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齿痕,埋进肉中,深入肌理,就如同一枚印鉴,将这个男人打上标记,昭示着所属权。可想而知,当初刻它之人,该是怀着一腔多么霸道的柔情蜜意。
赵钰勃然色变,他挺身而起,一把推开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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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迎风眯了眼仰望月色,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整一月没见,可不是隔了数十载了。”
沈遥云定了方位,收起罗盘,闻见他自言自语,睨了他道:“你那相好的,指不定正与哪位佳人花前月下,枉你在这里道相思,表钟情。”
杜迎风不以为意道:“我倒情愿他正风流快活,也好过身陷牢笼。”
沈遥云唇角一弯,打趣道:“此话当真?届时见到那人软玉温香在怀,你还会表现得如现在这般大方?”
杜迎风自屋顶跃下,落地之后,朝身旁的人投去一眼,奇道:“大师兄何以对此事如此感兴趣?”顿了一瞬,他摸了摸下巴接着道:“他若是琵琶别抱,那我便会心灰意冷,继而回去清溪观潜心练剑,此生再不下嵩山,不过我一人习武着实寂寞,平日里便少不得来叨扰各位师兄了。”
沈遥云念及这小师弟几年前初来乍到之时,每日里频频来访与他纠缠比剑之事,脸上一白,立即正色道:“方才经过查勘,那人暂时无恙,你可以放宽心。”
他将手里一块赭褐色的环佩抛还给对方,继而言道:“其贴身之物你且收好,若能进得府中还需靠它辨位。”
待少年将玉佩揣到怀里,沈遥云才接着道:“不过我方才初略测了一番,这附近五行之势极为奇怪,金火旺盛,而土衰木竭,照常理来讲,这等亲王贵胄的大宅,初建之时定会安排高人铺陈风水,实不应出现这等双星倒错,五黄临门之相。”
杜迎风于这些堪舆之事毫无半点研究,他眨了眨眼,问道:“所以?”
沈遥云面色凝重道:“由此推断,府邸之中定是被人布下了杀阵。”
杜迎风又道:“大师兄精于此道,可有办法化解?”
沈遥云遥望着远处被一层黑雾笼罩的景王府,道:“那也要进去看过之后才知道。”
杜迎风抱着揽云立于风中,犹豫道:“大师兄,看来那赵钰寻了厉害的帮手来,此行势必比我之前预料的要凶险,你可不必趟这滩浑水。”
沈遥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自傲一笑:“事到临头才叫我反悔,不嫌太晚了?而且我沈遥云是什么人,岂会怕他区区景王府,走罢。”
被他携着带了两步,杜迎风转了转眼珠子,继而一个腾跃攀到了对方脊背上,嚷道:“大师兄武功高强,你小师弟正巧走累了,你背我!”
沈遥云被他一压,差一些栽倒在地上,怒道:“赶紧下来!”
见背上这人却只勾着他脖子,哎哟哎哟叫唤着,沈遥云哼了一声,手腕一转,反手一抓他肩膀,直接将人从背上掷了出去。
少年被丢出去之后,也不见他使甚轻功,而是任由身体直直坠下,眼见就要跌个头破血流,却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分别自小巷中窜出,其中一道身影率先一步稳稳接住了他。
沈遥云一拂袖子,将碧玉拂尘搁在臂弯里,挑了眉望向来人。“跟了一路,两位终于肯现身一见。”
月色下,宇文无极与李思函朝他走来。
李思函踏前一步,朝对方作揖道:“沈道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为小生三生之幸!”
宇文无极却并不答话,只拿一双厉目一瞬不瞬盯着怀里的少年。
沈遥云细眼一斜,哂笑道:“我静坐山中,于尘世素无来往,浮名一事又何从谈起。”这书生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见了谁人都要酸上一酸。
李思函拱手道:“是小生唐突了。”遂即他自报家门道:“小生姓李名思函,字筠玄,系琼华道人门下弟子,入门较晚,还未有幸得见诸位师叔师伯,便由于一些原因离开了师门。”
沈遥云一听,讶异道:“原来是我那大师伯的弟子。”
他思索一瞬,继而道:“那倒是与我有些渊源,知我名讳,便不奇怪了。”
原来,这一阳道人与琼华道人本系出同门,均得道于蜀山凌廷仙府清心散人坐下,后清心散人仙逝,两人离了蜀山,一阳道人投入清新观,后继承掌门衣钵,而琼华道人则自开宗立派,两派时有往来。
沈遥云身为一阳道人门下大弟子,从小便聪慧过人,特别一身堪舆之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同道中人只要一听他名讳,自然便知。
李思函道:“沈道长风采,小生一直心驰神往。”
摸清了这一层关系,沈遥云态度稍缓,于李思函道:“既是一脉相承,那便算不得外人,你自可以称呼我一声师兄。”他遂即抿唇一笑,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带你同行。”
宇文无极眉间一竖,道:“沈道长可是瞧不起我二人这点微末道行。”这道人救他性命,他心中予以感激,但若要阻他进府救人,那便万万不行。
李思函阻他不及,只得又朝那沈遥云拱了拱手,道:“我这兄弟心直口快,师兄多多包涵。”
沈遥云一扬拂尘,别过脸去。
杜迎风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落到地上,朝宇文无极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道:“宇文兄这是抱定了主意,要与我们一道去寻欢作乐?”
李思函正待开口,甫一听这话,愣了一愣,问道:“寻欢作乐?”
宇文无极知他又要拿胡说八道来搪塞自己,遂冷下脸来,厉声道:“去景王府寻欢作乐,就不知杜公子要寻何人之欢,作谁人之乐?”
