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阑看着折扇连连称漂亮,希辰若却一言不语的怔怔盯着扇面,他说他喜落雪白梅。
这却生生一幅江南水韵。
忍住苦涩拿起折扇,展面,窗外有秋风匆匆掠过。
一纸水乡折扇,一纸薄绢秋扇。
希辰若轻轻收起扇面,从发间解下黄玉发带挽在扇柄,薄绢黄玉缨络,其实并不相配。
可是,既然是扇坠子,就得用作扇坠子的用途,绑在发上纵是再相配,也不合适。
“侯爷,王妃她真的有孕了么?”
希辰若看着手中的扇子,目光凌散,“王妃她何必骗我们,定是有喜了吧。”
“侯爷,可是您——”
希辰若不语,他不想再谈论与这些相关的话题了,示意琴阑自己累了。
琴阑抱着琴退出房门,看着院内依旧毫无生机的枯树叹息,“本来有了那么一丁点看得到的生机,可是这会儿,怎么又枯了呢?”
枯木自是不懂回春。
希辰若这回是真心累了,摇摇晃晃的移到床榻躺了下去。
他睁着眼睛想,那么个孩子气的人,若真有了一个小小糯糯的孩子,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定是欢乐无穷。
想着想着,竟也开始快乐起来,唇角一勾,眼角眉梢都带了明媚的笑意,笑着笑着,便睡着了。
梦里,漫天落雪,有一个清雅男子抱着小小孩童,柔柔的声音化成一潭清冽融水。
男子说,若将来有人可许你一世安然,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孤寂、免你颠沛、免你流离、免你无枝可依,不管他爱不爱你,都把自己交给他,都用心待他。
男子还说,若许不了,就算他爱你,也别把心交给他。
笼上的安神香已烧尽,寥寥烟雾随着梦境缓缓飘散;徒留一地冷香。
希辰若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角,他有多久,没梦到过他了?起身坐到窗下,窗外已有了斑点星辰。
伸出手,做着妄想摘星的手势,其实,他只是想离那些遥远的星子近一些,他想摸一摸,是不是真的有一颗星,带着他的温度?
可是,天空太远,星子太高,他颓然的放下酸疼的胳膊,突然有些委屈。
那个人骗了他,他说若将他的骨灰撒到天空,他就会变成繁星夜夜陪他,可是书上说,挫骨扬灰的人是投不了胎的,只能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所以,他留他孤身一人,面对这个复杂的俗世凡尘。
他不懂这里的人心,他不懂这里的世俗,他什么都不懂,缓缓地抱住双膝,身体尽可能的缩在一起,他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要留自己孤身一人面对这些。
滴漏声声不歇,明月星子相照,残光细烛叠血泪,碎叶冷风夹清心。
累了,倦了,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故去的人依旧故去,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7)趁琴阑还未起身,希辰若扶着窗棂移至床畔,散一头慵懒青丝,细细缠绕指尖。
抿了薄唇,缓缓入眠。
反正,与他而言,白天黑夜已无区别,再散漫无趣的生活,也只是为了消磨这太过漫长的菁菁时光。
残烛也化了轻烟,斯人惨淡入眠。
晨曦落于暖榻,薄凉的秋扇,细细折叠用心收藏,泛白的缨络黄玉,紧紧系在扇柄,陈旧崭新的相配,带了历史的黯淡。
做扇的人,定是用了心付了精力的,可是,扇子错了时间,就算是再多的努力,也不受人祝福。
制作粗糙的黄玉,光华内敛,依稀可见玉料澄澈。
做玉的人,也曾用了真心负了真情,可是,终是偏执的人,偏执到不懂如何回头。
希辰若淡淡敛眉,下意识的向身边寸寸靠拢,梦中的他只记得,落梅树下曾有盏馨香茗茶,空寂榻侧曾有个温暖怀抱。
曾经一转身就可触到的温度,如今就连梦中也变成了遥不可及。
寻梦无痕,你可听,心碎的声音?
薄绢秋扇,你可知,心冷的感觉?
往事了了,你可想,心逝的疼痛?
