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少康仔细盯着死尸脖子上的伤口又看了看,的确是谢花楼的梅花针无疑。可是,方才与他对敌的二人,却分明不是谢花楼的武功路数。
谢花楼一向讲究表面风雅,据说里边儿出来的无论是楼主护法还是各派堂主那都是琴棋书画必通一项,吟风弄月毫不含糊。尤其是四十几年前的谢花楼主谢柒,据说更是和月折梨花,醉墨卷秋澜,于水墨丹青方面的造诣堪称当世无人能及,而且风神内蕴……云少康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冒出个念头,这样的人,配他爷爷也不算糟践了。
因此提到谢花楼的武功暗器,虽然邪煞,但是观赏效果据说很不错。要是得了谢花楼的“千里孤鹜剑”的真传,杀人剑使出来比跳舞还好看。而暗器毒物的名字也都别致精巧得很,要是真去考据,说不准每一样都能拉出一长串的掌故来。
云少康回忆一下后来那几人的武功,跟跳舞那是差得远,但是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越发衬得他赶去给葛大哥救急时,与他对阵两人的不同之处,那两人的剑法根本没有丝毫邪煞之意——分明是名门正派的路子。
他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一处猜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谢花楼要扰乱新荡尘阁主的继位大会了?”
自打四十多年前与红衣教的冲突之后,谢花楼都主要在荡尘阁鞭长莫及的南方一带活动。对于北方武林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忽然来袭,很可能仅仅是暴风雨前的那点小雨。
“看这情况……恐怕不好。”葛大哥不禁叹息。自打四十年前江都罗家被逐出长老大会后,近些年外人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长老大会内部互相倾轧打压的行为实在是不胜枚举。这次陈老阁主病危,新阁主遴选在即……要是外部再出点什么事来,实在是大大不妙。
云少康长居宜川夏家,夏家在长老大会上算是个人少势弱的家族,基本游离在荡尘阁的边缘,但是对于长老大会内部的情况并不是不明白。通过新阁主遴选大会的正经路子当上阁主,对于他是半点可能也无。俗话说不破不立……或许谢花楼造出点事端来,反而利于他于乱世中上位。
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脸上依旧不得不做出忧国忧民的神情,叹息道:
“如此看来,江湖恐怕即将又要陷入风雨飘摇了……几位大哥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葛大哥一看云少康颇有侠之大者的风范,心中一热,道:“两位胡兄弟的身手都不错,何不加入荡尘阁?在下葛青愿为二位引荐!”
云少康还没回答,因为不出一声已经快被众人忽略掉的文谨忽然道:“不了,我们还身负要事,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
文谨拒绝得如此直接而又干脆,葛大哥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云少康一看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连忙赔笑道:
“实不相瞒,我叔叔前些天刚过世,过世前有一多年未见的友人,想要我们做晚辈的前去代为问候。我弟弟长年深居简出,不太通人情世故,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云少康将死人抬了出来,还上升到了长辈遗命的高度,众人都是行事磊落,顾国爱家的正道人士,不可能不通融,因此就是有气也咽了回去。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云少康便抱拳道:“既然几位大哥尚还有事在身,在下与弟弟也不便再叨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告别了这些荡尘阁的英雄好汉们,云少康立即就拉着文谨跑了个没影儿,根本没有回头管那边的柳焉由。
文谨跟着跑了半宿,心里琢磨着云少康此举实在不妥。等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忍不住道:
“那柳公子……”
云少康刚要说“别管他”三个字,话还没出口,只听旁边的树上传来一人清润的嗓音:
“多谢文公子关心,在下就在这里。”
☆、第三十一章
文谨惊得移了一步,柳焉由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不,应该说他们就根本没有甩脱过他。
云少康却云淡风轻地笑道:“柳兄坐这么高,等着看日出吗?”
柳焉由闻言也是一笑,一朵云似的轻飘飘地跳了下来:“想看日出还有的是机会,眼下还是赶路要紧。怕是再迟些,要赶不上荡尘阁新阁主继位的盛会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新阁主”三个字还说的尤其重。
云少康一拍脑门,恍然道:“是,赶路要紧。”
后来云少康又调侃了些有的没的,三人都很心有灵犀,绝口不问昨天晚上各自的遭遇。
文谨一路回想刚才云少康与柳焉由的话语神情,都觉得两人别有深意。不知等到了荡尘阁,又会是一番什么气象?
“宜川城,”柳焉由笑道:“过了此城,离崇安已是不远了。”
晨阳初照下,三人一同走进了宜川城的城门。
吃了早饭,三人把行李马匹在客栈安顿好,云少康便提议去宜川城溜达一番。街上人很多,走走看看到中午,忽听“啪”的一声大响,云少康的脖子便受了人重重一击。没等他开口骂娘,刚才被打的的地方又给人搂了个结实:
“你怎么回来啦?”
文谨听声音转过头,大大咧咧搂着云少康的是个黑衣的少年,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一张脸也很黑,看上去整个人几乎与衣服融为一体。五官算不上英俊,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闪烁着几分狡黠。
云少康笑得跟轮小太阳似的,伸手也搂住了黑衣少年:“你看这街上热闹的,这些人都要往哪去?”说着,又有一拨人挤过云少康一行人往前涌去。
文谨这才注意到,街上许多人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跑着。
“城里田家的小姐今天要抛绣球招亲,就在田家家宅最靠外的那座阁楼上。”黑衣少年一指:“据说田家小姐貌似无盐,你也要去吗?”
