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贝,回家了!”
黑小伙儿就站起来,抖抖身子,小跑两步,跟在一旁。
洪生家共有二十多亩地,往年他一个人的时候,精细种的也就不到十亩,一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二来家里连头能拉犁的驴都没有,三则他勤快也是勤快,但缺少点向上动力;今年不同,他有乐生了,所以心里计划着把这二十亩地都种了,这个时候村里家家都忙,驴啊骡子啊谁也没办法外借,于是洪生咬了咬牙,带着乐生去“牲畜市场”买了头骡子,回来的时候,给骡子背上搭了个棉垫子,就让乐生开开心心坐回来的。乐生对黑贝上心,对骡子也上心,当然骡子也有名字,叫大力,王大力。王大力到了洪生家正好是春忙的时候,可谓是尽心尽力,但乐生给它喂的也是好草好料,所以一个多月的春忙下来,王大力没见瘦,反而比刚来的时候更结实更精壮更光滑了。
五月六月,洪生乐生可是一天都没歇着,种上了庄稼就在院子里种菜,今年除了南瓜,豆角,西红柿,黄瓜,洪生还专门留了一小块地种了几株西瓜,心想着,瓜熟的时候,正是暑天,摘一颗,泡在凉水里,睡完午觉起来,一切两半,洒上白糖,让乐生吃的舒舒服服的。
六月底,天气开始转热,这几天洪生又琢磨着,在自家打口井;村里人用水,一般都是村头的一口公用井,是大家一起出钱打的;自家有井的村里就五户,村长、支书、会计家,另外两家,一家是有钱,另一家人丁兴旺;其余的人家,就都用同一口井。打井这个事,在村里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前前后后至少得干半个来月,又是工又料,投入也不小,一般人家宁愿多费点力气吃公共水,也不愿烧这个钱。洪生以前也这么想,不过现在他们家不同了,有了乐生,还多了条狗,多了头骡子,院子里的菜想照顾的再精细些,以为乐生能多吃几顿新鲜菜,多吃两个大西瓜,这都得靠水。洪生念头既然动了,就不会让它只是个念头,立马去找懂的人,在院子里选了打井的地方,看了日子,请了三个小伙子,到了当天震天雷一响,就热热闹闹开工了。
乐生知道洪生每天又忙又累,所以早饭过后,自己跟黑贝一起到半山放大力去了;等到大力吃的肚鼓腰圆,再牵着它回来,涮毛,喂水;照顾完大力,就冲一壶茶水,端到院子里的小圆桌上,喊了洪生过来休息,洪生的茶水是另外在茶缸子里的,放过白糖;茶缸子在凉水里凉过,喝的时候,水温正好,不冷不热,还甜丝丝的;每到这个时候,洪生就眯着眼笑着,看一眼乐生,再看一眼。
中午的时候,主家是要管工人饭的,洪生做的时候,乐生就在一边帮忙,剥葱倒蒜递碗递筷子,有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但似乎已经说了千言万语。看着洪生家红红火火的小日子,村里人也羡慕;说实话,洪生在村里算是老实好人,但再老实的好人,他也是个光棍儿,是个光棍儿,就难免被大家会多少有点瞧不起;如今人们发现,洪生虽然还是个光棍儿,但日子没有越过越寒酸,反而越过越红火了,于是有人就羡慕中带着一丝酸说,
“哎呀,看人家洪生,自从这乐生来了以后,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哇,买了车子,买了骡子,如今连井也打上了,看来这乐生,可真是个福星星了(幸运星的意思)!”
“这乐生可惜就不是个女娃娃,要是个女娃娃,说不准这洪生连媳妇儿也有了,过两年,娃娃都会在炕上爬了。”
“你们可说哇,这乐生还住窑洞的时候,就人家洪生好心给捡回去了,看这好心就有好命了,谁知道还捡回个福星星了。”
“二妮子,你要早知道人家乐生是个福星星,你捡了不?”