给读者的话:
35章后进入第二卷,大家会看到一个不同的辰若哦~~
第三十三章 爱伤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眨眼之间,秋冬春夏,一年平静的时光,好似遗忘了众人,数梅苑往年最盛的那株梅,现在好似彻底死了,冬日也没见它再放过,反倒是院外的那一株株桃花,趁着这人间四月天使力的争艳,桃花灼灼,越发衬得数梅苑的清冷。
希辰若依旧拥了薄被躺在院中软榻上,懒懒的也提不起精神,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和一个真正的废人无异了,这般混吃等死的生活,还倒真是如了自己的意。
院外喧哗之声顿起,好似一幅山水画突然活了,有了人声有了物语,一刹那,数梅苑也似沾染了院外的嘈杂,慢慢的从死寂中活了起来,希辰若动动身,眉间沾染了一分人气,总算是有了活人的样子。
声音依旧粗糙但带了几分看透的坦然,“琴阑,外间这般热闹,可是府中添丁之喜?”
琴阑向院外望了眼,眼里有对外面的渴望,她不似侯爷般心境,她还是个喜爱热闹喜爱广阔自由的孩子。
“是啊,据说王妃生了个小世子呢,府里到处挂了红锦喜帛,皇上也派人来贺了呢。”
琴阑显然是上了兴,开心的比划着今日她偷偷看到的情形。
“皇上看到小世子,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抱着小世子一个劲儿的笑。”
“小世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啊,皇上的顾妃生的是公主,这回小世子可是最受宠的了。”
希辰若不语,小世子真的是福大命大,宫家终于有了后,怕是堵了诸多的悠悠之口。
“侯爷,今天是你生辰呢。”
琴阑一改先前愉快的腔调,有些伤心的开口。
“去年的时候,侯爷你还穿过红衣呢。”
红衣,希辰若小心回忆,有人曾夸他穿红衣别有一番风致,有人曾亲手下厨煮面做羹。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今年今日,竟是桃花也飞不进这院子了,冷清的不似人间。
院外传来噼啪的鞭炮声,希辰若心里有些烦躁了,甩开衣袖,大步进屋,白衣翩然过处,徒留一地浮尘。
进屋后才发现走错了地儿,这里是他许久未进的书房,房内干净整洁,包裹的仔细的古琴伴着收进匣中的青玉箫,静静的躺在书案上上,还是旧时模样。
希辰若上前,自从他的手伤了后,整整一个冬天连盏热茶也端不起来,这些消遣的玩意儿,早被他忘却在脑后了,今日见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他已经,不想再弹琴不想再弄箫了。
俯下身,从桌下暗格里小心捧出一柄辍了坠子的扇子,也不展开,就那么看了看又小心放了回去。
疲惫的揉了揉额,回了房。
王府正厅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宫冽溟身着暗红官袍,鎏金嵌玉的八宝紫冠束着一头如墨青丝,扬眉浅看,风华竟是生生压过面若芙蓉的溟王妃。
宫冽清斜倚首位,似笑非笑的望着这太平景象,看到宫冽溟抱了小世子给王妃,又看到歌姬舞姬依依呀呀唱个舞个不歇,蓦地,就没了兴致。
顾相见皇帝无聊的弹着手边的杯壁,向一旁随君而来的顾妃轻轻使了个眼色。
顾妃藏在桌下的手指绞了绞,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顾相又看了眼宫冽清,见顾相态度坚决,定了定神拿起桌上酒壶为宫冽清又添了一杯上好琼酒,玉手执杯凑到宫冽清身前。
“皇上——”
娇媚的声音里含着些许诱惑,宫冽溟看也未看她,拿过酒杯,一口饮下。
见顾妃又拿起酒壶准备添酒,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小声吩咐一旁的王岢,“孤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等宴散的时候让他们明日免朝了吧。”
顾妃见皇帝起身欲走,忙急急起身,“皇上,臣妾陪您。”
宫冽溟直接转身,“爱妃回宫吧,孤今日就不回了。”
