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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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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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临清问。
  沈絮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那个,其实……我惧黑。”
  若不是手中还抱着别人家的碗碟,他真想直接把这人推进田里去。
  亏他还小小感动了一下。
  他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到了邻居家,临清把东西还了,说了一番感谢的话。邻居见他身后跟了个高了一头的男子,不由好奇问:“这位是?”
  临清没好气道:“下人。”
  沈絮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邻居了然地点点头,“看着有些笨。”
  沈絮转瞪邻居。
  只可惜,无人理会。
  回去的路上,沈絮依旧拽着临清的衣角,临清被他这副窝囊样子气得都没力气了。
  有了两床被衾,自是暖和了一些。临清又拿出今日新买的炭火盆,在卧房生了一炉,不消一会儿,屋里的寒气便散去不少。
  沈絮窝在被子里,看着临清坐在桌边记账。
  昏暗的烛火下,临清执笔而书,字体娟秀,条理分明,一样样记下,竟是分毫不差。等到写完,他望着账簿沉思。
  今日花了五两纹银,买回的食材只能抵十日,照这速度,不消半年,剩下的十二两银子便会用尽。
  必须想办法挣钱,不然两个人都会饿死。
  临清想得入神,沈絮巴巴望着他,忍不住道:“不睡么,很晚了。”
  “你要睡就睡吧,我想事儿。”
  沈絮拍拍床,“我把被子捂热了,快上来吧。”
  “你睡你的。”
  “……有光我睡不着。”
  临清深吸一口气,疲倦难当。
  吹了烛火,除去外衣,摸黑爬上床。
  沈絮献宝道:“怎么样,暖和吧?”
  大冬天的,能够滚进一个热乎的被窝,怎么说也是一件享受的事。
  临清“嗯”了一声,也懒得计较这人之前的行径了。
  “睡吧。”沈絮翻了个身,径直闭了眼。
  临清躺了好久,听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后,僵直的身体终于松下来。
  挪一点,又挪一点,他红着脸,蹭到沈絮身边,伸手抓了抓,终于鼓起勇气抓住对方的衣角,而后带着满心悸动,也闭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民以食为天。
  所以一大早起来后,两人就窝在厨房研究如何做饭。
  “这米怎么掺了这么多石子?莫不是要一颗颗挑出来?”沈絮抓起一把米,皱眉道。
  临清拿了个碗,舀了一勺,正对着日光仔细捡着石子。
  “洗米如何?这样?”沈絮蹲在一个大盆前,哗啦啦搅着清水,以及里头稀稀拉拉的一小把白米。
  临清端着方才的碗,一手摁着米,慢慢倒尽淘米水。
  “要加多少水?一勺?两勺?”沈絮晃着勺子,模仿细水长流,往锅里注水。
  临清将手覆在淘好的米上,另一手往锅里倒水,心中默念,没过手背即可。
  “火要如何生?啊呀,水撒了!”
  “……”
  临清盖上锅盖,拎起这个祸害往厨房外一扔,“滚去劈柴!”
  祸害从地上爬起来,摸摸鼻子,委屈地去了。
  一大早的,简直要被沈絮气死。临清厚着脸皮向邻居大婶请教了一番炊米的技巧,回家打算一试,结果沈絮也要掺一脚。
  这掺一脚的后果就是临清面前这一地狼藉。
  还嫌他不够忙,光是做饭就够折腾人了,还要连带帮他收拾残局,临清真是恨不得把这少爷一脚踢出家门。
  沈絮在院里劈了一会儿柴,肚子早饿得打鼓了。他有气无力地挥着斧头,好端端一段木头硬是被他砍成了木皮,歪七劣八的,看着都寒酸。
  好冷啊,握着斧头露在外面的手冻得都快没知觉了,沈絮把手缩回衣袖,隔着衣料抓着斧头,消极怠工。
  吊着嗓子唱开来:“不给饭吃还要干活,好一个狠心的地主——婆。”
  “地主婆”黑着脸端着一碗米饭站在他身后,冷冷道:“你就砍一天的柴吧。”
  沈絮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下来,忙不迭爬起来,追着临清而去,“饭好了?我好饿,好饿好饿——”
  临清第一次炊米,加之又有个沈絮从旁捣乱,自不指望能做得多好。
  沈絮扒了一口夹生的米饭,小声道:“为什么下面是糊的上面是生的?”
  临清脸微红,“吃不了别吃!”
  沈絮瘪瘪嘴,真凶。
  夹生饭配腐乳,这便是今日的早饭了。沈絮扒一口饭,戳一点腐乳,心里无比怀念昨日的面条。
  好歹那是熟的。
  好歹还有点油。
  临清心里也懊恼不已,辛苦了一早上,就得了这一锅半生不熟的白米饭,他既心疼糟蹋的白米,又羞恼自己竟连炊米都学不来。
  埋头死命往嘴里扒着饭,眼眶都气红了一圈。
  不算愉快的早饭过后,临清在厨房洗碗,沈絮在堂中烤火。待到临清擦干双手从厨房出来,见到的便是一副眯着眼频点头昏昏欲睡的景象。
  临清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片刻之后,一阵惨叫伴着一声怒吼自堂中传来。
  “你怎还不去找活!”
