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晓生上床,是他进到程家的第3年,那天他在房里换衣服,晓生突然闯进来,把他死死压在床上,野兽一样把他全身啃过一遍……
他承认一开始跟男人维持这种关系,是带著补偿的想法。
他知道晓生喜欢他,他在晓生眼底看到跟夏藻一样的执著。
后来每次跟晓生上床,他都会闭上眼在内心一遍一遍跟夏藻道歉,透过晓生,似乎能稍微聊表自己对藻深不见底的歉意跟怀念。
他爱晓生吗?也许这个问题要回溯到,他爱夏藻吗?
说实在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爱人的心,毕竟当初并没有从冬槐那里把自己的心取回来。
于怀于怀,冬于怀。
这个名字真好听啊。他想。
有那么一个人,你把他记怀于心底,存放在谁也碰不到的记忆角落,藉著每一次从心底呼唤他的名字,提醒自己曾经这么深、这么真的爱过一个人。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一通电话,把春夏秋冬四人再度聚集于一处。
这10年,他们保持著连系,却又害怕这样的连系。
因为伤口没有愈合,见到彼此只会将疼痛唤醒。
他们散居各处,是因为失去了重要的孩子,如今聚在一起,是因为有了这孩子的消息。
慕从床上爬起来,他没有睡著,只是躺了一晚。
做爱虽然是生理需要的例行公事,却也是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
平日他不会在假日以外的时间跟晓生上床,昨晚比较特别。
他带著结束某种感情的觉悟,让身体里里外外被晓生的味道充满。
进浴室冲了澡,出来时晓生已经醒了,半靠在床边瞅著他:「太累的话请个假,又不是非要上班不可。」
慕笑著用毛巾擦拭头发,坐在床沿:「我只是一个雇员,我不去上班你要那些孩子怎么办呢?」
「大不了辞职,又不是缺钱,我养你也成。」晓生不以为然。
慕倾身安抚性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故意用湿漉漉的发蹭他:「今晚回来再做……嗯?」
晓生有种现在就想把他压倒吃乾抹净的冲动!可惜慕快了一步,已经起身走向衣柜换衣服去了。
来到幼稚园门口,慕在内心深呼吸几次,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一直以来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他习惯在内心列出选择题,不论几个选项,只要列出来,就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脚踏进园区,家长跟孩子出现在眼前,他笑著跟其中一个家长打招呼,正閒谈著,眼角馀光瞄到牵著小怀的冬槐,他礼貌的朝那人笑笑,继续跟眼前的人聊著。
拜托,就这样离开吧,拜托。他在内心不断祈求,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孬。
他鸵鸟的不想这么快就面对冬槐嫌弃的脸,就算前晚发生的事逼的他必须提早结束『一年之约』,当事情真正横在眼前,他才发现自己对冬槐的感情竟然完全没有被10年光阴给磨损冲淡。
夏藻曾说他学走路的时候,只知道往前,不知道后退,慕在内心苦笑。
「程老师。」没想到冬槐不仅没有离开,还走过来,目光炯炯的定在他脸上,「借一步说话好吗?」
作家的话:
^_^
57、对不起,爸
「学生们都来了,可能不方便讲太久……」慕边说边望著冬槐脚边的小怀,猜测小娃昨晚跟男人说了多少那晚『看见』的事。
冬槐闻言淡淡道:「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两分钟……可以吧?」语毕弯身叫小娃进教室,然后往校舍前面的游戏场走去,慕只好跟上去,两分钟吗……他暗暗深呼吸,已经做过足够的心理建设,所以没问题。
如果冬槐要他滚出自己的视线,那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如果离开,首先,要帮幼稚园找到新的老师,然后要把现在住的房子处理一下……慕在脑海里盘算著今后该何去何从,却听到冬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十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慕慢慢抬眼,虽然只是一瞬,脑子里却迅速闪过好多好多纷杂混乱的画面,彷佛过去相处的13年光阴就在这一抬眼之间,转瞬而逝。
「仇默临,这十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冬槐已经转过身来,身上那件深色西装将他锻鍊多年的结实身形好好的衬托了出来,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让人艳羡倾慕。
慕站在他对面,已经10年了,他再不是过去那个身材瘦小让人一眼看去雌雄莫辨的仇默临,他的身高直追冬槐,虽然单薄的身板远不及平日锻鍊有加的健身教练,至少站在那还能稍微唬唬人。
「我不认识甚么仇默临。」他唇瓣轻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不是你帮他办理入院手续的吗?」冬槐像一只狠咬猎物的猎犬,「我已经从院方那里调到了入院资料,想看吗?」
语毕将一张纸甩在他面前,慕睁眼看著纸上印著仇默临几个字,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被程家收养,在养父去世那天,他跪在父亲面前发誓会继承家族事业,并撇弃仇默临这个名字。
从那天开始,他变成了程慕纶,他称呼那个躺在医院里被判定脑死的男人为『小默』。并不是自我催眠或者严重失忆,若不是十年前他突然晕倒在马路上,害的载著程家人的司机紧急刹车撞上旁边安全岛导致车子翻覆……程慕纶不会脑死。
当时那辆车子上坐著程氏一家,除了晓生,他一向讨厌参加任何的家族活动。