没有丝毫商量的声音,纵是顾妃如何不想也得顺从的回宫。
宫冽清出了大厅,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今日早间他费心思和宫冽溟周旋得留宿一宿。
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夜色,他轻轻的笑了笑,今日,可巧正是四月十四。
不见他,已近一年光景。
自从他选了皇弟,他就断了他的所有消息,直到前几日才得知皇弟与他竟早已决裂。
宫冽清大踏步走进夜色,一步不差的向数梅苑走去。
数梅苑里早早息了灯火,宫冽清踏进去,一片安静,连个细微的人声也不见,明显是已经歇了。
宫冽清顿了顿,不想打扰人又不甘就这么放弃。
凭着自己习武的夜视力,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希辰若所住的房间。
摸着希辰若的脸颊,宫冽清有点痴了,这个人,他日思夜想这么久,如今就这么真实的在自己眼前。
他已经放弃过一次,不想再错过了。
俯下身吻上希辰若的唇,先是浅尝,又觉得不够,伸出舌头卷了对方灵活起舞,呼吸在不知不觉中越发沉重了。
小腹火一般的炙热,渐渐的,宫冽清红了眼,他简直想把眼前之人生生吞了。
咬咬牙翻身上床,身下的人柔软温顺呼吸绵长,单薄的身子仿佛一压就会碎,宫冽清小心的移了重心,从希辰若散开的胸前吻了下去。
还是不够,他想要更多,他的身体渴望眼前的人渴望到发疯,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他只想占有这个人。
狠狠的占有着身下的人,噬咬着,抚摸着。
直至精疲力竭再也没了力气。
太阳渐渐升起,房门外站了一夜的男子面无表情的默默离开。
希辰若觉得今日身体不适的厉害,轻轻喘着睁开了眼,宫冽清见他睁开了眼,双眼迷蒙水光滟潋,不由俯下身吻了吻。
希辰若一惊,看着眼前的人,隐隐明了发生了什么。
从宫冽溟离开开始,他就渐渐有了嗜睡的毛病了,先是单纯的嗜睡,发展到后来便变成了一旦睡下便人事不知的状态。
吃力撑起身子,垂了眉跪在床上开口,“辰若冒犯皇上,请皇上降罪”。
粗糙的声音像垂垂老矣的老者,宫冽清震惊,捏起希辰若下巴。
“再说一次。”
希辰若仿若感觉不到痛楚,再次开口:“辰若冒犯皇上,请皇上降罪。”
宫冽清早听的真切,只是不愿相信,曾经声音如水的人如今成了此般。
过了许久,久到希辰若已经开始全身发抖,宫冽清才声音颓然的开口。
“你现在身体不适,先休息吧。”
言罢穿衣离开,希辰若跪在床上已经跪的双腿麻木了,宫冽清离开后,身体发软倒在床上。
这满身的痕迹,刺得他的眼睛好疼。
这厢,宫冽清出了数梅苑便匆匆向府门走去。
眼前人影一闪,宫冽溟挡住了他。
宫冽清抬头看着宫冽溟,他想开口问他希辰若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未等宫冽清开口,宫冽溟已经开口。
一贯冰冷的声音,“皇兄,如果你喜欢他,大可让他进宫,不必这么费周折。”
宫冽清张了张口,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宫冽溟也不看宫冽清,自顾自的开口,“皇兄一直对他赏赐颇丰,想必皇兄以前就对他上心了,冽溟谢谢皇兄的好意,过几日,冽溟就送他进宫。”
宫冽清这才察觉到不对,上前按住宫冽溟肩膀,“你不是说你爱他,如今却这般轻易的把他想让,冽溟,你怎么了?”
宫冽溟看着眼前的宫冽清,一字一顿的道:“是,我是爱希辰若,可是我爱的那个希辰若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宫冽清从他的眼里,看不到感情,放开抓着宫冽溟的手,叹息似的开口。
“既然你不爱他了,那就送他进宫吧。”
希辰若浑身冰凉的跪在地上,听着王岢尖细的嗓音宣读着圣谕,四月的天气,他却冷的连心都凉了。
王岢最后一句“请吟祁侯谢主隆恩”念完,就见希辰㊣(7)若并不答言,只是伸手接去了明黄圣谕,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