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咋,四老爷爷摔倒了,把四老奶奶着急的不行!”
“哦,四老爷爷没事了?”
“没事,让我到队里打个电话了么~”
“噢,洪生,你没事哇?”
“我没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么!”
两人相携着打了电话,又转到了四老爷爷家,见着两人,四老爷爷说,
“你们都是两个好娃儿,来,坐的炕上来,四老爷有两句话跟你们说!”
四老奶奶看见四老爷没事了,陪了一会儿,便又忙着喂鸡,喂狗,擦桌子,抹椅子的开始收拾了;四老爷深深的看了四老奶一眼,才转头跟两个人说话,
“洪生,咱乐生不是普通人家的娃娃,是受了难了才到了咱这小村村,现在他就认得你,你可好好待他,你们这缘份不容易,可得好好惜福了!”
“四老爷说的是!”
“乐生也算又活了一回,人一辈子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有伴儿愿意陪你一辈子更不容易,洪生,你还年轻了,以后万一有些甚想法了,可不要辜负人家娃娃的一片情义!”
洪生听的心里一惊又一暖,低着头应了;四老爷拍拍他的手,转脸又对乐生说,
“乐生,有空过来多跟你四老奶奶坐一坐,你四老奶奶性子直,嘴也快,说的不好听了,你也不用记心上,你是个实心娃儿,来了咱桥头村,既然进了咱王家的门,姓了王,就是咱王家的人!”
乐生听了回道,
“四老爷,以后我跟洪生就经常过来跟你们坐么~”
四老爷爷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对洪生说,
“洪生,有些事四老爷爷可要麻烦你了……”
“四老爷你说重了,有甚事说一声就行!”
四老爷透过窗子望了一眼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四老奶奶,叹了口气说,
“今天我这摔了一跤一下就不能动了,当时脑子可清醒了,躺的地上就想了,你看这人活一辈子,可真快,如今我都64了,怕是大限……”
“四老爷,你可不要瞎想,你看你现在精精神神的!”
“噢,所以说这老天爷慈悲了,知道我还有没交待的了,洪生,没事,人都有这一天了,我也不冤枉,只是苦了你四老奶奶了,一辈子跟的我忙忙碌碌没咋享过福,如今老了,我还又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哎……”四老爷叹了口气,眼眶有点红红的,既而又说,“万一我要是过不了这个年,留下你四老奶奶一个人,她肯定也不想跟儿女们去住,她是个要强的人,一辈子最怕给人找麻烦,万一她一个人留在村儿,洪生你有空就多过来看看她,有个甚事,多帮衬帮衬……”
“四老爷,你放心哇,以后我和乐生经常过来看看你们!”
这天下午,四老爷家四个儿女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全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四老爷晚上写了四幅字,跟四个儿女说,没给他们留下钱,就只送他们四幅字,希望他们能看懂,能悟到,最好再能做到!歇下后,四老奶与四老爷絮絮叨叨了说了一晚上的话,从他们相识以来到如今,四老奶奶如数家珍,共同回忆的每一件事,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四老爷破晓前睡着,便再没醒来,这天是农历十一月三十,干了一个冬天的桥头村,零星飘了几粒小雪花。
四老爷下葬那天是腊月初八,天气晴朗,大太阳照的,让人觉得仿佛开春一般;四老奶奶一夜间头发变成了雪白,坐在四老爷棺材前,泪就没断过;这是乐生第一次在桥头村见识亲人的“离世”,看着别人哭的撕心裂肺,他的眼睛也红肿了好多天;四老爷发丧这些天,乐生难得空出来很多时间陪在四老奶奶身边,给她端茶送饭。
四老爷算是喜丧,吹吹打打自然是少不了,虽然亲人们哭声不断,最终还是将老人家热热闹闹送走了;村亲们将老爷子的棺材往地里一埋,老天爷就开始下雪,断断续续,似乎把这一冬没下的雪都补上了。转眼又是一个新年,四老爷的离世除了让家人伤心难耐外,对村里人的生活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说起他时,人们会评价一句,“四爷一辈子也算功德圆满了!”仔细想想,人活这一辈子真是如过眼云烟,往往觉得这日子还没怎么过,恍恍惚惚这半辈子就过去了,仿佛昨天才知道“珍惜”为何物,今天就已经来不及用了!
这个年,乐生又有了一身新衣裳,餐桌上又有了四小碗,洪生的棉衣裤陪他过了第九个年,说实话,放了这么久的棉花,穿在身上已经没那么暖和了,但因为身边有乐生,洪生就觉得这周身都是热热乎乎,暖暖哄哄的。
小鸡仔们如今已经长成了小母鸡,三十儿这天上午下了第一颗蛋,把乐生开心的,捧在手里愣是舍不得吃;到了初一这天,一颗蛋做了一碗蛋花汤,两人一人半碗,喝的乐生眉开眼笑。乐生说,
“洪生,今天这鸡蛋咋这个好吃了?”
洪生回,
“咱自家的小母鸡下的么,肯定好吃!”
“洪生,咱家的小母鸡会不会孵小鸡了?”
“会,咋能不会了么~”
“那咱们就不吃鸡蛋,等的它孵小鸡哇,等到小鸡又长成小母鸡,咱们就天天能吃鸡蛋了,洪生,你说好不好了?”
“你说好,那就肯定好么!”
