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看着乖巧,心里通透,可闹腾起来,一肚子阴谋诡计,特别不省油——这会儿这作死模样,得是天塌了。
许沐蔫蔫的叫了声哥,又叫了声勇哥,然后一声不吭,被许东篱牵牛似的拉进屋,然后塞进了浴室,精气神被狐狸精吸光了似的,一点也不复往日的两眼冒贼光。
许东篱翻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拖了个矮凳放在浴室外,然后回了餐桌。
侯勇见这两兄弟一系列动作里,半句交谈也没有,就有些意外,心想许东篱这么宝贝他弟弟,这会怎么放养不管了。
许东篱见侯勇看着自己,手边还搁着小酒盏,顿了一秒,端起自己那杯对着侯勇举过去,准备补上之前那杯。
侯勇身上,基本有女人讨厌的男人恶习之所有,他抽烟又喝酒,屋里赛狗窝,爱爆出口还是真流氓。因为真爱想嫁给他的女人,暂时还没遇见过,他先遇见个男的,将心给落人身上,取不回来了。
于是他尽力在改,那些不太友好的生活习惯,比如饭没开吃,先灌几杯——倒不是许东篱嫌弃过他,只是他突然开始养生,想要多活几年罢了。
可这些事情,许东篱是不知道的,更别提有心思关注,侯勇碰壁多了,也算看透他了,倒也不觉伤心——许东篱就是口古井,你丢两块石头,他就溅点水花,你要是站在井边想不劳而获等龙吸水,倒灌满水桶,你那就跟那站一辈子吧,他连波纹都不给你现一个,你信不信。
可就他那口井水,刚好对自己那口味。
细长的手指捏着酒杯,慢慢移将过来,又优雅又好看……空气里的火锅味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百花蜜,吸一口,一路甜进心里,侯勇不爱吃甜的,可这种滋味,他简直爱的要命。
喜滋滋的端起白瓷小酒杯,叮一声上去就碰了声清脆细响,盯着许东篱秀气的眉眼,抿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直烧喉管,再美就过了。
许东篱在家根本不沾酒,放了杯子就提筷子,在锅里捞一圈,起了一筷肥牛卷,大方的甩进了侯勇碗里,又捞了一筷子,矮身丢进了眼巴巴的爱勇狗盆里,然后搁了筷子,起身去了厨房。
侯勇和狗一个待遇,就嫉妒了一秒,立刻弃了白酒,去吃牛肉,他是真饿了。
不到一分钟,许东篱就回来了,手里还捏着副碗筷。
侯勇吃着火锅喝着小酒,爱人在对头,他好歹还有点节操,没一快乐起来,就忘记屋里另一个痛苦的人类。
许东篱饿了才吃东西,这会充当煮饭婆的角色,一边往锅里加菜,一边给爱勇找肉,失忆了一样,好像他悲伤的弟弟今天没来过。
侯勇吃他自己的,筷子在锅里扒拉,边看了眼许东篱,下巴微扬朝浴室,问道:“咱弟怎么了?”
许东篱好看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静了好几秒才开口:“出来后一问就知道了,吃饭。”
竟然没反驳那个“咱”,侯勇嘴角一挑,就想笑,诶了一声,真就将许沐泡到了脑后。
屋里两人一狗,没有一个人,关心浴室里失落的弟弟。
许沐游魂似的飘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饭桌上,他素来是爱吃里顶尖的,平时看见真正的高汤辣油锅,早就筷子抄的下箸如飞,这会却歪着头,半张脸吧唧一声就贴上了餐桌,一副“杀了我下火锅吧”的死德行。
侯勇见他这样儿挺新奇,筷子不停嘴上八卦:“小沐啊,你这是要干啥?”
