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一片哀伤,听到康熙后半句,塞楞额不禁一愣:皇上啊,你究竟派了多少个探子?了如指掌指的就是这个情形吗?这才发生了几天的事啊,你竟知道得如此清楚了。
“不瞒皇上,前些日子,贾大人的确同意将语儿许配给小人,可阿玛那里仍是有阻碍。在军中时,我曾向阿玛坦诚过此事,可阿玛一口回绝了,此后更是不许我再提起。”想起阿玛的坚决态度,塞楞额觉得很无奈,前世里家人们一张张反对的脸孔又一次的清晰浮现,那种众叛亲离的滋味,他永远不会忘记,无论是她,还是他。
“朕早就同你说过,安亲王是不会同意的,当初你执意要选贾家女儿,如今贾汉复也已颔首同意了,你不会打算半途而废吧。”看着塞楞额身上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浓烈悲伤,那股阴郁是这么多年里从没见到过的,这个小子即便是额娘过世还是为了女子被迫从政,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哀戚。难道说,安亲王真的是他的最后底线?
“不会,既然我做了选择,便绝不会回头,更不会放弃。只是觉得难两全,不免难过。”放弃?这个词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如果说为了得到心中所想,确实需要放弃许多,那么,他从没想过,会在前行的路上半途而废。只是一路走来,这心中的痛,谁会懂?
“塞楞额,凭你这句话,你便当得起这个赏赐。”听了塞楞额的答案,康熙竟是觉得满意,果然当初没有看错,他的主见,他的坚持,正是他想要的。
“赏赐?皇上,这仗不是还没结束么?阿玛也还未班师回朝呢。”
“康亲王已经回来了,朕正要论功行赏一番。既然你已先期回京了,那么一并领赏吧。反正你的功劳,朕清楚得很。”安亲王仍留守湖南,先封赏塞楞额,也能安抚下他,好叫他继续安心留守,直到吴三桂彻底臣服。
翌日,早朝宣旨,康亲王杰书征藩有功,重赏;浙江温处道佥事姚启圣协剿有功,受康亲王荐加封福建总督;骁骑校塞楞额征吴有功,加封护军参领,正三品。
“爹!爹!你怎么样了?”刚获封下朝的塞楞额穿着新赐的补服便径自朝贾府去,今日里他终于兑现了当日的话,他得到了人生第一个功名,他想告诉语儿,他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他想告诉贾汉复,他在为语儿的未来努力。可刚进府,便是听到了贾氏姐妹的哭声,心中大喊不妙。
“贾大人,塞楞额拜见。”疾步走近贾汉复床榻,床边除了贾氏三姐妹,还有馨儿的夫婿姚青阳,莽古泰师父也先于自己赶到。听到塞楞额这声,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他。
语儿早已哭红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满脸的悲伤与委屈揉碎了塞楞额的心,这身官服再亮眼也比不过一个温柔的怀抱,可他不能,他能给的,只有双眸中那一抹疼惜与鼓励。
“塞楞额,你来了?咳咳,看来应该称你为塞楞额大人了。”虽目光昏浊,贾汉复却没看漏今日里的塞楞额着了一身官服,为官多年的他,自是认得豹补服意味着什么,心中似是终于放下了。
“咳咳,我贾汉复一生戎马,杀戮无数,从未想过今日里还能有幸得家人陪护,挚友相送,而今,我便将语儿和沁儿托付给莽古泰,还望你能替我照顾好她们。”忘年至交,贾汉复托孤,并无第二人选。目光逡巡,最终定格在塞楞额身上,“塞楞额,你是我选中的女婿,希望你不要忘了那日在书房里答应我的话,莫要叫我失望,更莫要叫语儿伤心。若是你辜负了她,不消待我前来寻你,便是你莽古泰师父,也绝不会放过你。”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威慑力丝毫不减,仿若从不曾在病中。
“语儿,蔡朗廷不是良配,前些年里我便听说了他曾临阵逃脱之事,这样的人,担不起你的未来,做爹的不能让你跟了此人。本以为此次征吴,他会有所改进,怎料却是过犹不及,爹不后悔做出的决定。塞楞额是爹和你莽古泰叔叔共同为你选的,难得的是你自己也满意,这样爹也算是对得住你娘了。
爹这一生,做过许多离经叛道之事,一生遭人非议,毁誉参半。当年我降清,拯救了黎明百姓,却连累了你娘,如今我替你退婚,断了贾府的名声,却为你寻了好的托付。事无两全,爹不后悔,爹只希望你不要怪爹,怪爹害你们失去了娘,怪爹害你二十仍未出嫁。”
坚持着说了这最后的一段话,贾汉复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看着莽古泰,再看看塞楞额,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的姚青阳身上,这个他曾经最满意的女婿人选,却在婚后如斯冷落馨儿,才促使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为语儿退婚,免得让语儿再步了姐姐的后尘。狠狠地盯着,一字一句地顿出声:“既决定做我贾家的女婿,那么就要做出个样子来,给我好好担起她们的未来,否则我贾汉复,无论身在何处,也决不轻饶。”
垂下的手,下垂的眼睑,贾汉复终究是走完了人生这一程。
这样的场景,塞楞额数年前也曾经历过,那时张氏弥留时,也这般将弟弟托付给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活着,费尽心思地护住幼弟。如今,有个人将女儿托付给了他,他却要勇往直前,披荆斩棘将她揽进怀中。
贾汉复的后事暂时由莽古泰张罗,毕竟如今贾府剩下的都是女眷,忙里忙外的也不合适。塞楞额一直陪在身边,似乎给了语儿安定的力量。
“语儿,你穿得这么少,当心身子,来,把这披上。”看到语儿衣衫单薄,塞楞额着玉兰拿来了披风,细心地为她披上,轻轻地系好,复又温柔地扯平肩角,确保毛茸茸的围领将语儿护得严严实实。
“塞楞额,我。。。。。。”有好多话想说,可又什么话都不想说,爹走了,不是没做过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心还是这样的疼。忽然间,天就塌了,幸好身边还有这人,他陪着自己,他说要照顾自己,仿佛这世间仍有一角,是他为自己撑起来的。
