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焉由也笑:“但愿如此,云公子何时娶亲,可要叫上在下去喝杯喜酒啊。”
云少康蹲在溪水旁边洗碗,柳焉由把华丽的衣摆结在腰间,大大咧咧坐在云少康旁边和他聊天。两个人聊着聊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心有灵犀的大笑。文谨在不远处的树下远远瞧着,实在有这两人乌龟王八对上眼了的感觉。
他每到闲时总要检查检查衣袋和行李,看有没有东西漏在路上。不看不要紧,一看这下可糟了。师父在临终交予他的卷轴,他一直都装在身上从不离身,可今次他搜遍全身上下,连包袱行李也翻了好几遍,竟始终不见踪影。
文谨越找越急,等云少康把锅碗都刷好了,还是没找出来。
“你在找什么?”云少康看文谨东翻西找,满头大汗,不禁问道。
“卷轴……”文谨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一双眼亮的惊人:“是那个乞丐!”
他今早醒来洗漱时,那卷轴还在。从出了客栈走到现在这个地方,期间和他接触过的,除了云少康,就只有那个揪着他衣服讨饭的小乞丐!
“你到底在找什么,与乞丐又有什么干系?”云少康追问道。文谨脸色如此严肃,他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现在就回还溪镇去!”一念至此,文谨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回去。
“到底是什么?”云少康也急了,扳住文谨的肩问道。
“是……是师父交代给我的遗物。”文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别问那么多了,路上再跟你说!”他说着,就急不可耐要拉着云少康疾奔回去。
“那我……”柳焉由看二人神色不对,又火急火燎要走,连忙问道。
“在下粗心,有重要之物遗落在了路上,必须要去寻回,还请公子海涵。”文谨耐下性子说完,已经奔了出去。
“我既同二位结交,遇到麻烦,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柳焉由肃容道:“望公子不嫌,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他将随意放在一边的琵琶装进琴囊缚在背上,也要跟着一同去。
云少康看文谨已经掠出去好远,加上平日与他一处,也把文谨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他是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完不成师父交代的遗命。眼下虽时间紧迫,容不得废话,云少康却还是对刚结识不久的柳焉由带有戒心,下意识就出言相阻:“柳公子不必相陪,你同我们萍水相逢,怎敢劳烦?”
“在下不才,虽疏于武功,头脑却还好使,还望公子莫嫌。”
如此盛情,若还相拒,实在无礼,云少康默不作声,算是勉强应允了。
路上文谨草草给云少康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师父的遗命不光是找到那个叫方乘兴的人,还要把一张卷轴交给方乘兴。现在卷轴丢了,他一直随身收着,绝不可能落在路上,只可能是被人给顺走了。而整个上午有机会的,就只有那个乞丐。
云少康听罢,回想一下前因后果,道:“不会那个卷轴里,就是他们说的地图吧?”
“……我也不知。”文谨摇摇头:“师父只教我带给那个人,在那之前,是不可以查看里面内容的。”
“你打开看一看,若是并非什么秘宝,不是省去好些麻烦?”
“不可,既是遗物,那人又多半为恩师知交,我作为弟子私自查看,实在不妥。”
云少康长叹一声,实在对古板迂腐的文谨无话可说。那个乞丐不拿云少康身上的银两,不拿其他的东西,偏偏只取走卷轴,基本可以断定,又是听闻了那个墓葬的风声,前来想要分一杯羹的了。
柳焉由虽嘴上说自己疏于武功,却几乎是紧紧跟着轻功施展开的文谨和云少康,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云少康笑道:“柳公子好功夫。”他之前虽不知文谨功夫底子如何,此番施展轻功看来确实不差。最令他惊诧的却是柳焉由,不仅轻而易举就跟上了他们,而且似乎还有余力。有头脑又有武功,若是敌非友,则大为棘手。他之前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一看就知此人精明,教养不凡,假编姓名恐怕隐瞒不了多久。第一次相遇时乃是无心撩拨,这第二次相遇……若非真的是缘分使然,那么就一定是有心谋划,出言拒绝也是枉然。方才与他聊天试探,俱是滴水不漏。可见想要甩脱他,着实是件难事,唯有见机行事了。
“云公子过奖,”柳焉由道:“文公子为了完成恩师的遗命奔走江湖,这份孝心,实在令人感动。”
“说来我表弟年少时曾随一江湖侠士学武,近来听闻那侠士病重的消息,便去就近侍奉。严师如父,师父的遗命,做徒弟的自然是要尽心完成的。”云少康话说得很圆。
“原来如此,”柳焉由点头道:“卷轴里……莫非真的有什么宝藏之密?”
不等云少康言语,文谨就答道:“师父一生清贫,又长年隐居山林,何来什么秘宝?江湖人无中生有,实在无聊。”
“不知文公子师承哪位名师?”
