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应该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自眼前走过。
看那些即将出发的旅人脸上期盼与兴奋的表情,看游子归来时自然流露的疲惫而放松的笑容。
小雅,你心里在想什么?
车子继续飞驰,远远看见出口。
终于下了高速,我不得不放慢速度,融入由各种车辆构成的洪流之中。
掏出手机,直接拨打那个最常用的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终于接通。
小雅,快接电话,接电话。
“您所拨打的……”Shit,他设成了振动!
我一遍又一遍地,锲而不舍地重拨,终于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喂?”
我一时发不出声音,抿紧了嘴唇。
我该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他要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地球的另一端。
过了片刻,他迟疑着开口:“……文央,抱歉没事先通知你,这个决定下得很仓促,我……”
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所以我终于笑了,故作轻松地说:“已经进候机室了?”
“啊,还没有。我现在还在外面……你还在W市吧?”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对啊,我刚才接到家父的电话,宴会开到一半,就跑出来给你打电话了。他很欣赏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令尊太客气了。”
“小雅……”
“什么?”
“你爱我吗?或者说……你爱过我吗?”
“……”
就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我想……爱吧。”
仿佛听到仙乐响彻四周,我只感到身体轻飘飘地,如在云端飞翔,嘴角忍不住上翘。
眼前严重堵塞的道路也变得不那么可恶,但如果行进的速度再快些就更好了。
语言的力量如此神气,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就让人心情如此舒畅。
“小雅,我爱你。”
“……我知道。”有些别扭的声音,我几乎能看到他烦恼的表情。
“如果我请你留下,你会不会答应?”
“调职是令尊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不会。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他轻声叹气,话语里透出无奈。
“我明白了,”把车小心地开进停车场,“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在玩一场感情游戏?”找到车位,“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开门,下车,锁车,“你会不会相信?”
他陷入沉默,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是的,我确实这么想,确实很难相信。”
“为什么?至少你该让我明白。”
“为什么……这很难说。算我自卑吧,毕竟我们生长的环境不同。”他淡淡的自嘲。
“文央,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你明白。”
“为什么?我不明白。”
“……唉……”他不再说话,只剩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步步走上自动扶梯,我举目观望。
我知道,他喜欢开阔的视野。
果然,在落地窗旁边,我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我没把你介绍给家人,是我的疏忽,对不起。”我走到他旁边,对着手机说道。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表情如此丰富而精彩,我忍不住要大笑。
如果我笑出声来,他一定会尴尬异常。
所以我只是走上前去,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他迟疑片刻,也伸出双手,环住我的身体。
“调职令没有总裁签字,不算数。”
我得意洋洋,几乎没手舞足蹈。
“文央……”他直视我的眼睛,“我玩不起。”
他的表情有些迷惘,带着一丝脆弱,看起来像个青涩少年。
我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我是认真的。”
说完,我拉起他的手,向停车场走去。
他身子没动,只是用力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见他一脸的镇定。
“文央,我应该去欧洲。”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像喃喃自语一般说着:“文央,我们相爱,却无法彼此信任……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知道在你身边,我很快乐,非常快乐。”
他的身子微晃,摇了摇头,笑了:“可我在乎。”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哀伤:“我希望自己能信任你,可现在我还做不到。你把我照顾的太好,反而让我变得多疑。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下来……文央,我爱你,请你也相信我。”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种说法听起来可笑,可我确实认为——或者说,请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至于那么脆弱。”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
看我这么爽快,他似乎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我,很快露出一个微笑。
放松的,温和的笑容。
“谢谢……”
我凑过去,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小雅,一路顺风。”
24
面包,火腿,西柚汁。
有时配上煮烂的土豆,有时多出一盆切碎的菜叶,二者的相同点是都需要额外淋上一些味道奇妙的液体。
午餐常常是汉堡包配可乐,也许再来包薯条,还可以在椒盐的种类上有些小小的变化。
晚饭在路边餐馆解决,一般比较丰盛。
除了内容丰富的浓汤,在我的坚持之下能吃到全熟的牛排和水煮蔬菜沾酱。
一连两周吃下来,我居然没得厌食症——可见人类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不同凡响。
这么长时间下来顶多反胃,还真没吐过。
不过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现在一看见大写的M就全身发抖。
偶尔会坐地铁去唐人街,那里有几家很出名的中餐馆,如果点菜时提前知会侍者,就能吃到和国内差不多的口味。
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得去饭店才能吃着大米饭,真是时事无常。
刚来的时候,看见超市里鲜亮肥硕的蔬菜水果,高兴了半天。
芹菜都跟一棵棵小树似的,可不知道下了多少化肥。
没想到这些大块头中看不中吃,不是淡而无味就是久烹不烂。
怪不得老外小时候都不爱吃菜,不掀桌子就是好孩子。
等到好不容易做熟,原本翠绿水灵的瓜菜早已严重变色,散发出奇异的味道,令人作呕。
能吃的只有西红柿炒鸡蛋,可不是太咸就是太甜,鸡蛋也常常发黑。
经过多次失败,只有在外面解决。
第三周,星期五上午公司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身边大包小裹,态度彬彬有礼,只是笑得有些拘谨。
一问之下,对方掏出介绍信以及各种证件,居然是总公司派来的厨师。
有钱真TMD好,不过我的秘书是不是该换人了?