“咋不捡了,一口吃的喝的,我家还是有了么!”
“估计到时候你想捡人家都不一定跟你了,看人家洪生给乐生穿的甚,吃的甚,你舍得了?”
“真是个财神爷的话,咋不舍得了!”
说着,这一堆人就哈哈的笑了起来;村里人要羡慕别人家,说话的时候,就跟喝过老陈醋一样,难免带点酸,但也仅仅是止于羡慕,几个闲着的男人女人闲扯几句,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逗逗乐,都没有恶意;这些话人们也不会故意背着洪生说,不过如果洪生听到了,也就一旁笑呵呵的任大家打趣。
作者有话要说:
☆、洗个“奢侈”的澡
井打好的时候,差不多都七月底了,这一天,洪生打了两桶水上来,倒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大盆里,从上午开始,就放在日头下晒,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差不多这水就暖和了,又烧了一锅水,把大门一关,拉着乐生就准备在院子里洗澡。在黄土高原这个地方,水是个金贵的东西,因此洗澡是件奢侈的事,洪生奶奶说,他们那一代,一辈子就洗三回澡,生一回,成亲一回,死一回,其它时间,哪听过“洗澡”这个词;到了洪生母亲这一代,拒说有一回她把洗过土豆的水,直接泼院子里了,奶奶就在屋里头骂了,
“哎呀呀,你这是大财主家来的小姐哇,手大啦啦的(意思是太浪费了),以后还能持了家?”
母亲听着哭了回,然后就留心奶奶怎么用水,这洗过土豆的水,刚洗完是泥水,但过一会儿,泥就沉底了,这时候再把上面的水倒出来,还能洗锅洗碗洗抹布,这就叫持家。到了洪生这一代,这水还是不富裕,不过有头有脸的人家,一年总归会洗一次澡,普通人家,到了夏天汗热的不行,就拧一块毛巾,擦一擦,有时候半洗脸盆水,够一家人擦了。如果洪生奶奶要活着的话,看着洪生不过年不过节的给乐生打这么多水洗澡,肯定又要骂了,不过洪生就是乐意。
“洪生,因为甚(为什么的意思)今天要洗澡了?”
“洗一洗凉快,咱家现在有井了,打水不费事!以后你想洗,我就给你打水烧水。”
“洪生,那你也一起洗!”
“盆太小,坐不下,先给你洗了,我再洗。”
乐生脱完衣服站在那里的时候,洪生眼睛就直了,虽然每天晚上两人也算是裸#裎#相待,但自从看乐生的心思变了以后,这大白天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光滑滑的乐生;乐生的皮肤跟他不一样,是天生的白,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尤其是白花花的两条腿,跟拉着的线一样匀称。乐生被洪生这么看着,忽然变得有点羞涩,脸上热热的,连身子也开始热热的,怯怯的叫了声,
“洪生,能洗了不?”
洪生才回过神了,不自在的咳了一下,哑着嗓子说,
“能洗了,站进来哇!”