“不过是位四处游历的道长,无甚名气。”
“文公子武功修为不弱,可见公子的师父实是位不出世的名士。”柳焉由笑得诚恳,奉承得也恰到好处,之后一路无话。云少康和文谨走在前面,只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对柳焉由此人的忌惮。看来以后说话做事,可都得万分小心才好。
待进了还溪镇,文谨毫不犹豫就直冲到之前的客栈门前,四处找寻那个小乞丐的踪迹。后来范围扩大到整个镇子,无奈找到天黑,依然遍寻不得。
文谨心急如焚,若说小乞丐是受人指使,那么不得其人,莫非是被人杀了?如果他本身是易容行事,卸下易容,就更不好找了。说来说去还是云少康头脑最伶俐好使,他看天色暗了,诸人各自归家,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不知还溪镇有没有什么乞丐聚集在一处歇息的地方?那小乞丐是易容也好,是真乞丐也罢,去问问镇上的乞丐,总会有点线索。”
“而且十二三岁的年纪,若由成年男子易容,身量不好作伪。多半……是有人给那孩子好处,令其偷盗文公子师父的遗物的……”柳焉由顺着云少康的话分析道。
“不是还有缩骨功吗?”云少康抢白。 “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去找吧。”
问了镇中几个居民,得知还溪镇的确是有那么两三处乞丐聚集过夜的破庙废屋。寻访了一处无果后,三人又来到另一处。此地是城南面的一处破烂道观,与灯火通明的街区离得很近。三人还未走近那所道观,最先见到的,却是一个驮着背在观前巷口到处张望的老乞丐。老乞丐看上去大约已有七十高龄,一头乱蓬蓬的白发,一张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神色,颇像是在等待归家的亲人。他看三人要从此处经过,忙上前问道:
“咳,咳……”老乞丐咳了几声道:“公子可有见到我孙儿?”老乞丐一开口像是漏气的风箱,呼呼地喘着,显然有疾在身。
“不知您的孙儿长什么模样?”
“他十二岁啦,跟老叫花一起讨饭,长得算不上多好看,就是一双眼睛机灵得很。”老乞丐露出慈爱的笑容:“小鬼头每次蹲在街上,估摸着哪个过路的好心人能要到钱,一去一个准……”
文谨颦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您孙儿……今日是不是穿着蓝布的衣裳?左肩和胸口都打着补丁?”
“哎,对,对!他今天跟着两个蒙着脸,口音像是南蛮那边的人走了,说要给我买药呢……”
老乞丐一把抓住文谨的袖子:“公子可瞧见他了,他后来去哪了?”
“老人家,那两个人说了什么,你可听见没?”云少康看事情有了眉目,抢先问道。
老乞丐想了好半天,才慢慢回忆起来:“好像说……什么地图、墓葬……然后把东西送到坛主那里有赏……”
“他有没有说坛主在哪里?”
“好像就在城里……那两个人怪得很,天儿都立夏了还蒙着脸,说话声音跟刮锅底似的……唉,都怪我没拉住他……那俩人看着就邪行……”老乞丐喃喃道。
“多谢老伯!我们这就去帮您把您孙儿找回来!”云少康抱拳道。
“哎哟,那多谢三位公子啦!”老乞丐说着就要跪下拜谢:“老叫花只有这一个孙子那……咳咳……”
文谨连忙扶住老乞丐:“老伯不必客气,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救您孙儿。”
作者有话要说:从本章起以后全是主线了,JQ也会越来越多的……捂面遁走
☆、第十一章
“那两个人,多半是血砂门的。”走出几步,离那老乞丐远些了,云少康才道。血砂门门人由于所练功夫太过邪异,且多于毒物打交道,日积月累毒素积郁于人体,不只身上大多带有隐疾,脸上也多有脓包暗疮,故但凡出门,都会以布巾遮面。
“我知道……”血砂门与栖灵山,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文谨虽是后辈弟子也有耳闻——在门中执掌刑罚的澄观师叔,他的师父清虚真人,正是于那一战中仙去的。
“血砂门的功夫不可不谓邪佞至极,研究各类毒物蛊术不说,还常以活人为引。眼下不知那老伯的孙儿还有没有……”柳焉由担忧道。
“莫要胡说!”文谨一声断喝截道:“既要行事不被人发觉,城里……城里可有什么废弃的宅院?”
“说不定那什么坛主拿到东西,早就连夜快马加鞭送到总坛主那里去了,此刻还能在城里不成?”
“云兄此话差矣,”柳焉由自然而然就改了口,听起来明显比“云公子”亲近许多:“血砂门虽行事狠毒,却不是冒进之辈。拿了东西,必然就要防人来追,快马行向总坛,反而容易泄露踪迹。因此,我若是血砂门的人,必定先会在镇子周围潜伏几日,几次转移位置,好叫人不易寻到。”
“而且,并不一定是废弃的宅院。妓院、酒楼、百姓家中……反而是人越多的地方越好藏。”
“那也不能一家家去问吧?”云少康翻了个白眼,柳焉由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们既然抓了孩子,那今日必定要将人处理掉。就地杀了还不如用作药引,因此,至少今晚要找没人的地方才好。”柳焉由道。
“咳,你这不是说着说着又绕回恩公刚说的了吗?哪儿去的人最少……”
“义庄!”
三人异口同声说完,这就立即展开身法走了。
血砂门信奉的是本教的邪神血摩诃,并不忌讳死人尸体,而且还乐于在阴气聚集之地练功。因此,专门停放死人尸体的义庄显然是上上之选。
三人站在离义庄门前几丈远的地方,月光清亮,还勉强看得清周围的光景。门内几方棺材上挂着白幔,随风悠悠飘动,平添了几分鬼气。
周围一片寂静,了无人声。
三人放轻了脚步,成包围之势向屋子逼近。虽不知屋中究竟有没有人,却还是要小心为上。血砂门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也并不是吃素的,或许已经下好了埋伏,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从义庄旁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打着补丁的蓝布衣裳,黑一道白一道花猫般的脸,正是白日里的那个小乞丐。小乞丐的脚步非常缓慢,每一步却都落得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