周六早上十点,闻到从厨房飘来的真正饭菜的香气,简直要眼泪口水齐流。
厨师姓张,我就称呼他老张,出国在外本来无聊,这下也算有个朋友。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突然想起当年初入虎穴的单纯岁月。
小白兔傻不隆咚,狼外婆一团和气,每天早上端出内容丰富的三明治加果汁……
阿弥陀佛,随手夹起一粒炸得香气扑鼻的素菜丸子,在老张呵呵笑声中,把所有往日情怀都嚼得稀巴烂,送下肚肠。
大师傅虽然不是正规学校毕业,却是从小学徒一直做到掌勺的,自己还参加考试拿了证书。
混熟了,一起喝两口啤酒聊几句,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孩子刚上高中,想到以后考大学费用不少,再加上买房之类,这才下决心,趁还有精力时出来闯闯。54FA7931508819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张虽然抱怨外国菜长得别扭,可人家办法就是多。
有手艺就是不一样,居然能把那些特种蔬菜炮制成各种佳肴,厉害。
除了炒锅笼屉菜刀,连调料都从国内带过来,用完了就去唐人街采购。
他随身带了个小本子,满满的英语单词,看了一眼好像全是菜名,我连一半都说不上来。
电信公司大概出了什么问题,上周发出的传真周一才看到,虽然写得冠冕堂皇,可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把戏。
我到底是高兴,还是迷惑,自己也不大清楚。
突然觉得自己是躺在烂泥里等死的大肥猪,饱饱地喂上三五个月就挨TMD一刀,估计临死的时候还在打嗝。
这么长时间,他不给我电话,也不发邮件。
本来我没想这么多,看到这张纸,才发现自己一直耿耿于怀。
原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卑鄙。
不过这些东西想多了也没用,拍拍肚子里的馄饨,开始工作。
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三个多月,每天忙得团团转。
初来乍到,我必须逐步建立与本地员工之间的互信关系。
对我这个空降兵,他们虽然表面客气又热情,暗中却充满戒备,一个个绷紧了弓弦。
我的前任是进取型,不仅在公司高层评价甚好,更得到下属爱戴,如今已被调往其他地区担任先锋。
如果是我,也会喜欢能冲敢干的上司,不管什么地方,工资随着业绩水涨船高是不变的真理。
刚到地头,就粗略浏览了一遍各类资料,发现公司目前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人事结构不尽合理,资金周转上也已经出现困难。
原先扩张迅速时期业绩成长显著,还能掩盖一阵;随着经营进入平稳增长期,各种问题也逐渐浮上水面。
暗中唯有苦笑——看来我非得扮黑脸不可了。
如果可能,我不想请谁走路,这个年头工作并不好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半年了,我解雇的人比我自己想得还多,当然也招募进一些新血。
有个精明的律师可以让你事半功倍,不然光是各种违约金赔偿金就足以令人头疼。
有时候我不禁怀疑,这些安排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也许有人想改变我性格中优柔寡断的一面?真是个荒谬而又合理的念头。
他们是要故意露出破绽等我出手报复,还是只想把我和大少爷分开各自冷静而已,我自己可想不明白。
无论如何,我的本钱每天都在增加。
天高皇帝远,京城里小心翼翼的御前侍卫到了外省都是威风八面,何况我这个提督。
按理说我该暴露野心,趁机建立人脉,甚至把这个分公司收归己有。
可惜我还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自己本来目的为何都迷迷糊糊,还谈什么行动。
被他强迫的时候只想拿刀捅了那杂种,可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发疯,从此就再也没了下手的勇气。
人体真奇妙,及时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防止犯罪,可见我是彻头彻尾的守法良民。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那家伙虽然吃了点苦头,到头来还是一样快活。
要他倾家荡产么?开始我顾虑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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