帮乐生搓背的手有点颤抖,手心的温度高的吓人,乐生就那么低着头,含羞带怯的让洪生给他搓洗,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香皂打在身上,香喷喷滑溜溜的,洪生敛了敛心神,帮眼前的可人儿从头洗到脚,洗的干净,洗的清爽。擦干了身子,乐生就耍赖一样,站在盆里不穿鞋,张着手让洪生抱,洪生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认命的拖着对方的腰,从盆里一提,乐生就呵呵的笑着用湿淋淋的双脚环上了他的腰;回到屋里,洪生准备把人往炕上放,结果松开了手,人却没下来,乐生笑的就跟做了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双手双脚紧紧环着对方,很牢固的“挂”在对方身上,边笑边说,
“洪生,我长你身上了么~”
洪生也笑了,还故意张开双手带着恶作剧的家伙就地转了一圈,说,
“嗯,长的还挺结实,都掉不下来了”
乐生就笑的更开心了,两个人这么玩了一会儿,他也就笑的没力了,洪生俯身将对方放在炕上,此时他在上,对方在下,红彤彤的脸上挂着孩子般的笑,好看极了,于是洪生就那么一直温柔的看着,看着看着,乐生就不笑了,眼帘垂下来,脸蛋更红了,但是环着洪生的双手双脚却没有松开,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一个暧#昧#的场合,一个暧#昧#的氛围,于是洪生的脸一点一点向下,嘴唇碰到乐生的一瞬间,他就不想停下来了,亲完了脸,亲额头,亲眉毛,亲眼睛,亲鼻头,亲那张总是能让自己开心的小嘴,亲完了嘴又亲耳朵,亲脖子,亲锁骨……这个时候乐生轻合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经意间从鼻腔发出“嗯”的一声,洪生亲的就更卖力了;从头到脚,角角落落,亲了个遍,亲的乐生气喘连连,到最后那声音仿佛是从喉间挤压出来的,一声接着一声,把洪生惹的浑身燥热,理智尽失……这是两人第一次白天做这种事,这样的事情白天和晚上做最大的区别是:如果你想骗自己的话,晚上你可以睡一觉醒来,告诉自己说,做了一场梦;可是白天不可以,眼前人一颦一笑你看的真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因你由白变粉你也看得真切,他如缺水的鱼儿紧紧抓着你为你无声的呐喊,你还看的真切……太真切了,你就没办法骗自己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洪生觉得心疼,又有那么一刻怪他,如果他是个女人多好,即便他不是个女人,他不要这么痴痴傻傻也好,即便他这么痴痴傻傻,如果真能这样痴傻一辈子还好,可惜,洪生不敢再奢望了。在那无数个挣扎的夜里,洪生接受了乐生是个男人的事实,也在内心阴暗处纵容着自己对他这种“阴暗”的心思,但他不能确定乐生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人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岁了,可还是孩子一般的性情,洪生害怕乐生忽然有一天“长大”了,发现自己对他做的这些“不好”的事,他会怎么想自己?怎么看自己?那时的情分是否还会在?想着有一天,乐生对他摆出不屑、鄙夷的神情,洪生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洪生特别希望乐生某一刻忽然“清醒”着,“成熟”着告诉他,是拒绝还是接受。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亮出来前,把小圆桌搬院里,供上西瓜,红枣儿,山杏儿,再用盘子摆上三个月饼,等月亮出来后,就可以边赏月,边吃东西了;乐生特别大方的给黑贝吃了一整个月饼,给大力还吃了半个,剩下的西瓜啊,红枣儿啊,山杏儿啊,就全进他跟洪生的肚子里了。虽已入秋,但天气刚去了燥,正是特别舒服的时候,乐生就偎在洪生怀里问,
“洪生,因为甚(为什么)今天要吃月饼了?”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么!”
“因为甚(为什么)中秋节要吃月饼了?”
“因为一家人要团圆了么”
“咱家就是团圆了哇,你,我,黑贝,大力,我们都吃月饼了。”
“嗯,咱家是团圆的了!”
“洪生,明年八月十五也是要吃月饼了?”
“每年都吃了!”
“那明年咱们还一起吃”
“好~”
八月底,进入“秋收”,地里的庄稼就陆续可以收了,洪生家今年种了五亩葵花,五亩谷子,五亩玉米,两亩土豆,两亩黑豆,还有一亩花生,两人就每天起早贪黑的收花生,挖土豆,打葵花,割谷子……看着一骡车一骡车的庄稼往家里拉,洪生心里就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花生留着给乐生吃,炒也好,煮也好,或者卤也好;黑豆给大力吃,添在料里,保证它长的膘肥体壮;其它的都留一些,剩下的就能卖了,卖了以后可以给乐生添身新衣裳,再弹一床新的双人棉花被,每个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