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复神色复杂地看着贾环,“这样可以吗?”
贾环点头,“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身后一阵脚步声,便是米商老板闻德走过来。赵复和贾环站起来迎接,闻老板亦是笑容满面,“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闻老板恰是中年,一看即有商人所特有的精明。
众人寒暄之后,赵复便开门见山道,“闻老板,不知何时方便带我们去看看米库。”
闻德笑道,“好说,前两日刚运过来的大米,就存在西市那边的仓库里。都是上等大米,保管你们看了满意。”
赵复笑道,“那我们这就动身?”
☆、恶意抬价
赵复笑道,“那我们这就动身?”
闻老板这才现出些许犹豫之色,思量良久,终到,“只是价格方面……”
赵复忙笑道,“当然是按市价十两银子一担。而且老板你放心,我们这次准备买下五百担,到时候我们看过存货之后,更是会将银子一次性付清,绝不拖欠。”
闻老板却依旧面有难色,半晌才道,“要我老闻来说这事实在不好意思。只是价钱恐怕得涨到一担米二十两银子。”
这样价钱凭空涨了一倍。原本买五百担米需要五千两银子,现在竟是需要一万两白银这样的天价。
贾环心下一沉,莫不是闻老板也已听得了米荒的消息。如果他知道了,那京中其他米商都已知晓。
赵复笑容已有些勉强,只道,“闻老板,大家做生意都是凭信誉,您这样无故毁约,这样又怎么说得过去。”
闻老板似是也有些歉意,只道,“只是有人出了这个价钱。我原是想,如果赵老板和贾公子愿意出这个价的话,我还是会先将大米卖给你们。毕竟是先与你们商量好。但如果你们不愿出的话,我就只能将这米卖与出价更高的那人。”
贾环攥紧拳头,“出价那人是谁?”
闻老板道,“这人你们也认识的,就是钱静望。”
话音刚落,一身锦衣的钱静望就摇着扇子走上来,用那一贯戏谑的笑容,“闻老板,你这么快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们,可不是出卖我,凭白替我招揽仇恨么?”
闻老板一惊,忙站起身迎接钱静望,“这……只是在下并不知道不能将钱老板名字说错,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钱静望摇摇扇子,反客为主地在桌旁坐下,又道,“所以呢,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他漂亮的桃花眼中噙着笑,扫视一圈,最后集中在贾环身上,毫不客气地笑道,“依我看,贾公子应该出不起这个价钱吧。”
贾环冷冷道,“你一天不找茬就浑身不舒服?”
钱静望眼中笑意更深,“没错,看你苦恼真的还让我挺愉快的。”
贾环纵然百般忍耐,但还是一股无名火窜起来,直想将那对面笑得张扬的人揍上一拳。忍了又忍,这才道,“就算要与我作对,也没有你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二十两一旦,几乎比现在市场上的卖价都要高了。你即使买进这么多担米,到最后也只有亏本的。”
钱静望摇摇扇子笑道,“我说过了,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你苦恼。”
“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聊!”
钱静望深望了贾环一眼,又淡淡道,“更何况,我早说过要买下你们那家店。是你们两个顽固不化,坚持到这种地步。我钱某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得不到。”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贾环和赵复一眼,“现在不仅是这五百担米,还有你们那家店我也一定会用尽手段得到。”
贾环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怒瞪着钱静望。
钱静望却依旧笑着,这笑意让他的桃花眼愈发魅惑众生。
贾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念一转,这才想到,既然钱静望不过是为了跟自己作对夺回那间粮铺,那他就还不知晓京城即将发生粮荒的消息。既然如此,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贾环深吸几口气,这才慢慢坐下来,对对面的闻老板道,“闻老板,你也听到了,这个人根本不是真心想做生意。他这么率性而为,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反悔呢。”
闻老板被这么一说,亦有些担心,只是在钱静望面前,不便表露出来,所以只是沉默。
而钱静望也并未急着反驳,反而笑看着贾环。
贾环道,“如果你觉得之前的价钱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出到二十两银子一担。闻老板,你也说过,如果同样的价钱,优先与我们合作,对吧。”
闻老板分明亦是倾向于贾环,便问道,“那贾公子这次是要买五百担吗?毕竟我希望能够一次性把货物出清,日后再去江南进新的货物。”
原本准备五千两白银就是个不小的数字。现在一万两白银更是让他晕眩。贾环并不知从哪里能弄到这么多钱。但他不愿放过眼前这个机会,只道,“当然,我们要买下这五百担。”
闻老板神情渐渐舒展开,“好,那……”
一直旁观的钱静望慢悠悠开口,“那我出一担米三十两白银的价格。”
闻老板一惊,“三十两?”
钱静望笑道,“怎么,这个数字你不满意?”
