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衣没多少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这份傲慢终于惹恼了王子衿,他伸手便搂住陆青衣,撕扯那件这天已经饱受侵犯的衬衫,陆青衣在挣扎间竟然用手中锋利的叉子反击,尽管王子衿瞬间躲开了,手背却还是被划了个很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陆青衣后退半步,凝视着那双变得像属于野兽似的绿眸,隐隐沁出冷汗,而后猛地扔下银叉,靠着吧台小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谁都把我当成个物件,想要就要,想抛弃就抛弃,想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我也有感觉,如果不允许我有感觉,我又为什么活着!”
王子衿用纸巾捂住伤口,渐渐平复急促的呼吸,蹲到他面前轻声道:“别生气了,何必呢,在巴黎你不是过得很好吗,想尽办法见了颜透,还是让自己失望了吧。”
陆青衣含着眼泪的眼睛过于脆弱,鼻尖也红红的。
“我让Brice尽快来和你交接工作,和我回巴黎吧。”王子衿用没受伤的手慢慢整理好他完美无瑕的发丝,声音里又带上了半真半假的温和。
这次画展本也不是陆青衣负责的,他擅自行动被发现,再让原本的负责人来继续做,当然无可厚非。
陆青衣呆呆的不出声。
王子衿终于还是选择相信这八年足以改变任何人,就算曾经关于爱情的幻觉经常跑出来犯傻,现在见过现实,也该知道现实是怎么样的了。
虽然陆青衣从来没答应过自己的追求,可巴黎怎么可能有别人还敢追他?
人的情感和身体的空缺,终究还是需要被填补的。
王子衿不怀疑,他可以等到陆青衣再也熬不下去的那一天。
“我不要Lola,我讨厌她,为什么让她踩在我头上指手画脚,你觉得很有意思?”陆青衣忽然反问,表情中的不愉快是真实的。
王子衿弯着眼睛:“我已经让她先回去了,你再也不会见到她了,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啊,想那么多。”
陆青衣又恢复了平日里半笑不笑的模样:“我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你吗?”
“好了,别坐在这里闹了。”王子衿把他从地毯上扶起来。
陆青衣把碍事的长发勾到右耳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我想自己待会儿。”
“嗯,好好休息。”王子衿回答,倾身想吻他的脸,却被陆青衣敏感的躲开。
两人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僵持。
王子衿终于放弃,失笑着离开他的房间。
陆青衣还是站在那里,继续晚餐,因为他猜也猜到四处都是监控,早就习惯在永无尽头的表演中生活。
喝酒的动作是正常的,吃沙拉的动作也是正常的。
但若有谁去正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燃烧着与表面的平和完全不同的,汹涌的火焰。
当初,离开北京时,哭得再也没办法更悲惨,几乎丢失了所有的尊严。
而现在既然敢回来,那么当初让自己哭的人们,一个都别想再笑得出来!
是爱让自己坚持着努力生活吗?
陆青衣总是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
因为他很清楚,唯有仇恨才能让人承受得住卧薪尝胆!
但他还不是很肯定,如若让爱和仇恨正面交锋,究竟谁会继续存在,谁又会消失无踪?
Chapter 49
“颜总,就是这里。”芮丹放下导航,瞅向窗外建筑外形独特的画廊。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处理商业事件的天分,不料做起侦探间谍也得心应手。
颜透拿起座位旁的鲜花和手提箱:“在这儿等我。”
芮丹点点头:“副总裁又打过电话催您回去了。”
“就说我在忙。”颜透不理不睬,转瞬就关上车门大步离去。
芮丹无奈,开始感觉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挡箭牌。
因为要准备画展的关系,画廊已经停止了营业,里面只有些装修过后的凌乱痕迹和零星的工作人员。
一位穿制服的姑娘发现颜透进了门,赶快上前阻拦:“先生,您有什么事?”
颜透说:“我找陆青衣。”
他的衣着打扮和自信神态都不像闲杂人等,姑娘怕怠慢了重要客人:“请问贵姓,我替您去找一下陆总监。”
颜透只是问:“他在哪儿?”
姑娘犹豫。
颜透礼貌的解释:“我们是朋友。”
闻言姑娘终于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陆总监在咖啡室里工作。”
不亏是过分追求感官享受的艺术品店,真是任何细节都精致得任君推敲。
潺潺的水流从落地玻璃窗上缓缓的不停流淌着,隔绝了外面纷扰的城市,只有些清澈的回响。
虽然没有客人,四处却仍围绕着咖啡香,浓郁的气息似乎铺满了木桌沙发的角角落落,只叫过客想停下来好好休憩一番。
颜透四下观察了片刻,便径直找到角落里的陆青衣。
他还是喜欢挑选这样的位置,可是悠闲的模样哪像是在工作?甚至于整个人都蜷缩在温软的披肩里,混混欲睡的模样。
颜透不忍打搅,把几只长茎玫瑰放在他身边,用很轻的动作坐到对面。
陆青衣还是听到声响,忽然睁眼,见是他才又微微垂了睫毛,困倦的说:“干什么?”
而后随手拉下披肩,伸出□的脚,轻轻的碰了碰玫瑰的花瓣,花瓣映得他微粉的指甲更剔透,甚至在白皙的脚背上留下了殷红的光。
颜透呆看片刻,轻咳了声,把手里的箱子打开放到桌子上,露出满满的绿色美金:“这足够你离开Sophie了。”
虽然Lola已经滚蛋,但无处不在的监视并不会消失。
所以陆青衣并未再讲昨日的倔强宣言,只是忽然展露微笑,伸手道:“过来。”
颜透自然乐得坐到他旁边。
陆青衣揽住他的脖颈,嘴唇离他的耳垂近在咫尺了,才恢复冰冷的声音:“再讲一次,我是不会给他们钱的。”
颜透问:“你想怎样?”