车子翻覆后打了几个旋终于止住,程父挣扎著从翻覆的车底爬出来,一眼就看见倒在路边的他,一通电话紧急叫来救护车。
程慕纶没有系安全带,又坐在车门旁,车子撞上安全岛时他当场飞出去,摔进路旁的大水沟里。虽然马上送医,还是在抢救之后宣告脑死。
而他,被送进医院后紧急拍摄X光,被发现脑子里有个肿瘤,这也是他走在路上突然晕过去的原因。
过往云烟,竟然因为冬槐当著他的面叫了一声默临,通通倾巢而出,无法拦阻。
「仇默临,已经死了喔。」他这么说,眼睛直直望著男人,「要我带你去看他的墓碑吗?」
「仇默临没死,死的是程慕纶。」冬槐冷笑,似乎在嘲讽他别脚的烂谎,「小默,你以为我甚么都没调查清楚,就来跟你摊牌吗?」
慕站在那没出声,内心却突然轻松了。
是不是潜意识里,他终究还是希望被冬槐认出来呢?希望在分离了10年重新相聚时,男人能认出他就是小默,即使他的容貌、名字、家世背景,已经跟10年前再不相同。
「槐哥,我真听不懂你在说甚么,不过……很抱歉,我现在的住处有点不方便,以后可能没办法再帮你带小怀了。」他抱歉的笑,罔顾男人投射过来足以将人射穿的目光,转身往教室走,冬槐一把抓住他:「话还没说完呢,想走?」
「槐哥,我说过我是同性恋吧,」慕垂头望著那抓著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非常的温暖,「而我就喜欢您这种型的男人,如果你再继续跟我有接触,我难保自己不会……」
「不会怎样?」冬槐接过话茬,死盯著他。
「不会想……推倒你。」慕抬眼,目光水般透彻明晰,「所以如果你还算珍惜你的家庭,就离我远点。」
他想甩开那箝制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依旧纹丝不动的紧抓著他,不解,抬起头,却被冬槐眼底彻骨的寒冰震住。
「我管你想怎样!我管你想怎样!!!」冬槐像头发怒的兽,原本被发胶梳的整洁的发丝落了下来,「你消失了10年!!!你想过我们吗!?你想过这十年的每一天,我们四个都是怎么度过的吗!?你想过春蕨、想过夏藻、想过秋藤,想过我吗!!!???」
眼泪从慕眼底涌上来,被冬槐紧抓的手好痛,但是他的心更痛,那些字句成为一把把锋利的刀,他完全无力招架。因为男人话语里的痛苦、绝望、发疯似的想念、甚至不知所谓的执著……他也有,这10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念他们,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们。
生活在陌生的城市,即使走在路上,看到相似身高,身型的男人,他都会下意识停下脚步,有时候甚至会跟在那些人身后走一段路,这样就像,他还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一样。
彷佛小默还在春夏秋冬四个人的身边,这样的妄想稍微的安抚他濒临崩溃的心。
他以为这种痛苦的感觉只存在他的心里,没想到春夏秋冬四人也是这样想的……
慕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残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他们的养子,总有一天会被成家立业的他们扔下,为了不让这天到来,他选择先行离去。
他在脑子里说服自己,即使失去小默,春夏秋冬还是会过得很好,也许一开始是痛苦的,最后肯定能将他忘记。
冬槐依旧紧抓著他没有放人的意思,眼底染上一层氤氲:「你知道小怀为什么叫于怀吗?你知道这10年来我一直把某个音讯全无下落不明的孩子深深的,时刻不敢忘的,记怀于心吗?」
「对不起……槐对不起……」慕大声哭泣,冬槐无声搂住他,摩娑著他被泪沾湿的脸面,眼眶也红了。
进到幼稚园的家长跟孩子多起来,冬槐掏出手帕帮他抹乾眼泪,促狭的笑:「有了孩子唯一的改变就是,现在身上要随身携带手帕或卫生纸。」t
慕接过手帕,用力擤了下鼻子,顺手收进口袋,红著眼讷讷道:「等洗乾净了再还你。」
「老师哭哭了,小怀你把拔把老师弄哭哭了!」最爱管閒事的小可看了看突然告状似的朝教室里喊了声,小怀跑出来一看,吓呆了。
「那我进去了。」慕轻声开口,现在完全不敢看冬槐的脸。
冬槐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突然意识到甚么似的放下手,离去前又转过头补上一句:「今天下班后我来接你,不论如何,你必须要见大家一面,就算……就算你不打算再当我们的孩子,总要给大夥一个交代,不是吗?」
慕望著他,半晌点了点头。
晓生坐下,搔了搔头,不耐烦的掏出一根菸,刚点著门就开了,一个挑染金发的中年人走进来,穿著打扮普通到没有人猜的到他就是程家事馆的扛把子,掌握台湾东部所有的建筑工事,几乎所有的承包商都跟他有几手关系。
「晓生,我让你说服小纶继承事馆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程渊拿起面前的茶杯,琢磨再三才啜饮一口。
「他答应我这几日就会做出决定,应该没问题的。」晓生透过烟雾望著他,咧嘴笑起来,「叔,你对于拉一个人当替死鬼,帮你挡子弹这件事,还真是不遗馀力啊。」
「我甚么时候要拉小纶当替死鬼了?我这是惜材,我看小纶年轻,有头脑,前几年跟著你爸学了很多,经商方面他没问题。」
「哼,谁都知道程家证卷只是名义上的公司,手握实权的是背后的程家事馆,也就是您老人家,如今你给了慕一个看似风光的头衔,其实只是把他推上风口浪尖,让你有一个实质上的垫背,发生事情时可以推出去挡枪的替死鬼罢了。」晓生吸了口菸,白雾从鼻孔里渗出来。
程渊这会儿终于玩味的笑了:「这也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测吧,晓生,那你说说,我跟小纶有甚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子害他?」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