的佣人。”
“你……”俊羽看着她脸上的那块黑色印记，好像有些印象，却又觉得很是模糊。
“俊羽小姐。”
“你认识我？”
“在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是吗……”
“你妈妈她……”
“不要跟我提她！她不是我…！…总之，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事情！”俊羽又激动了。
“其实……她挺苦的……”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你听不懂是不是！我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一说完，俊羽就冲了出去，疯狂地。
“小羽！”简薇叫她，却叫不住。
等简薇追出去俊羽已经开着车飞驰而去。
她，走了！
一个人，走了…？…
简薇失落地站在原地。
被丢下来了？
“就留在这里吧，她一定会回来的。”大婶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简薇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重新坐到沙发上，简薇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她怎么能接受俊羽就这样丢下她而离开的事实？
“你叫什么名字？”大婶问道。
“简薇。”
“简薇，我想问你，希荷小姐她？”大婶给简薇递来一杯水，问道。因为，她刚才听俊羽那么说……心中很是不安。
“希荷阿姨她……”
“嗯？”
“她出了车祸。就在来这里的那条山路上。”简薇心中也袭来一阵悲伤。
“希荷小姐她……她，死了？！”大婶显然有些吃惊。
“……因为这件事给小羽打击很大，她太伤心了，才会……”
“是啊。希荷小姐，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嗯……”
“以前，希荷小姐偶尔会过来这里陪希芸小姐聊聊天，尽管，希芸小姐已经认不出她是谁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说着小时候的事。”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希芸阿姨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你知道为什么？你刚才还说小羽有抑郁症？这是真的吗？”简薇心里装满了疑问，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面临着随时崩败的境地。
“你这么多问题，我要怎么回答你？”
“我……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她了。”
“你是……单家的人？”
“不，我只是小羽的朋友而已。”
“是吗？这个地方，她第一次来，却把你带来了……”
“第一次？”
“是啊。俊羽从来都没有来看过希芸小姐，即使知道她就在这里，俊羽她，或许很恨自己的母亲吧。”
“为什么？”
“她的恨，或许在心里积攒了太久，是太多的怨恨让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吧。”
“小羽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珍惜家人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对自己的妈妈这样。”
“是啊……确实有太多、太多的原因结成了心结……”
“心结……”
“或许应该从她的父亲说起……嗯……又，或许是外公？或许……一切都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父亲和外公？”
“现在，又多了希荷小姐，好像更复杂了。”
“……”
“你知道她的父亲和外公吗？”
“我知道她的父亲，不过，小羽不愿意提起他，我也没有多问，只是，小时候我见过他一两次，也没什么印象了。至于，她的外公，我就……”简薇拼命地在脑子里搜索着，没有收获。
“你是不知道她回到单家之后的一切？”
“我们是在X镇的同学。”
“原来，是这样……”
“嗯。我记得……那个时候，小羽生了一场病，阿姨不让任何人去见她。后来，终于有一天，小羽偷偷把纸条传出来，说，第二天会来找我，要我准备东西，我们一起去爬山的。可是……”
“……”
“第二天，希荷阿姨把她带走了。”
“那天你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嗯……直到前几个月，她从国外回来以后。”
“是这样……那，那个时候，没有回到单家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一定过得很苦吧？”
“小羽从来都不跟我说她有多苦，反而会常来逗我开心。”
“你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吧。”大婶听简薇这么说，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还记得小时候的单俊羽，那个单薄的孩子，她是那么冷漠，不爱说话，也从来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她把自己的灵魂关在一间狭小的黑屋子里，让人找不到真正的她，也看不见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
“我……”简薇一直都很模糊，在她和俊羽的关系上。
而刚才，俊羽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走掉，说明了什么？是真的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么？还是，都已经把她给遗忘了……
“或许，你想要知道她的故事，她心里应该很辛苦。”
“你说的，是小羽，还是，希芸阿姨？”
“那个时候，在单家，这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婶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许，她们的心里，都很辛苦，很累，只是不愿意放过，不愿意放过别人，也不愿意放过自己。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喜欢相互折磨着，寻求那种真实的存在感。
……
在希芸大小姐执意不听老爷子的劝告，跟那个司机一起离家的时候，老爷子就气得大病了一场，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可是，老爷子脾气硬，一直不肯派人去查希芸的下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倒还是惦念着她。
就这样大病小病不断地拖着，过了十年。
老爷子退下来，把公司都交给了希荷小姐打理，希荷小姐就背着老爷子打听到了姐姐希芸的下落。
那个时候，每天躺在后花园的摇椅里看报子喝茶的老爷子，怎么都没想到，还能在某一天再次见到希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