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舞蹈艺术家的这种担忧与武断在当时那个特定的社会环境里是成立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无稽之谈在那个时代竟然一度被奉为真理,且不说那种极左思潮给当时人们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和灾难,而单单小齐老师的美好愿望确实像五光十色的肥皂泡那样,很快就要破灭了。
但齐远方决非那种只顾及政治前途而无视人生情爱的无义之辈,他决不向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妥协,那种对柳莺来说充满强暴性质的性冲击而作为他却是极为珍惜的,那是他有生以来男性或者说是雄性能力的第一次尝试和展现,那天中午在他小小宿舍里发生的那个美好而彻骨的事件永远铭刻在他的心底,像一把锋利的金刚刀在纯洁无暇的水晶石上刻划上了一朵明快而简约的爱之花。事后他庆幸他忏悔他幸福他痛苦他珍重他无奈,并在青春多烦恼的心里发誓今生今世非柳莺不娶,如若有谁干扰他的神圣爱情他将与其同归于尽。为此,他曾与自己的父母就柳莺的阶级出身问题展开了激烈论争。今天人们感到十分可笑幼稚且充满虚幻色彩的政治论争,在那个时代许许多多的家庭中都切切实实地发生过,父与子、母与女、夫与妻、爷与孙、兄与弟、姐与妹因对当时政治形势和社会事物见解、看法的不一致,随时都会在家庭内部展开一场毫无结果的激烈辩论,甚至在一些家庭还会酿成暴力冲突,死人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艺术修养很高的父母知道自家儿子的个性,他们承认甚至赞叹儿子对人生爱情的执著追求,最终放弃了对他所谓理想爱情的干预,因为他们的儿子在对人生爱情的任性和追求方面不但与他们一脉相承而且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但伟岸而英俊的父亲还是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年龄问题。齐远方从音乐学院毕业到学校当音乐教师至今已经两年,年龄已满二十五岁,而柳莺才上完初中一年级,年龄只有十五岁。爸爸说:按你的描述,她应该是一个十分美好而可塑的女孩,我们不能排除给她机会予以重点培养她会成为一位为数不多、出类拔萃的女指挥家的可能性,但作为终身伴侣你也得考虑考虑年龄因素啊!你们之间说不定已经存在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代沟,且不管家庭出身社会关系怎么样,也不论思想观念上能不能一致,光考虑年龄问题,等她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你们可以理所当然地结婚之时,你想想你已经多少岁数了?生理上能不能相互适应?这可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啊!爸爸说完这番话将脸转向妈妈,征询她的意见。妈妈点点头又摇摇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无法表态,好像事情比较复杂,头绪难以理清。这时,儿子终于彻底陷入人生的情感沼泽之中不能自拔,他怨天哀地,觉得眼前的世界污泥烂水蚊蝇遍布臭气熏天昏噩一片,完全没有了亮色。
妈妈曾经是这座大都市艺术之林中一头美丽的雌豹,她与才华横溢的歌舞团首席小提琴演奏家的婚配可算是天作之合,虽然早已经进入艺术女性悲哀的不惑之年,但容貌依旧光彩照人,身段照样健美柔韧。她经过短暂的思考,突然能够理解和体谅儿子作为男人的那颗金子般的心了。她说:好儿子,我们不再用政治和阶级的标准来衡量和规范你们的感情了,年龄也不应该成为你们获得真正爱情的阻隔和障碍。你假如认为特别值得的话,不妨静下心来等她几年,不过那种等待对你们男人来说却是一种人生的重大考验。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必须是——你认为特别值得。齐远方哭了,他扑向妈妈,将一颗青春而执拗的头颅埋进了母亲芳芬而爽朗的怀抱里。
然而,柳莺同学却莫名其妙地再也不来上课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许多天过去了,柳莺同学那纤弱而妩媚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校园里。小齐老师着急了心慌了,于是向她的同班同学打听,同学们谁也说不清楚;于是就问她的班主任邢老师,邢老师当然知道她已经转学了,但没有告诉他而是用怀疑加审问的目光盯着他,直将他盯得浑身发起冷来;于是跑到教导处打问,教导处管理学籍的小马老师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了他——柳莺转学了,转到郊区的一所中学,是她妈妈来帮她办的手续;于是他就像精神癫狂症患者被医生注射了强力镇静剂一样,突然间便失去了原有的一切症状,死寂如潭,两天后就瘦了一大圈。
生死诀别
文化大革命爆发之后,教育系统革命组织根据上一级革命组织的指示,除了召开一些杂乱无序的批判大会揪斗了一些学校的领导和出身有问题的教师之外,更重要的事情是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几经讨论研究,鉴于齐远方的组织才能和音乐指挥才能,他很快就被任命为宣传队队长兼乐队指挥。大概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有机会有义务四处打听柳莺同学的家庭住址。终于在暮春的一个早晨,齐远方出现在柳莺与她母亲居住的两间简陋而破旧的平房前。妈妈出门看,被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而至惊呆了。她现在神经已经十分衰弱,任何的她认为不该发生的事情假如发生了,都会给她造成强烈的精神刺激,使她惊魂不定。
