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者姐妹不过是应景布一两下菜便由各人乳母接手了。
一时吃完饭,又是漱口饮茶。因史湘云就在旁边,贾宝玉无意间就注意到她,吃饭时并不很说话,与方才在贾母跟前活泼对答之时全不相同,只在贾母命给她盛汤时道了句谢,尝了一口后说了一句:“好喝。”到吃完了饭,见史湘云也是略比周围人慢半拍地照做了所有程序,贾宝玉不由感叹这公侯之家的家教果然厉害。
用过午饭,李、王二人告退自去用饭,临行,王熙凤问史湘云之住处,贾母道:“便与我住了罢。”王熙凤应了一声方与李纨一同去了。
贾母对余下的几人道:“我倒是想歇会子晌,只刚吃过了东西睡着不好,你们也不要就睡了,说会子话再歇。”大家应了,贾宝玉道:“我那里倒还有副九连环,上回出门买的,竹木削的呢。”在这府里,竹木的九连环倒比金属的还稀罕着些。几人都要拿来看,一副九连环,倒玩了好久。惜春年幼先撑不住被乳母抱去了,贾母便道:“都歇了吧。”
贾宝玉不是很悃,然大家都睡了,他想着下午还要背书习射也去歇了。半睡半醒间,还在琢磨着得寻一理由让贾母同意他学骑马才好。又想史湘云出现了,虽是个美人胚子,到底做不得自己未来老婆,想一回未来老婆的模样,发现这是个与考科举一样要命的问题,闷闷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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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起来,贾宝玉要去贾珠外书房,贾母道:“早些回来,别在外头久混了,回来与你史大妹妹说话。”贾宝玉应了一声,又拿出些先头没分掉的小玩艺儿与史湘云并迎春探春姐妹玩,这才去前头了。
贾宝玉到的时候贾珠已在书房里了,见贾宝玉来了,奇道:“你不在后头跟史家大妹妹多说会子话么?”贾宝玉道:“有二姐姐、三妹妹她们呢,我凑什么热闹?”贾珠见他这样,不免多说了一句:“你大嫂子说你倒是挺喜欢与史大妹妹说话的,怎么这会子又急巴巴地过来了?”
贾宝玉道:“我晚上还回去跟她玩呢,现在是读书的时候呢,便是老爷不问,我做不出今天的功课,自己也睡不好。”这话倒是真的,贾宝玉每日总给自己定下个目标,只有做完了,他才觉得自己未来的小命与舒服生活有了一点保障,才不是那么危险了,否则便会觉得百爪挠心。只有在每日结束后,拿着毛笔把白纸上“背书至某段,习五页字,拉五十回弓,看两首唐诗……”诸如此类的目标注上‘已完成’字样并抹去了,这才算完。这是应试教育下逼出来的强迫症,现在又要考试,不免把这毛病又加深了几分。
再话说,他倒喜欢史湘云的性格,但是这孩子也太小了点儿,能说什么话?两人又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妹一枚,能发展出个什么来?倒不如现在认真多背点儿书,能顺利通过考试才是当前要务。
贾珠倒是看过贾宝玉的计划表,私下也考教了几次,见贾宝玉都做得到,这才拿过去与贾政看了一回,暗示贾政——宝玉很认真,不用太逼他了,俺兄弟还太小,有事冲我来。贾政问过几回之后见贾宝玉回回都做得到,便把考较学问兼训话的事儿不当每回必做的工作了,隔上十天半个月才会问一回。
贾珠皱眉道:“你才多大?别想那么多,我让你背的书背完了就成了,上学后有你上进的时候。现在且玩一玩,还不碍事,白在屋里都闷坏了,后儿有个庙会,你与我一道出去看看。”
贾宝玉心道你能一道出去散心那是最好不过了,当下同意了,又仰脸道:“大哥哥,这回你还跟我一道坐车?”贾珠抽抽嘴角:“我自是骑马。”哪有大男人没事坐车的?贾宝玉道:“我也要骑马~”装嗲的声音把自己恶心了个半死,再看贾珠也是眼角直跳,咽咽唾沫,贾宝玉拉着贾珠衣摆来回晃,再接再励:“宝玉要骑马宝玉要骑马~要不大哥哥就一起坐车~”这全是学印象里电视剧里的撒娇作派,也忘了作这个动作的是不是个小男孩儿,反正五岁豆丁对上自家大哥是不用怕丢脸,贾宝玉坚信就是丢脸也不是丢自己的脸。
贾珠再也忍不住了,暴喝:“要么坐车要么不去!你选吧。”斜眼看着贾宝玉,意思很明显了。贾宝玉深吸一口气,终于停下了胡闹,再闹下去他自己就得先恶心死了。嘟囔一句:“都长大了还非让坐车里,什么都看不到。”
贾珠无奈地笑了,蹲下身子:“这么想骑马?”
