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面色并不好,没有得手后的欣喜,反而责怪道:“赵大人做的好事!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不明不白的,这扶苏你当真除了吗?”
“夫人尽管放心,扶苏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再出现,夫人就能高枕无忧得偿所愿……”
胡姬听他这么一说也回味过来似乎是这么回事,但转念一想,又隐隐有些担忧,继续问道:“赵大人,大王一向英明,要是发现什么……”
“夫人放心,臣已做的一干二净,绝无后患。”赵高抬起手做了个下砍的动作,斩钉截铁的对胡姬道。
胡姬见他如此肯定,遂也放下心来,说道:“本夫人答应赵大人的事决不食言,还请大人放心!”
“如此多劳夫人费心!”赵高说完,二人皆会意,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废话:
1、关于纪年的问题,嬴政灭六国完成统一大业是在公元前221年左右,本文开始的时间是公元前226…224年之间,所以还是采用秦国的纪年。
2、扶苏的年纪似乎不详,有说是公元前241年出生,本文设定的是公元前237年,也就是嬴政亲政后的第二年出生。
3、关于赵高,赵高太监一说是误传,实际上赵高是秦王室的远亲,因先人犯事成了罪人,后因他本人勤奋多才被嬴政重用成为始皇亲信。
☆、逃出生天
密道的门在扶苏眼前合拢,将一切都隔绝在那扇墙的背后。
他跪倒在地上,手握成拳砸在狠狠的砸向地面。这些年不被父王喜爱,被冷落、被漠视,他都忍受过来,学会不去在意似乎成为一种习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怨恨自己,如今连最后一个疼爱他保护他的人都失去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窝上,让他痛不欲生。眼眶很热却没有泪水流出,原来他竟已欲哭无泪。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令他清醒过来。是的,他还不能死。他答应玉姨要活下去。
扶苏站起身,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墙壁缓慢的前行。四周太过安静,静得让他胆战心惊,每跨出一步似乎都那么艰难,前方不知何时是尽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拽紧手中的玉牌,那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是他曾今被人爱过的证据。有了这样一件东西的存在,他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疲倦开始来袭,他渐渐觉得口干舌燥,腹内一阵空空,可这暗道太长,似乎怎么都不走不到尽头。他累了,支持不住,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人一松懈,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抵不住疲乏,他就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反复的叮嘱自己不可以睡。过了一会,他觉得可以了,又站起身继续前进。他的步伐却越来越缓慢,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耗尽他一番心力,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力竭而死的时候,空气中流动的细微异样让他为之振奋。
有风!出口就在前方!扶苏仿佛一瞬间忘记了疲倦干渴饥饿,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上前。
前路被巨石阻挡,已无路可走,有光线从石缝中透了过来。他伸手在石头上胡乱摸着,终于摸到一处关窍。
巨石轰轰裂开来,出口就在眼前。扶苏深吸了一口,走出了洞口。
天还未完全透亮,扶苏借着黎明的光辉,四处张望起来。
咸阳宫,那座高大巍峨却冰冷得让他无法喜欢的宫殿,此时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团模糊的深影,原来他已经出了咸阳城,他竟然不知不觉中走了这么远!
扶苏最后望了眼那座宫殿,在心中立下誓言,“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收好手中的玉牌,他不在留恋,调头往咸阳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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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快喝了吧。哎,这年年打仗,粮食都给交
了上去,如今家里也只剩下这些可以糊口了……”老人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碗递给扶苏。
扶苏接过碗,连声道谢。那碗里多是水,浮在面上的米屈指可数,与他在咸阳宫里的锦衣玉食无法比拟,然后一口粥下肚却让他觉得心窝一阵暖意。
那日他逃离咸阳城后开始过着四处漂泊的日子。他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山道,饿了就以野果裹腹,渴了就饮山泉,夜宿山林,为了躲避猛兽,他只敢爬上树歇息。
在外面过了一段时日,扶苏才发现自己从前太过天真,也太过自信,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被圈养的久了,一旦离了鸟笼竟然无所适从。在寂寞无助的时候他也曾生出回咸阳宫的念头,他是秦王的长公子,若是求见父王替他做主,也许就能……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里太过危险,而他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回去只能是白白送死。
三日前,他昏倒在路边,被这位好心的老人救了回来。老人的家不过是几间紧挨着的茅屋,老人似乎独居与此,除了他住的屋子,剩余的房间都空空荡荡。
扶苏喝完粥刚刚将碗放下就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老人急忙迎了过去,对闯进来的人道:“里长,我们家真没人了!我那三个小子,前年都被征去军队讨伐楚国了。”
那位里长似乎还不死心,又往房里张望了一番,指着扶苏道:“怎么没人?那不是还有个吗?”
老人连忙摇手解释道:“那是个闺女。”
扶苏披头散发坐在榻上,裹着被子,看不出身形。他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动,只能任人打量,深怕给人看出破绽给老人家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里长细细看了看扶苏的脸脸色苍白,瘦小,,那细皮嫩肉还真不像个小子,原来是个女娃!里长不无失望的带着人离开。
老人送走了人,赶紧将门拴好,走到榻上对扶苏道,“孩子,吓到你了吧?”