洪生看着自家媳妇儿已经学着在“精打细算”的跟着他过日子了,心里那叫一个甜蜜啊,这样的甜蜜埋在心里,时间久了,似乎竟发酵成了一杯酒,酒香四溢,芬芳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
☆、王洪生“打工”
年后三月,喜子说的一门亲事成了,结婚那天,可把桥头村儿的大小伙子们羡慕了一番,于是这媳妇儿得名,“震桥头”,意思是指,全桥头村儿最漂亮的小媳妇儿;洪生掌厨那两天,就瞄了那媳妇儿两眼,其它时候,要么目光在锅里,要么就全在乐生身上,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震桥头”,他的眼里,就能只能看得见一个绝世可人儿——“王乐生”!
今年,洪生还是种了30亩地,去年虽然还完了债,过了个踏实年,但也没留什么积蓄,村里人过日子,那些富裕些的人们,都是勤勤恳恳劳作,一点点一代代节省积蓄下来的,所以今年的洪生也没有松懈,趁着年轻,该干的活儿一样不落的都干了,等到哪一天老的下不了地,他和乐生都还能安渡晚年。
五月初,村长召集全村人开了个会,说为了响应省里“要想富,先修路”的号召,将在各村镇召集劳动力,去修建“太旧高速公路”,当然,并非强制,愿意去的可以报名,月工资是420块钱,工期半年为一个周期,上下半年分别各有十天农忙假,报名时间是一个星期内,农历五月廿一统一在大队集合,有车会来统一接人。
开完会后,洪生想了足足一天,一个人在院子里溜溜达达抽了半包烟,说实话,420块的月工资真的挺吸引人,半年就是2520块,像他家这样的,这得赶上好年景忙乎上整整一年还不一定能赚得到;如果光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这个年纪也就不想着出去受那份儿罪了,洪生的骨子里其实还是有着桥头村人特有的“安逸”特征,可是如今他有了乐生,如果这个机会不出去拼一拼,等到老了,难道让乐生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吗?然而也正是因为有乐生,他才犹豫着放不下,如果自己一去半年,乐生他一个人在家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怎么办?有人欺负他怎么办?……
晚上激情之后,洪生抚着怀中乐生汗津津的后背,一会儿又捧着他的脸蛋儿亲了又亲,是的,他已经做了决定,可是这个决定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乐生开口;怀中的人儿抱着他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了,可是洪生睡不着。次日早饭的时候,洪生看着眼前吃的一脸满足的乐生,艰难的开口了,
“乐生,哥跟你商量个事~”
乐生抬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
“洪生,你的饭咋还没吃完了?”
“等等吃,乐生,哥想跟你商量个事了~”
“甚事了?”
“昨儿村长说,号召大家去修高速公路,一个月给420块钱,哥想,去半年,就能挣2520,到时候咱家就能松裕些,到收秋的时候,人家还给10天时间回来让收秋,你看……要不哥也一起去哇?”
乐生低着头,半天没吭气,
“乐生?……哥这是跟你商量了么,你看行不行了?”
又过了半天,乐生才低着头,闷闷的问了句,
“洪生,你想去了?”
“我这也是考虑了么!”
“洪生,那你去我能不能也去了?”
“你不能去,你去了……咱家的黑贝、大力在家就饿着了!”
“不能带上他们?”
“呵呵……”洪生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自家媳妇儿毛绒绒的脑袋,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嘴儿继续说,“乐生,咱们又不搬家,再说人家没地方让黑贝和大力一起去么,我就出去半年,四个月头上,还能回来10天,你就在咱家好好等我回来,行不行了?”
乐生没抬头,但洪生蓦的看到一滴水珠滴落在了他的膝盖上,赶忙将人拉坐到腿上,手指抬起他挂着泪痕的小脸,心疼的一边为他擦泪,一边说,
“乐生不哭啊,等我回来,咱们就能存些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了?啊?”
乐生这时候猛的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抽抽答答的说,
“洪生,就不能不去么?”
“洪生,你要去了,我想你咋办呀?”
“洪生,我要想你了,晚上睡不着了咋办呀?”
洪生眼圈儿也红了,轻拍着对方的背说,
“到时候我就交待黑贝,让它好好保护你,好不好了”
“我每个礼拜都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就到大队等的,打电话就跟能见上面一样!”
“四个月可快了,没几天就到了,到时候我还回来了么!”
乐生没有再说什么,心里虽有浓浓的不舍,但洪生想做的事,他就觉得应该让洪生去做,他得为眼前的男人守着这个家,照顾好黑贝和大力,还有刚孵出来的一窝小鸡。洪生报了名,就忙乎着开始收拾,种上的地再好好锄一遍,穿的盖的用的,通通打了包,乐生现在粘他粘的更紧了,常常一个转身,对方就贴上来紧紧的抱着他,把脸埋在他怀里,面对这样的情形,洪生常常一瞬间就觉得不想走了。
离别的日子转眼就到,全村儿去的人有21个,差不多青壮年都报名了,包括癞子和喜子;那一天,接他们的大卡车停在村口,家里送行的人们围在一边,各个都是左叮咛右嘱咐,连前一天刚吵完架的两口子,今天也是别别扭扭把该交待的一句不落的都要交待上。乐生一路红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巴巴的盯着洪生,此时的洪生一句一句交待着,要吃好,喝好,睡好,把门关好,不会的事,可以问邻居的五奶奶,一个人闷的话,可以到四老奶家坐的聊聊天……乐生的嘴巴瘪了又瘪,眼圈儿红着始终坚持着没让泪流下来,那样的眼神,洪生甚至不敢过多的跟他对视,生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那一天,接劳动力的大卡车上午就开走了,等到送行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家,乐生还一个人坐在村口儿,眼巴巴的望着卡车离去的方向,黑贝就爬在一边,似乎能懂得主人的离情别意一样,默默的一声不吭;直到太阳落了山,远处景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