杜迎风微微一笑,道:“传闻王府中美人如云,小爷今夜便就去见识一番,逗一逗她们的乐子。”
宇文无极目光一凝,道:“好,就算是如此,那为何你大师兄去得,我与八当家却去不得!?”
杜迎风直言道:“因为我大师兄即便偷香不成,也可全身而退。”
沈遥云狠狠瞪了他一眼。
宇文无极目光骤冷。“说到底,你就是瞧我不起。”
杜迎风背负双手,悠悠然道:“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宇文无极突然面色一松,一字一顿道:“你这激将法,于我无用。”
杜迎风‘哈’了一声,揶揄道:“激将法?我为何要对你使激将法?你要去景王府,我拦你了还是赶你了?这景王府的大门就在那里,你们要有本事便自己去闯,何必赖上我。”
见对方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夷然道:“你还我揽月,我赠你逐影,此情已两清。”
“两清……”宇文无极怔怔重复着他的话,高大的身影晃了一晃,仿佛这一句话有着莫大的力量,击碎了他心里的某样东西。
李思函见气氛有些不对,张口欲言,但看了看两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宇文无极盯着少年变得有些陌生的眉眼,最后与他确认道:“此话之意,便是你我之间,再无牵缠?”
杜迎风直视他:“既是已两清,那便是毫无瓜葛了。”
宇文无极听他此言,仰头惨笑一声,继而掉头便走,李思函看了看杜迎风与沈遥云,最终叹了一声,追了宇文无极而去。
待两人走后,沈杜二人互视一眼,便就加快了步伐朝着景王府的方向而去,途中,沈遥云蹙眉道:“其实多他二人,我们赢面也更大一些,你何苦偏要做那恶人,将人激走?”
杜迎风沉吟道:“那赵钰又是摆阵又是招僚,定是设好了陷阱坐等我去,现下这景王府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届时你我应付起来自顾不暇,哪有余力顾及他人,他们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而且岚山阁内乱方平,人心未聚,幕后黑手又还未揪出,此时再折人手,实为不利。”
沈遥云促狭道:“你对这岚山阁,倒是上心。”
杜迎风眯了眼道:“那是自然。”
沈遥云道:“你不担心那两人贸贸然去闯王府?”
杜迎风摇了摇头,道:“宇文无极不是冲动之人。”
沈遥云轻叹一声,“小师弟,你太小看‘情’之一字。”
杜迎风微微一怔,沉默半晌之后,漠然道:“有些事当断则断,与谁都好。”
沈遥云默然不语。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修订):一柄拂尘叩府门,三出妄言戏景王
第五十五章(修订):一柄拂尘叩府门,三出妄言戏景王
子时,天寒地冻,月色惨淡。
街道上行人无迹,只有冷冽寒风卷携着枯枝残叶,绕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不断奔走。
嘶啦一声,一枚枯叶被劲风扫在了一扇朱漆錾金大门的门环上,随后,一只莹白如玉,十指纤长的手掌缓缓伸出,将这枚枯叶自门环上轻轻拂去,拂去枯叶之后,这只手又向身后招了招。
一双青色云靴越过两名银甲都尉横倒于地的身体,踏到了汉白玉石阶上。
紧闭的景王府大门前,两名不速之客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向前作了一个推的动作,另外一名道人长眉一蹙,接着略点了点头,手臂一抬,碧玉拂尘于门上轻轻抚过。
‘哐’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便仿如被一只巨手重重一推,呈大大敞开之势,迎纳来人。
景王府占地千顷,前有三道殿堂,后有三重宫室,两侧各有跨院,配殿,每一处门楼附近,都设有来回巡逻的府卫,每一间大殿之外,都立有当班守夜的殿守,平日只要有一丝异动,这些府卫、殿守便会第一时间赶至现场,查探情形。
更何况此时已至深夜,除了门外呼啸的北风,整个王府静得针落有声,是以这大门被人轰开,动静大得半个王府都能听见。
整个王府顿时像被炸开了锅,一队府卫正巧提了灯笼巡到门口,闻到动静,整齐划一的抽出腰里佩刀,不多时,闻讯赶来不计其数的家将,侍卫,片刻间就将大门口围了起来。
那府卫提高灯笼,高喝道:“什么人吃得雄心豹胆,胆敢夜闯王府!”他喝声毕落,就见一名少年人一面踏入门槛,一面摇头晃脑的吟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那府卫见进得门来的是个雪衣华冠的少年人,一时间怔了一怔,即便又高声叱道:“拿下他!”
遂即,跟从少年人进来的另外一名道人抚了抚额,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样。
众人甫一见到又来一人,顿时抽刀而上。
那道人‘哎’了一声,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道:“你说你走哪儿不好,偏要从正门进来。”他态度看似漫不经心,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含糊,手腕一转,于前方一阵横扫。
府卫家将还未目击来人模样,便被一阵飞来的罡气扫倒在地,待一个个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对方兵器乃是一柄拂尘。
方才那雷霆一击,已叫他们知道了这道人的厉害,是以只敢围在一旁,不敢贸然上去。
那领头的府卫见他们唯唯诺诺,当下怒斥道:“愣着做什么,拿下他们!”众人这才提着兵器一拥而上。
随着来人越来越多,渐渐掌起的灯火之中,来人的模样也被瞧了个仔细。
只见一名二十余岁的青袍道人,与一名未及弱冠的白袍少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站在正中,那道人肤若凝脂,长眉细眼,美貌赛过女子,那少年身形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