“语儿,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呢。”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虽然隔着厚厚的披风,却仍能感觉出语儿微微的颤抖,抬起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让自己的暖意传递,让她有个依靠,让她知道,从今以后,他都会在,这样便好。
“你们在干什么?!”这样的静谧尚未消融语儿心头的寒冷,就让一声呵斥给惊醒了,转头一看,不是旁人,竟是本该留守湖南的蔡朗廷。
他,怎么来了?在这最冷一天里。
“你们在干什么?!”这样的静谧尚未消融语儿心头的寒冷,就让一声呵斥给惊醒了,转头一看,不是旁人,竟是本该留守湖南的蔡朗廷。
“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将会替换。
第78章 重回暖风阁
“塞楞额,此番回京;你好好将养;眼下吴三桂已然命不久矣了,你也不必着急回来。”亲自将儿子送离了军营;先前呈报朝廷战况时;岳乐连同蔡、塞两人的伤情也一并回报了。不日便收到康熙圣旨;召塞楞额回京养伤。
“莽古泰,塞楞额的身体你好好照料着,有费扬古还有蔡总督在此协助;我军大胜之日必将不远,你也不必挂怀。”临行前岳乐斟酌后又细细叮嘱了担任护送职责的莽古泰;声音倒是放开了;似要叫随行的蔡总督也一并听了去。
“将军,小儿朗廷的虽是腿伤,也已在军中将养了近一月,可仍未完全复原,不知能否向皇上求情,也能回京休养?”看着塞楞额的车驾渐行渐远,岳乐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让蔡毓荣看的分明,想来这个塞楞额必然不简单,不仅是莽古泰对他关心,将军也在他受伤昏迷期间多次询问起他的伤情,如今一份军报,竟能让皇上下旨召回了京,身份绝非等闲。
岳乐转过身,看着神情有一丝不郁的蔡毓荣,换上安抚的语气:“蔡总督,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你昨日里也是一同接旨的,皇上只点了塞楞额回京,若是本将军再上折为令郎请旨,于你于我,都未必见得是好事。”不待蔡毓荣再开口,便回了主帅营帐。
“朗廷,你姑且再忍耐忍耐,若是没有圣上下诏,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京的。你给我耐下性子来!”去探望仍在养伤的儿子,蔡毓荣胸口那口气仍被堵着,虽说他自己也清楚,凭他父子的身份,是绝不可能轮到让皇上召回去的,可看着一个小小骁骑校竟有此待遇。不禁妒火中烧,说话也带了几分冲动。
“爹,塞楞额凭什么能回去?就因为他被刺了肩膀而我只伤了腿?这仗已经打了快一年半了,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语儿!”昨日在房中休息的蔡朗廷也是听说了塞楞额的好福气,想起那小子,本与自己素无过节,可凭什么每回都比他好运?
看着儿子蹭得弹了起身,本倚在被褥上的身子因为用力过猛,差一点便斜倒了下床,蔡毓荣跨了两步上前一把扶住,又将他推回了床头,甩甩手,“哼,你给我老实点!往日里我怎么教你的?沉住气!沉住气!你哪回是听了我的?上回要不是你着急要娶语儿过门,我怎么会跟贾汉复闹得那么僵!如今倒好,干脆连婚约都给退了,你还在心心念念想着娶人家!”看着左脚仍然包得跟猪蹄似的儿子,蔡毓荣恨铁不成钢,咬牙一番。
“爹!贾伯伯不是说了吗,待我出征回去就可再去提亲,到时他定不会有所阻拦的。现在吴三桂那老贼已被下了毒,咱们守在这儿也不过就是等他慢慢毒发,并无生死之忧。那语儿不还是我的吗?”又是被爹一通教训,蔡朗廷心中纵是有诸多不服,可一想到与语儿的婚事告吹,的确也是自己太过心急,硬是要在出征前成亲,才会得了如今的局面,便只得转换了话头。
“你!朗廷,你的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你怎地如此单纯!你真以为那姓贾的还会把女儿嫁给你吗?若是他真有意与我们结亲,何必多此一举,说什么回去再提亲?”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儿子的脑门,这个儿子怎生得如此愚笨!“你可有听说过哪家因为夫君要出征,女方要求退婚的?这话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可他贾汉复硬是做了,他是置自己颜面于不顾,置我的颜面于不顾,置蔡、贾两府数十年交情于不顾。他既是放下了这些,又怎会轻易再同意婚事?你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
笨儿子听了爹的话,震惊得长大了嘴,白日里的温文尔雅,伪装面具早已被内心的错愕给震得粉碎,看来傻子面相无褶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丢下呆愣的儿子,蔡毓荣忿忿离去,在岳乐那里受了气,在儿子这里又是好一顿憋屈,也只得出去走走,不然立马就得挂了。
“师父,咱们这是到哪儿了?”躺在马车上已经快半个月了,塞楞额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每日醒来就觉腰背已然酸疼到麻木,即便是塌下垫了厚厚的褥子,可这没有避震器的马车哟,颠死个人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京城,一定需要重新组装。
为了方便照料塞楞额,莽古泰倒是没再骑马,听得徒弟的话,睁开双眼,依然背靠着车身,动也未动,淡淡回了句:“已是到了山东边界了,过了这泰山,路便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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