大力地点头:“全家就我不会骑,我长大了,要骑马!上回珍大嫂子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问起蓉儿,珍大嫂子还说他骑马去了,我是他叔叔,我比他大,我要骑马~”
贾珠道:“你这辈份儿是大了,可年纪还小呢,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开春教你,这年下的,四处拜会都要用马,且不够用呢,又上哪找好马与你学?开春我寻一合适的马教你,可好?”开了春就七岁了,‘七岁男女不同席’,男孩子算半个大人了,到那个时候,不用他说也会教的。贾珠暗笑贾宝玉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些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在等着贾宝玉继续闹——等他闹够了这一出再告诉他贾府里到七岁就可学骑马,再欣赏一下贾宝玉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实是一大乐事。弟弟什么的,还是幼稚搞笑一点的好,太小大人了就不好了。贾珠努力发掘贾宝玉的笑点中。
贾宝玉却不再闹了,直接竖起右掌、掌心向着贾珠:“食言会肥,胖~大哥。”
贾珠眉棱骨跳了两下,巴掌印上了贾宝玉的:“知道了。”说完一弯指头,把小肉爪子包进了掌心,还握了两下以示惩罚。一扭脸,望天,这小子可真会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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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心情大好地回到贾母院里的时候,晚饭还没开始,贾母正在吩咐湘云的后续安排。看宝玉来了,贾母命他先与姐妹们玩,又对地下一个小丫头道:“珍珠,史大姑娘初到咱们家,带来的人或有要用的东西或有旁的事不方便与咱们府里说的,你便跟着服侍史大姑娘罢,有什么短缺了,或有人不地道了,只管与凤哥儿说去。”
贾宝玉又飞快地与在另一侧的四个小姑娘打了个招呼,过去一看,湘云手里撑着一红绳,两头打个结,形成一道圆圈儿,方才正与探春翻花绳玩呢。看宝玉来了,湘云一扬手:“爱哥哥,你玩不?”贾宝玉伸出手去,探春让开,宝玉与湘云两个翻着花儿,四只犹带肉窝窝的白嫩小手衬着鲜红的绳子,很是可爱。翻了一会儿,竟没有能难住贾宝玉的。湘云撅了一下嘴巴道:“你怎么这么会?三姐姐说你平日老读书的,什么时候会的?”贾宝玉放下了手,垂头道:“先头陪大姐姐玩过。”
庙会归来湘云回家
贾宝玉放下手,垂头道:“先头陪大姐姐玩过。”慢慢从绳结里退出手来,双手垫在脑后躺倒在榻上了。探春小心地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史湘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正要问呢。
这时只听贾母道:“云儿来,看看这丫头怎么样。”史湘云且放下贾宝玉的事儿,放下手中红绳应了一声,到了贾母身边坐着,好奇地看着地下跪着的小丫头。贾母对珍珠道:“过来让你史大姑娘看看。”珍珠依言而行。贾母对湘云道:“你且看看好不好,你若喜欢,这些日子就让她服侍你了。”