许东篱一脸平静,筷子却忙的团团转,给许沐戳了个牛肉丸子,反正他待会会吃的,随口道:“说吧,怎么了。”
那瞬间,侯勇觉得他这亲爱的,真的非常像古代一种高高在上的人——太后老佛爷,关心都这么高贵又冷艳。
谁知许沐听了许东篱堪称冷淡的问话,嘴巴一瘪,恢复了点常态,颇为哀怨的叹了口气,掀开嘴皮子说:“唉,我被人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综上,完毕。”
许沐愁苦的吁了口气,来了个总结陈词。
他被电热锅热气熏得有些受不了,以下巴为轴,将脸翻了一面贴,跟煎油饼似的。
说出来心里倒是好受了些,火锅的香味就直冲鼻腔,他捏了筷子,伸进锅里就开始瞎捞,他还是没胃口,就是看侯勇吃得带劲不顺眼,纯捣乱。
人性的弱点就在于,风光的时候万人瞩目,却还是觉得关注的目光不太够,等跌倒的时候,转头一看,连十万八千里之外,素不相识的路人甲,脸上带个笑,都觉得别人嘲笑的意味深长,全世界都在看自己笑话。
许沐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侯勇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不仅没惋惜同情的安慰一句,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狗血故事特别下饭,觉得这鸡飞狗跳的节奏,挺符合许沐的风格——
他心里还有点狂,较之于他猛追许东篱,这熊孩子那点拒绝,算个屁,当然,他不是在意指许东篱难搞…嗯,怎么说呢,就是很复杂。
其实,他不觉得许沐可怜的原因,是他和自己有差不多的经历,他看上许东篱,许东篱那时喜欢谢文林,许沐看上了个人,那人喜欢个死了的人,怎么看,都是一样一样的。
可都是自己愿意的,又有什么好委屈的。觉得委屈觉得不值,放弃就是了。放不下,那就是自作孽,苦死也得自己抗,叫活该。
他刚夹了片藕,许沐的筷子无头苍蝇似的拐过来,给碰掉了,他退而求其次,紧着锅边捞,那边又如影随形的来了,侯勇眉头一紧,再接再厉。
结果弄了半天就夹了颗花椒,就是头猪,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侯勇心里就有点窜火,脸一黑,声音一提,狠敲了许沐筷子一下:“怎么的,被甩了一回,还乔上了?不吃就滚蛋。”
许沐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接着哀怨:“失恋等于天塌下,你懂个屁。”
侯勇轻蔑的嗤笑一声:“被甩了一次就怂成这样,你的喜欢也就值那点儿,想当年,我追你哥……”
许沐噌一下揪起头,对了,此地有锲而不舍的高人哪,便目光灼灼的盯着侯勇:“勇哥,跪求经验。”
侯勇也觉得自己够牛逼,可被许沐这么期冀的一仰视,自信心无限膨胀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许东篱还坐对面呢,那些年为追爱做过的事,就显得傻逼得无法直视。
许沐用看救世主的目光看他,侯勇老脸一红,正想谦虚一句不值一提,许东篱突然看过来,带点笑意,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侯勇立刻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他飞快的组织了个一二三三四五,手往许沐身上那么一拍,咧开嘴巴就开讲了,兴致盎然:“是个人都爱美,首先嘛,当然是将自个措拾的像点样子,别人才会注意到你。”
说到那个别人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瞥了许东篱一眼,许沐瞬间就被这□的秀恩爱给伤到了,就想戳他一筷子。
“想当年我对你哥动了歪主……槽错了,是真心后,我这辈子都没那么骚包过,特别注意形象。人说我穿蓝衬衫帅,显白,我就天天穿,还抹那逼香喷喷的发胶,把头发蓄了点,弄得竖起来,又显高,一进会场,就那什么……哦对,鹤立鸡群。嘿,果然,你哥立刻就注意到我了。”
他笑呵呵的看着许东篱,好像是想从他那里获取个认证,许沐顺着他目光,也眼巴巴的盯着堂他哥,等他敲定这一招是否必杀。
许东篱刚喂完狗直起腰,就收到两束目光,他眯了眼,似乎是想了想,接着有些疑惑的对着侯勇说:“蓝衬衫?”