陆青衣松了手:“不关你的事。”
颜透瞅着他探身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皱眉默默喝着,忽然道:“昨晚讲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占有你,只是我爱你,这些年都没有变过,也没再和别人在一起,让王子衿折磨你是我没用,我永远不质问你们的关系,可是现在我已经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了,给我个机会,真的就那么难吗?”
陆青衣放下杯子,刚要讲话又被颜透抢先:“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不是贪图我父母什么,而是我单方面离开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只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接着,他就握住陆青衣的手吻在唇边:“是我讲错了,我是你的,是属于你的,不管你和任何人发生冲突,我都选择你,就算对方是我爸妈。”
“酝酿了一夜吧,真动听呢。”陆青衣淡笑,目光落到他袖口间无意间露出的手链,笑又渐渐消失不见。
红绳早已陈旧,青色的茶花却比当年更润泽。
想起当初一起带上这个礼物时,彼此笑的有多开心。
而如今自己身上,却已经了无牵挂。
颜透放低声音:“你是不是介意我爸和……”
陆青衣僵住脸庞。
“我们都在纽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只能装作没看见。”颜透苦笑:“可那又不是我们的错。”
陆青衣黯淡下神情:“他……过的好吗?”
颜透不回答,只把他的手握的更紧:“清醒点,这和你没关系!”
“是啊,没关系。”陆青衣呆呆的重复,而后表情失落。
颜透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又一下,见他没抗拒,终于不再压抑感情激吻上去。
陆青衣被压倒在沙发上面,凌乱的喘息终于在颜透轻咬到锁骨时变成失控的轻哼。
颜透抚摸着他的长发:“青衣,我只要这次机会。”
“可以留在北京吗?”陆青衣终于松口。
颜透说:“可以。”
“可以让王子衿从我的眼前消失吗?”陆青衣又问。
颜透答应:“可以。”
“我想开家北京最好的艺术品行。”陆青衣说。
颜透点头:“嗯,我帮你。”
“你要明白,讲这么多条件,代表我并不是那样真心实意的,这也是种利用。”陆青衣用食指半挡着唇间的笑。
“那我也愿意。”颜透讲完,又迫不及待的想吻他。
陆青衣笑的更厉害:“这里起码有三个摄像头,想做全方位表演吗?”
颜透烦闷的替他拉好领口:“跟我走。”
陆青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需要和Sophie做个了断,带你的钱先走吧。”
颜透并不太相信他,又怕好不容易被软化的关系再度破裂,只好劝道:“不要起冲突,不要伤害自己。”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陆青衣半躺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叹气:“我还有事忙。”
颜透不舍的起身,收好手提箱后竟然扶起他光洁的脚,在脚背上吻了一下才微笑离去。
陆青衣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吓得脸红。
待到咖啡厅只剩下自己了,才瞅向墙角闪烁的摄像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用暧昧激怒王子衿多好。
愤怒的人,从来都很难保持冷静。
而不冷静的人,难免会犯错。
一个被世界媒体广泛关注的艺术品交流展自然有很多重量级的展品,光是对它们的存放和安全保障就麻烦不已。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陆青衣仍旧独自在咖啡厅温暖昏暗的灯光下翻看着各种资料。
忽然有力的脚步声打碎了此间静寂。
他抬头看清来者,立刻起身惊喜的笑:“Brice!”
Brice是艺术行的重要股东,也是最初被委任这份工作的总监,虽已年过五十,却仍旧身体强壮,神采熠熠,他顺势拥抱了下陆青衣,陪着他坐下道:“你为什么又不做这份工作了,之前不是很渴望?”
陆青衣微微低下头,语气里带些难掩的委屈:“我很想,可是……可是他不让。”
Brice厌恶皱眉:“Noah?难怪画廊这么着急叫我来交接,说什么你明早有急事回巴黎。”
“我真的很想有点自己的空间,Noah不像你,我跟他没办法交流,他是个变态。”陆青衣轻声语气幽幽的说,晶莹的眸子难过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芮丹陪着情绪好到爆的颜透在各种家具店逛买了好几个小时,踩着高跟鞋的腿都要断了,终于忍不住问道:“颜总,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没头没脑的。”
颜透好像跟她不是一个思路,停住脚步想了想道:“嗯,对,明天去请林亦霖,我要好好设计下我们的房子。”
芮丹茫然:“啊?”
颜透摆摆手:“算了,我自己联系,你回去休息吧。”
芮丹早就觉得他笑的毛骨悚然了,闻言立刻点着头准备逃回酒店,结果刚走了几步,就被叫住。
颜透指着身边的寿司店广告牌道:“帮我查查陆青衣在哪,他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好好。”芮丹叫苦不迭的给盯梢的侦探打电话,而后报告:“还在那间画廊。”
“还在?”颜透皱眉看看表,接着挥手:“你走吧。”
芮丹生怕错过机会,简直就是拔腿便狂奔。
拎着寿司去送爱心晚餐的颜透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考虑自己白天已经来过了,便连招呼都不打的往里走,谁晓得却被忽然从角落窜出来的陌生年轻男子拦住。
颜透不耐烦的解释:“我找陆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