齐远方开门见山地说:我姓齐,整齐的齐,是柳莺同学的音乐老师。我找柳莺同学,是想让她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柳莺同学很聪颖具有音乐指挥才能,稍加训练便能胜任宣传队的乐队指挥。我现在是宣传队队长兼乐队指挥,我特别希望柳阿姨能够同意柳莺同学参加我们的宣传队,来做我的助手。妈妈在惊疑中愈发糊涂了,她怔怔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出于礼貌还是让这位年轻而漂亮的小齐老师进了家门。柳莺这时正在灶间帮助妈妈洗涮早饭锅碗,她知道谁来了,两间小平房一墙之隔连另间老鼠的吱吱叫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小齐老师那训练有素、音色明亮的男高音了。自从那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后,柳莺有过一段时间的痛苦,但她并不从心底里去痛恨齐老师,齐老师才华出众爱憎分明,这诸多方面好的品质都是她所钦佩所向往的。从考进那所学校直到后来转学,她对齐老师的印象并不差。说实在话,她很渴望与齐老师接触,齐老师那纯正的歌唱家嗓音和洒脱奔放的音乐指挥姿态时常能在她花季的梦境中出现……但不知怎么,一旦发生了那件不好的事情她便不能与齐老师相处了,从那之后齐老师似乎就突然间由女孩们心目中的偶像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犯,而自己也相应地沦为被伤害者被蹂躏者,这种人与人之间突发的角色转换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而妈妈此刻也困惑了,昔日欺侮玩弄女儿的衣冠禽兽居然不是一脸凶相丑陋无比的无耻之徒,然却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美貌青年。小齐老师说:柳阿姨,我找你们找得好辛苦啊!您无论如何都不能阻碍您女儿潜在才能的发挥。我敢保证,只要给她展示才华的机会,再加上她的刻苦钻研,她定能会成为一位当代中国为数不多的女指挥家,请柳阿姨相信我的眼光和推测……这时,柳莺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已经忙完厨房中的洗涮事宜。她满面羞涩地站在妈妈的背后,静等着妈妈的决策。最后,事情在妈妈疑疑惑惑和恍恍惚惚之中定了下来。
他们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总共活动演出了六年,其中前两年齐老师担任乐队正指挥柳莺为副指挥,后四年柳莺能够独当一面了就由副指挥升为正指挥。齐老师除了担任队长之外还充当编导,在需要的时候还出台搞男声独唱。齐老师在这一时期履行了自己“等待”的诺言,他希望岁月快快流逝柳莺快快长大,一旦到了法定年龄便与她步入真正的恋爱季节,然后瓜熟蒂落结为百年之好。这是多么美好而正统的情感历程啊!这个时期是柳莺在音乐道路上特别是在乐队指挥方面突飞猛进的阶段,一个毫无保留倾其所有地教授,一个刻苦发奋孜孜不倦地钻研,过程和效果是无需用文字表述的。而真正需要写出的是他们二人后来的生离死别。齐老师当时已经进入中国男性最佳的年龄阶段,他的生理和心理全面走向了成熟,在关心和培养柳莺的同时,女孩外部性征的逐渐显露特别是Ru房的隆起臀围的扩大皮肤的细腻已经给他构成了强大的诱惑,使他常常想入非非不能规范自己的行为,但为了迎接人生最最美好季节的到来,他还是努力克制和扼杀自己身体内部青春浪潮的涌动,像对待亲生妹妹那样去爱护柳莺尊重柳莺。实际上柳莺在进入的宣传队两年之后,在对于人生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理解方面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她已经不再为她和齐老师先前所发生的那种事情羞愧苦恼了,妈妈那时教训和规劝她的阴影随着心中太阳的升起面积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消失了。齐老师就是她心中的那颗太阳,那颗太阳在她的心中与日俱增地更加辉煌起来。
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政局渐趋稳定经济亟待发展的时候,中越战争爆发了。这个时候的齐远方——也可以扩大面积说成是这个时候的人们——由于社会和时代的原因每时每刻仍处在神志轩昂之中。当一支部队在那座大都市征招艺术兵的时候,齐远方毛遂自荐很快被部队首长看中,虽然年龄大了些,但作为艺术兵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尤其是他在声乐和音乐指挥方面的才能是部队最最需要的。部队首长破例地将他征召入伍并将他派进了前线文工团,很快他便穿上军装英姿飒爽地离开那座都市随部队开向了中越作战前线。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人世间没有他了,他在一次阵地演出中牺牲了,是中了敌方的炮火。那一次共牺牲了二十多个文艺战士,他们的尸骨都埋在离中越边防线不远、我国境内的一个小小烈士陵园里。
当时,征兵部队的首长和有关人员,为在那个座大都市里征召艺术兵,观看了好几个系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出。齐远方所在的教育系统宣传队,特意为首长一行演出了有一定难度的《长征组歌》,他担任了指挥。演出结束后,教育系统革委会又特意召开了一个军民座谈会,让征兵首长们多提宝贵意见。会上,部队首长对他们宣传队的演出成功表示祝贺,赞扬齐远方指挥得好,并让他推荐几个文化素养高歌唱得好的年轻人参军,说可以直接进入部队文工团。齐远方问首长要不要老兵?首长说只要有文艺特长年龄可以适当放宽,又说像你这样的音乐才子,我们可以破格录用,不会太在乎什么年龄的。齐远方当场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就这样走马从戎了。但是在穿上军装之后,他倒是有些犹豫了,或者说是有些后悔了。爸爸妈妈那边且不说,面前站着的柳莺已经进入女性妙龄阶段,她优雅卓约、含苞待放,女性的成熟信息如无形的气旋,竟然将他压抑的心湖搅腾得波浪翻滚。晚间,他约柳莺说想到公园里走走,柳莺将事情说给妈妈,征得同意后便按时赴约了。在公园的一个僻静无人处,他们借助斑驳树影的掩护,无言地向对方扑去,又无言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时的柳莺已经到了需要男Xing爱抚的年龄,她仰起如月的面庞努起花蕾似的嘴唇微闭溢彩的双目颤抖着身子等待着她渴望已久的男性热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