侯勇脸上的得瑟,瞬间就凝固了。
许东篱认真起来真要命,还在求甚解,垂了下眼复又抬起:“是…零九年吗?”
侯勇痛心疾首的盯着他看了一阵,虽然都是家里人,还是有点伤自尊,他怎么能当着许沐的面,将他的面子伤的这么彻底,妈的。
不过这不算要紧,就是想起那阵子,刚追着许东篱来H市,还没站稳脚跟,兜里没什么钱,身边也没几个小弟,买一系列名牌衬衣,装个逼也不容易,搞了半天,他□的对象,竟然没注意他穿了什么,可惜。
不过这还不算最要紧的,最重要的问题是,骂了隔壁的,在他都觉得自己那阵子帅的要命的时候,许东篱没发现,后来砍砍杀杀凶神恶煞,他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侯勇语气非常不善:“屁,是一零年六月。”
许东篱平淡的嗯了一声,完全没发现侯勇的重点,看了眼许沐,却是对着侯勇说:“你继续。”
许沐被冯程重创,趴在桌子上,连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目光在两人之间扫,突然就觉得侯勇也挺可怜,和自己一样,白费心机。
侯勇喉头呛了口老血,隐约觉得自己挖了个坑,要将自己埋起来。不过他这种人,说到就做到,再难堪,也不退避,便糟心的接着说。
“你哥不理我,我没办法,就不要脸的死缠烂打呗。反正我一直是这么干的,有阵子,姓谢那逼老来找你哥,在门口堵截,想约他出去吃顿饭什么的,老子也想啊,就比他更不要脸,我天天往你哥门口的小邮箱里塞情书。”
“老子字写的不好看,也没什么文采,就专门买了台彩印机,从网上抄,抄了打印。早上搞偶遇,晚上搞顺路,天天围着他转,过了个把月,这才约到一顿饭,在个脏兮兮的小饭馆,就那种没钱的小情侣会光顾的地方,可高兴了我。”
“后来被三英会的狗杂种发现了,逃了好几条街,东篱,这你该不能忘了吧?”
许东篱沉吟一瞬,对他笑了笑:“记着呢,那次你还帮我挡了一刀。”
侯勇正待点头,又听他迟疑的说:“……情书?可能是我没注意。”
侯勇又愣了下,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就塞你家门右边那个小邮箱来着。”
许东篱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邮箱是邻居家的,编号的油漆锈掉了。”
侯勇有点崩溃:“邻居家的挂你门口干什么,有病啊槽!”
许东篱异常淡定:“我又不住门外边,管他钉哪。”
侯勇薅了口气,时隔多年,仍然有点想杀人。
许东篱又说:“你继续说。”
侯勇非常想抽人,他已经完全不想讲下去了,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他纠结拧巴难为情的付出,却全部阴差阳错的没被传达出去,他妈的感情全浪费了。
他有点心酸,心想许东篱他又不知道,还有多少,是自以为他知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的事。
他情绪有些低落,倒苦水似的开始倾诉。
哪一次许东篱喝醉了,送他回家,他在路上哼了一声,叫了个人名,气的自己差点没拉开车门将他甩下去;哪年那个月,许东篱和他去钓鱼,故意开了老远的车,离市区不能再远,可他中途一个电话,人就走了,瞧脸色神情,就知道是谢文林的电话;数不清多少次,因为谢文林……
话头一开,就停不下来,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末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搓了把脸:“槽,我他妈都在说什么,我,出去抽根烟。”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陡然伸过来的手拽住了手指,有些狼狈的抬眼,就对上许东篱笑的温柔清隽,手上稍微用力扯着,“先坐,听我说完可以吗?”
侯勇身形一顿,他永远都拒绝不了他。
侯勇坐下了,许东篱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