“满意……满意……”闻老板绝想不到这一批货能卖出这么高的单价。纵然想帮贾环,但钱静望出的价格实在吸引人。
贾环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钱静望。一旁赵复亦是面色极为难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钱静望道,“我也可以付现银。”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作为定金。呆会我们回去签订契约,再验过货之后,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闻老板喜不自禁,但对贾环几人还有歉意。他当即便想带钱静望去米仓验货,只是见贾环两人脸色难看,不由语带歉意道,“这次实在是闻某的错。”
赵复还在生气,一声不吭。确实贾环开口道,“此事也是人之常情,闻老板无需介怀。”
他转身要与赵复离开,却是钱静望挡住了他离去的方向,笑道,“贾公子倒是大度,显得钱某小鸡肚肠。不过你既有如此肚量,不如直接将那家店拱手送与我,也算一桩美事。”
贾环看也不看他,只对赵复道,“赵兄是否还认识其他米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赵复一楞,这才从萎靡中微微振作,道,“好。现在虽然来不及约,但我们可以直接去他们府上。”其他米商亦是有过多次合作之人。而且也不必因为钱静望的插手而只能用高价买进。
贾环无视钱静望,与赵复一起往外走,却听得身后钱静望漫不经心的声音,“无论你找哪一家,我都会过去的。正好钱氏米铺这么大,也是需要填充仓库的时候了。”
贾环怒气蓬发,“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要这间店铺。”
贾环握紧了拳头,然后又颤抖着松开。手指几次捏紧,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忽然间,却听见一声不甚肯定还带着犹疑的声音,“贾公子。”
众人齐齐向那人望去,却是一个老板模样打扮的男人。那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比普通平民要好得多,但却并不合身,显出几分土财主的土气。
闻老板和钱静望都没有在意这个男人。只是赵复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极力不露出奇怪神色。
因为那衣着怪异的土财主,正是方才离去的大虎。
贾环立刻抛开钱静望,站起身道,“胡老板,在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胡老板’这才抖了抖手,本能就要以仆人的卑微姿态走过来,瞥见贾环的目光,又立刻故意装出老板所有的那种财气,缓步往这边过来。在经过钱静望的时候,‘胡老板’颤抖了一下。他本就是个老实人,几时会说谎。此刻钱静望那犀利的目光和威压更让他心中胆寒。
闻老板并未留意胡老板,他正等着钱静望去粮仓。只是钱静望似笑非笑地盯着胡老板,而后笑意更深地看着贾环。
贾环只不理那刺骨的笑意,立刻将胡老板迎到桌边。
闻老板原本根本没有在意动作诡异的胡老板。只是胡老板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银票,而后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钱静望,一脸的欲言又止。
闻老板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而后看向贾环,问道,“贾公子,这位是?”
贾环道,“这是胡老板,也是做米粮生意的。今次来也是要向我卖米。”
闻老板点头,这才冲胡老板拱手道,“幸会幸会。”
胡老板亦不甚习惯地拱手,“幸会……”
他刚说完,钱静望亦笑道,“幸会。”
胡老板立在原地,愈发局促不安,只是望着闻老板的目光愈发复杂。
闻老板忍不住道,“胡老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胡老板这才犹豫道,“闻老板,你可是要与钱老板做生意?”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只是闻老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又觉得这问句的问法实在奇怪。闻老板道,“正是。胡老板可是有什么问题?”
胡老板支支吾吾,“其实……其实……”说到一半,脑中已经一片混沌,各种话语纠结着出不来。
钱静望似笑非笑地盯着胡老板,“胡老板无需紧张。你是否是说对钱某有意见?”
那犀利的言辞让胡老板更加心里慌乱,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旁贾环站起来,接着道,“其实他昔日也与钱老板做过生意。”
闻老板这才了然,却依旧不明白眼前胡老板的举动。
而钱静望却是笑了一声,“环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贾环无视那惹眼的桃花眼,只对闻老板道,“其实同为生意人,我本不想随便诋毁谁。只是如今胡老板在这里,有些事我不得不说。”
钱静望咳了两声,眸中笑意更深。
只是闻老板却心思完全集中在贾环的话上,“贾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道,“胡老板,你自己说吧。”
胡老板面色犹疑,手都在颤抖,“前两年……我用十多年的积蓄来做成本,想要做生意。当时第一笔生意就是跟钱老板所做的。”
闻老板狐疑地看着胡老板。
“当时,钱老板米铺才刚刚入行。但钱老板出手阔气,一出手,就给了我不错的米价。我还庆幸第一次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只是,后来我发现,我却连一分钱也收不回来。钱老板让我把米运过去之后,迟迟不交粮款。”
闻老板打量着胡老板,一脸怀疑。
“我知道闻老板你不会信的。后来我想打官司要回这笔款子,只是官府根本就不受理,并且让我把那笔定金也陪了出去,诬赖我为讹诈。后来我才知道,钱老板幕后势力很大,官府绝不会动钱氏米铺一根汗毛。”
闻老板虽尚有怀疑,但此时的话已经有几分真实。钱静望身后的势力不浅人人皆知。
胡老板道,“闻老板,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只是,如今钱氏米铺的势力扩张如此之快,根本已经超出了正常速度。在交易过程中,钱氏米铺根本是和强盗一样强抢掠夺。随意拖欠粮款,更是会落井下石。现在京中米铺老板都是怎样一个个被他斗垮的。这其中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你也应该知晓。”
这话是事实。钱静望扳倒那些米铺老板的手段本就不怎么见得光。闻老板之前就有所耳闻,只是因为此次钱静望出的价远远高出一倍,才想和钱静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