  沈絮摸摸被踹的屁股,颇是委屈地看着他,“不是找不到么……”
  临清一滞,昨日去镇中,采购物什的同时,也询问了好几处招人的地方,不是酒楼招小二就是码头招扛包,一看沈絮这文弱书生模样,连问都懒得问,直接摆手拒绝。
  可是也不能整日呆坐家中悠闲度日啊。
  临清陷入沉思。
  眼下隆冬,就是想学左邻右舍种个地,也不是时节,两人均是被人伺候惯了的闲散人,此刻离了优渥,方知生活之艰难。
  不,只他一个人知,沈絮那榆木脑壳根本不知如今境况艰难。
  临清捧着脸,看着炭火发愁。
  一旁的沈絮靠在椅背上,又眯起眼会周公去了。
  临清瞥他一眼,自己怎就看上个这么不中用的人呢。
  沈絮补了一觉,只觉通体舒泰,伸了个懒腰,四下望望,竟不见临清。
  穿堂过室找了个遍,最后发现临清竟蹲在后院井边蹲着身子洗衣服。
  冬日井水冷冽,临清双手冻得通红,盆里的衣服好似千斤重,揉几下便得捂捂手,才不至于叫手冻僵了去。
  沈絮看了一阵,眼眶有点发酸。
  他想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正是少年好时光,牵灯走马,招摇过市,怀里揣着几两银子,看见什么买什么,遇上几个公子哥,还能凑一起喝个花酒,好不快活。
  眼前的少年也就自己当初那般年纪,纤瘦的身子,单薄的衣裳,一头乌发束成团冠,如女人一般浣洗衣物,还是以冰冷的井水。
  他忽然就有些看不下去。
  临清揉了几下衣物,再次将手从水里抽出来,举至唇边正欲呵气,一双暖和的大手忽然从身后覆住他冰冷的双手,那人轻轻抱着他,一动不动,沉默无言。
  临清一怔。
  红晕自两颊慢慢烧起,他绷直了身体,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是如此震荡心扉。
  他想起那日张家管事对他说:“沈家少爷看上你,快些收拾衣物,莫叫人等久了。”
  琴弦铮断,他自榭阁望去,六月时分,芙蕖艳艳,暑气蒸腾之下,岸边楼阁里那人展袖而书,一身锦绣华服,眉峰间全然纨绔的舒朗。
  仓惶收回视线,一颗心跳得飞快,不敢再望,抱了琴落荒而逃。
  是了,胸中的情意恰应了那日的张皇,两相重合,方知自一开始,自己便跌进了此人布下的深渊。
  临清闭了眼,那本已盈盈欲滴的水光沿着脸颊滑落。
  抱了一会儿,沈絮道:“有点冷。”
  “……”
  临清甩开他,“堂中有火,你到这里做什么?”
  沈絮望一眼他的手,“会生冻疮的。”
  “那换你洗?”
  沈絮连忙摇头,“不,不,客气了……”又道:“烧些热水罢,不至于冻手。”
  临清睨他一眼,“你当柴火不用钱吗?”
  “那……”沈絮露出为难的神情,纠结了一番,鼓起勇气蹲到他旁边,挽起袖子,“我帮你一起——啊啊啊啊啊好冰!”
  沈絮举着双手往临清脖子里塞,“好冰啊!”
  临清避之不及,“你冰不要往我身上贴啊!”
  “真的好冰啊!”
  “都说了不要冰我啊!”
  沈絮挨了一脚,这下不止手冻,腿也疼了。
  两人面对面蹲在堂中烤火,临清一脸铁青,沈絮一脸委屈。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沈絮控诉。
  临清暴跳,“活该!”
  “好心帮你一起洗衣服,你不感激,还要打我,哼,连我爹都没打过我——嗯?我爹长什么样来着……”最后一句自是用极小的声音说的。
  “没人要你帮忙!再说那衣物里没有你的吗?”
  “自是有,可浣衣这等事,都是妇人分内之活,岂有男子动手的道理?”
  临清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男的!”
  沈絮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娘子么?”
  “……”临清一口气梗在喉头,瞪大了眼睛。
  “你看,是我讨了你,虽然我们都为男子,但按常理,应是我为夫你为妻,所以这类家务琐事应由你来做,是也不是?”
  临清秀气的脸上憋得通红,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临清咬着嘴唇,揪着眉头,不知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沈絮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以为他在酝酿怒气,缩了缩脖子,闭了嘴。
  好一会儿,临清才恢复如常,他看了一眼沈絮,小声道:“你……”
  “嗯?”
  “你不是要跟我和离么……”
  沈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指何事,惊喜道:“你想通了?呼,我说嘛,但凡男儿,哪个愿意屈就自己伺候别个男子呢,我这就还你自由身,天色尚早,不若今日就去县衙,你的契书怕是抄家时弄丢了,就让县老爷下个判书,证明你恢复——”
  临清拂袖而去。
  沈絮又呆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摸摸鼻子,真真不知道这小公子怎么一会儿一个模样。
  临清对着一盆衣物生闷气。
  井水刺骨也全然不顾了,就把那内衫当做榆木脑壳,掐、拧、搓、摔,好不愤然。
  就是铁做的心,也被他戳得要裂了。
  前一刻说什么“我为夫你为妻”,后一刻又迫不及待与他撇清关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心的人,真不知那些小妾说的“银鞍白马入酒肆,总叫胡姬最相思”的少年郎究竟是否对错了人。
  这哪里是最惹红袖相顾的翩翩公子,分明就是个气煞人也的榆木呆子!
  呆子!
  洗完衣物,临清撒气也撒得累了,晾好两人的衣服,临清擦干净手,一转身,那呆子缩在门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临清,我饿了。”
  吃吃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别说你还会睡!
  临清愤愤瞪他一眼,扭过身子去了厨房。
  沈絮不放心地跟过来,心里还对早上的夹生饭心有余悸,叮嘱道:“煮面吃罢。”
  临清淘米淘到一半,把锅一摔,“饿死你算了!”
  沈絮忙道:“小心小心,别把米洒了。”
  临清气得眼眶通红,甩手进了卧房。
  他不懂,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家伙,一腔心意无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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