史湘云在榻上依着贾母坐着,歪着头看了一回珍珠,见她长得端正,比自己略大两三岁,穿着桃红小袄、半新的藕合色裙子,头发梳得整齐,手上一副银镯子若隐若现,一脸温柔,不言不语地站在一边,史湘云便先觉喜欢上她了。史湘云自幼孤单,虽与叔父一家同住,到底是同姓之人勉强不算寄人篱人,然而毕竟与自己父母不同,与手足温情上其陌生且向往,却求之不得。珍珠看着比她大些,又一派稳重样儿,史湘云就有些把她当姐姐看的样子。这几日与同龄玩伴在一起,然贾宝玉要做功课、迎春不爱说话、惜春太小,唯一探春较为投缘,又不好很缠着她,现贾母专弄了个丫头给她,是可以时时伴着说话的。
想到这里湘云便先高兴了:“谢老祖宗。”贾母见她点头了,便让珍珠给湘云磕头,认了这临时的主子。湘云叫过珍珠来,又对一旁几人道:“爱姐姐、爱哥哥、三姐姐,往后珍珠跟了我了。”
贾宝玉等都过来看珍珠,这珍珠也是先前新进的丫头,照例是不得太往前站的,这四个人虽是贾府主子,先前也没怎么认识她,此时正好一并认识了。贾宝玉心道,能让贾母专调过来服侍客人而不怕她丢脸的,可见珍珠这个小女孩儿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又看她依旧是只萝莉,却已“服侍”许久了,暗道自家也够腐败的了。
湘云还在问珍珠:“姐姐姓什么?多大了?”珍珠道:“回姑娘话,姓花,今年七岁了。”湘云正说道:“比我大两岁。”贾宝玉却像挨了一道雷,他原本还在笑呢,姓花叫珍珠,世上还有花珍珠不成?心里笑了一回又念叨了两句,忽地清明了——她姓花!我说珍珠这名儿怎么听着这么熟呢?原来这就是袭人了!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就是她了!大丫头现在还是小萝莉,见珍珠仍旧静默无语的作鹌鹑状,尚不见保姆风范,贾宝玉一时百感交集。
醒过神来见大家都望着他,湘云道:“爱哥哥方才说的是诗么?我以前没听过。”贾宝玉大汗,原来刚才不小心念出来了,于是解释道:“是陆放翁的诗,合着她的姓了。”湘云一拍手:“这诗念着好听,我还从来没读过呢。”两人倒没给珍珠改名儿,湘云是客,不便改主人家婢女之名,而珍珠是贾母之婢还没指给他,他也不能擅改贾母身边人的名字,此事暂且放下。贾宝玉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想给珍珠‘正名’,总觉得她不叫‘袭人’便有些别扭,另一方面又想让她继续‘珍珠’,有意跟原著拧着干,直到把自己给拧活了拧得不用出家了、拧得全家人都过得好了才甘心。
贾母望着一堆孙子辈,觉得日子和乐,见宝玉说出诗来而湘云说不知,更觉孙子有长进,心情更好了。虽不见得贾宝玉说出这两句诗来就是什么文豪了,且这又不是他做出来的,但自家孙子知道别人不知道的,贾母脸上也很光彩。当贾宝玉提出要去庙会玩,又是贾珠带着的时候,贾母笑道:“先换好了铜钱,叫李贵儿捧着,跟你一道出门。”
知道典故的都笑了。史湘云等几个小姑娘不知道,只看着贾宝玉的包子脸上染起了红晕,嘴里嘟囔了两句听不清的话。(某肉帮宝玉说:老子恨铜钱!某肉帮自己说:老子更恨贴在脑门上的铜钱!也不怕招人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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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庙会这一天,贾宝玉早早就爬了起来,数了数自己的荷包,依旧装了几块金银以防万一。吃过了早饭,贾珠就过来带他出去逛庙会,正遇到贾琏也来给贾母请安,闻说一兄一弟要出门,贾琏就对贾母道:“索性我也一起去看看,倒是许久不曾去这些地方了。”贾母道:“这也使得,你们两个带好了宝玉,别乱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