“如此看来,这位田小姐家一定很富裕。”柳焉由断言道。
“他们是……”黑衣少年挂在云少康身上半天,这才发现了与之同行的其他两人。
“在下柳焉由,是云兄的朋友。”柳焉由很是八面玲珑,“这位是文谨文公子,曾在路上搭救过云兄。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黑衣少年刚要说话,就被云少康打断了:“他叫董晚,是我在宜川的酒友。”
黑衣少年早就习惯了云少康爱抢人话头的作风,也不多说,对着柳焉由和文谨抱了抱拳:“幸会。”
文谨想都不消想,就知道董晚这名儿是云少康随口胡诌出来的。他与云少康走了这一路,不说别的,对他胡编名字的本事还是见识了不少。
“田小姐这么有钱,我当然要去。万一看上了咱们,那不是银子哗哗来不完了?”云少康拖了拖脚步犹豫的黑衣少年。
“要是到时候绣球砸上你,你可后悔不了了。田家的老妈子可厉害,绑也要把你绑进洞房。”黑衣少年促狭地笑道。
“……要是真看上我,我送上门去做田家姑爷!”云少康跟黑衣少年俩人勾肩搭背,一边歪歪斜斜地走着,一边斗着嘴。
柳焉由也在笑,心中暗想,不知道那田家小姐,到底长成了个什么样?
等走到了田家的绣楼下,街道上早已经人满为患,整条路都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其中有破衣烂衫的乞丐,有穿金戴银的商人,有锦衣玉冠的公子哥……基本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约都是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大家都期待着田姑娘露面,然后她素手一掷,绣球和宜川首富的万贯家财都一块砸到自己脑袋上。
大约等到午时,人群像是炉灶上架着的锅,完全沸腾起来:
“快、快看,田小姐出来了!”
“田小姐,这儿,这儿!”
“酸秀才滚一边去,挡着田小姐看我的视线了!”
……
云少康也兴奋得很,盯着绣楼二层的门眼睛直放光,仿佛恨不得穿透那层红盖头去一睹田小姐的真面目。
文谨在人群里被挤得左摇右晃,瞟见脑门上都写了一个“色”字的云少康,只有一句评语:
狗改不了□。
“今日小女绣球招亲,希望觅到一份良缘。无论哪位公子接到了绣球,只要品行端正,未有妻室,便是田家姑爷!”田家家主田光一身锦袍,向楼下的人群拱手。说罢,身子一让,一个头盖喜帕,凤冠霞帔的盛装女子走了出来。
盖着盖头的田小姐逡巡一圈,一双柔荑捏着绣球上的流苏,仿佛内心斗争了很久,这才一扬手将绣球抛了下去。
此时,抛下来的这枚绣球的待遇跟天上下金子差不多,一掉下来人们就疯了一样一拥而上。可惜因为太过拥挤,绣球仿佛是一叶小舟,在人潮中起起伏伏,却一直没人真正抢到手。左推右搡下,很多人都被挤得跌倒在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绣球离自己逐渐远去。
绣球漂着漂着,向着文谨一行人的方向漂来。
黑衣少年是一行人里最先碰到绣球的。
他嘴上说只是想单看热闹,可是在绣球要漂到别处去的时候,他却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拽住了绣球的流苏,想也不想就往云少康的方向扔去,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文谨并不在意绣球在哪儿,反而还念叨最好不要丢到自己这里。不想只觉得青天白日突降一物,正正砸到了自己的脑门上。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他旁边的云少康就把他往后狠狠一推,文谨被推得连退几步坐倒在地,本来该落在他怀里的绣球又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众人一看,连忙低□子来抢,绣球被人踢来踢去,转瞬间又要离云少康远去。云少康伸长脚一勾,不偏不倚把绣球勾到了身旁的柳焉由脚下。柳焉由虽然对做田家姑爷不感兴趣,却还是很有涵养地不去踢绣球,而是抬脚要迈过去。
云少康赌的就是柳焉由不会把绣球踢走。
说时迟那时快,柳焉由抬脚的那一瞬里,云少康怕简单的一击不成,还暗带了几分内力,看好角度推了柳焉由一把。
饶是柳焉由武功修为相当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却是使不出来。他身子倾斜,不可遏制地向地上倒去,怀里扣着那个已经灰扑扑的绣球。
局势已定,人群朝两边散开,田家管家和老妈子走了过来。
柳焉由很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锦袍上的灰尘,脸上勉强绷出几分笑意:“在下……”
“公子既然接了绣球,来日便要与我家小姐成亲,老爷和夫人请公子先去府内相谈……”田管家笑得一团和气,估摸着眼前这男子一表人才,与小姐正是相配。
“……恕难从命。”
听闻此言,不仅田家管家和老妈子变了脸色,周围的人更是炸开了锅:
“田家那么有钱,这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吧?”
“你看看人家的打扮,兴许根本看不上田家小姐!”
“那他干嘛还抢绣球,真够欠揍的!”
……
打破喧嚣的是一声狮吼,而且还是头母狮:
“哪儿跑来的不识礼数的兔崽子,抢到了绣球,竟然还要悔婚!”
方才与田管家一同出来的老妈子其貌不扬,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