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后来和曲哲说,为了让你出来,我们什么都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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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年迈的父母拎着他们的包,狼狈地离开了儿子在曼哈顿的家。背后是狠心的儿媳,前面是前途叵测的未来。他们走之前没获批准亲亲自己唯一的孙女,他们甚至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像逃难一样被赶出了家门,就如同曲哲从世贸大楼逃出来一样。区别是曲哲碰到的是恐怖主义蓄谋已久的袭击,而他们碰到的是杭湛对美国法制突如其来的领悟。
6
父母被赶出的时候,曲哲还在拘留所里焦急地等待上法庭的机会。他认为美国法庭不会只听一方的供词的,为他配了一个法庭律师就证明了这一点。让被告有申诉的机会,这应该是法制国家和专制国家的根本不同。
只是对分配来的律师,曲哲没有信心。他对曲哲的申诉不感兴趣,反而笔记了不少杭湛说的话。杭湛看来是往绝路上走,不给他们的婚姻留余地了,否则不会这样对待他的父母。当曲哲在狱中的时候,她这样做,就像发动了一个家庭政变一样。曲哲知道已经没有对家庭的支配权了,也指不上她来法庭带自己出去,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可那天,让曲哲吃惊的事一个接一个。
轮到他的时候,一个检察官开始替女警察念对曲哲的诉状,就是她花七小时写的那个不到500字的东西。女警察在诉讼中,把曲哲描述成为一个莽汉,敢当着孩子面动手打老婆,把老婆打得去了医院,毫无悔意,竟敢在警察面前说在中国打老婆没事,在法国打老婆警察也不会管。
那是女警察在警车里从曲哲嘴里套出的铁证,当然得断章取义才能拼凑出合理的推论了。
她的指控使法庭现场一片哗然。让曲哲备感羞辱,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美国的法庭人员虽然听惯了夫妻打架的陈述,却还没有见到这样无耻的丈夫,竟敢在警察面前说打老婆没事,那可是对美国司法的公然挑衅。给曲哲判决的是一个女法官,听到这儿,她摇了一下头,心里肯定想不能让这个野蛮的家伙轻松过关。
曲哲没指望女警察在诉状里说什么好话,觉得至少她应该简单陈述一下打架的原因,那是杭湛挑起来的,她侮辱曲哲的父母才引起争执。女警察的诉状中却掐头去尾,无因无果,径自把曲哲说成一个上来就对老婆大打出手的家伙。保护年迈的父母免受侮辱的事则一字未提。连给曲哲拍的手上伤口的照片都被她利用。曲哲是一气之下,让她看被杭湛打的证据,结果在起诉书中被当成曲哲动手打架的证据。
镇静下来后,曲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问亚裔律师:
“警察怎么当庭撒谎,我没说过那些话。”
日本裔律师低声答道:
“反正结果都一样。”
轮到律师替他辩护时,曲哲听见他重复杭湛在电话里说的话,指责曲哲动手打了她,还说杭湛不准备让曲哲回家,又把他的父母赶出家门。
听到这里,法庭又一片哗然。
以法庭工作人员的心理,他们知道这次碰上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家庭,没有教养的夫妻,丈夫殴妻,妻子就虐待老人,反正都来自一个野蛮的民族。曲哲不解的是亚裔律师竟然给他罪上加罪,一句辩护词没讲,还把杭湛的话重复了一遍。现在他还站在身边,冠冕堂皇号称为自己辩护。
曲哲真想当庭告诉他被解雇了,再把一张20美元的小额支票扔在他脸上,就像美国70年代那部经典电影《教父》里羞辱记者那样。
曲哲不能忍受这样里外勾结好了似的侮辱,他决心维护自己的尊严,即使这样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于是,他瞪着眼睛跟律师说:
“我要自己陈述!”
律师看出曲哲的脸变了,不耐烦地说:
“你不能自己说,法官不会听的。”
曲哲没有理他,转过头对女法官高声说道:
“我能自己说话吗?”
女法官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你想说什么?”
曲哲压不住自己心里的愤怒,向法庭咆哮道: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事情不是这样的。”
法官回答:
“律师已经替你辩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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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哲心里想没有他的辩护可能还好些,他要求说的话一句没说,杭湛说的话他倒是在法庭上重复了,他简直就是杭湛的律师。但是不能对法官说这种话,只能找个借口,急不择言的曲哲便胡说了一句:
“他讲得太快,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女法官断案就像在市场买菜一样,干净利落,不讨价还价。她立刻说道:
“既然你听不懂他的话,就给你找个翻译,暂停判决。”
法官一句暂停判决的话,让曲哲又在拘留所里过了一夜。
无可奈何的曲哲被狱卒带下去,坐在那里气愤地想,女警察无事生非,将一个家庭吵架渲染成一个严重家庭暴力的案子,是她水平低下,缺乏判断力,又有种族倾向的原因。那法官呢?
法官都有大学以上,甚至更高的学位,经过多次考试,是社会上的精英。仅以受教育水平看,检察官高于警察,法官高于检察官。否则为什么警察一天只能穿着警服在大街上巡逻,检察官则西装笔挺出入法院,恭恭敬敬侧立一旁,而法官却能衣着长袍高高在上,威严地坐在主席位置上呢?
所以他对自己说要相信法官,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是他被关在拘留所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