扶苏摇摇头,乖巧的道:“是我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身子还虚得很,好好歇息吧。”说完就端起空碗起身往外走,替他掩好门。
扶苏躺在榻上,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老人刚才的话。他虽不得宠,住在偏殿之中,然而消息并不闭塞。他知道三年前,嬴政就曾发兵攻打楚国。那一次因为兵力不足
,秦国大败。第二年,嬴政又征兵六十万,令老将王翦统军,据说如今已经打到楚国都城了。
他躺在榻上昏昏欲睡。卧榻很硬,用石头垒起来,下面垫上干净的稻草,最后铺上垫子,可他却睡得安心,咸阳宫的寝殿很大,却没几个人宫人,夜深人静时他常常会被噩梦惊醒。
老人的孩子都在楚国的战场上啊,很想去看看……这是他入睡前突然冒出的念头,殊不知这一念之间却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在老人家休养几天后,扶苏拒绝了老人的挽留,辞行往楚国而去。
路途遥遥,扶苏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离楚国越近,越让他心惊。
战争过后,田地荒芜,他甚至还目睹过鲜血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战争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还太过残酷。
扶苏在路上遇到许多逃难的楚国人,那些人聚在一起,时不时会咒骂秦王一番,表达出对秦国侵占其家园导致他们流离失所的怨恨。扶苏扎堆在人群里不敢开口说话,他怕自己的口音暴露出自己是秦国人的身份,成为众人泄愤的工具。
好在他年纪小,不太引人注目,又一直很低调。饶是如此,他还是结识了一个来自楚国七八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很单纯直爽,对人没有戒心,絮絮叨叨的什么都告诉了他。小男生是自称是楚国的贵族,从楚国蕲地逃出来时和家人走散。
那小孩子第一次见到他,就望着他的眼睛道:“大哥哥,你也有重瞳啊!阿籍也有哦,爷爷说过,有重瞳的人将来必能有大成就。”
那之后那孩子似乎就缠上了他,两人结伴而行,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一座村落。
村子里太过安静,等扶苏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
小孩很快病倒。高烧不断,不过一日整个身子就已虚脱。奄奄一息之际,小孩拉着他的衣袖,对他道:“大哥哥,阿籍要死了,这个给你……”小孩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交到他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这是阿籍的爷爷留下来的,如果……如果有一天大哥哥能找到我的家人,请把这个交给他们……大哥哥你要记住……阿籍姓项……爷爷是楚国的大将军……项燕……”小孩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小,最后拽着扶苏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阿籍……”扶苏终是开口唤了一声,却再无人会答应。
他伸出颤
抖得手在孩子不肯合拢的双眼上轻轻一抚,将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重瞳合上。
头疼的厉害,身子就跟在放在火上烤似地热,他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他强忍着不适,将那只精致的锦囊收好,跌跌撞撞的往村外走去。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眼前一黑,身子就向一边歪去。
“喂!喂!”脸上很疼,耳边有呱燥的呼喊声,扶苏睁开眼,正巧对上一双圆瞪的杏眼。
“你终于醒过来了!”女孩似乎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拍着胸脯道,“我明明射了一只鸟,怎么找过来却变成了一个大活人……”
原来自己是被女孩射下来的猎物砸晕,扶苏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女孩又凑过来,在他脸上好奇的瞧来瞧去,又仿佛在找什么东西,这么瞧了会儿,清清嗓子道:“你该不会是那只鸟变得吧?”
这女孩脑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啊?扶苏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憋了半天方才开口道:“我不是鸟!”
女孩有些失望,黑溜溜的眼珠儿转啊转了一会儿,又说道:“你是不是怕我害你,所以不敢承认自己是鸟变得?”
“鸟怎么可能变成人!”扶苏脸瞬间来了下来。
“可是师父说过,白蛇都可以变成美人报恩,为何鸟不能变成美人呢?”女孩回答得理所当然,居然伸出手抓住他的前襟摇晃起来,“你说嘛,说嘛!你究竟是不是鸟?”
“……”扶苏被晃得晕晕乎乎,眼睛一闭,这次却是被气晕过去。
☆、初入上清
“阿雉,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女孩回过头,正巧望见含笑而来的青年,她立刻松开抓住扶苏的手,扑上去拽住青年的衣袖,欢快的喊道,“师父,这里有个小美人昏倒啦!”
青年男子望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扶苏,伸出手在女孩头上抚了抚,轻声道,“这是个男孩吧?”
“可是他长得很漂亮啊……”女孩又跳回扶苏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就要碰上他的脸。
青年跟了过来,仔细观察着扶苏的脸色,而后拉住女孩的手道:“阿雉,你不要碰他,他病得很厉害……”
他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枚丹药,撬开扶苏的嘴,将药丸推了进去。随即又解下随身的水囊送入扶苏口中。
扶苏在朦朦胧胧中,似乎听有人在说话。昏昏沉沉中之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进了嘴里滚到喉咙深处,接着又是一片清凉甘甜瞬间将之前的各种不适一扫而空,让他整个人都感觉舒爽起来。神志清醒过来时,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深邃得让人沉醉其中。
“你感觉如何?”
扶苏怔了一会方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