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是醉了,颜玉函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一般激动、一般热切,吻得全无章法,只想更紧地贴近彼此,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用力。
林渺根本站不住,全凭颜玉函揽在他腰背上的双臂支撑著自己。
两人相拥著倒在开满星星点点小花的草地上,激吻已不足以缓解对彼此肌肤和身体的渴望,互相胡乱急切地撕扯著对方身上的衣物,顷刻间衣衫尽褪、裸裎相对,再以无与伦比的热诚,用手指、用唇舌一寸寸膜拜对方的身体……
颜玉函进入的时候,尽管极其温柔小心,林渺还是因为异样的不适和痛楚而绷紧身体,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两分。
他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上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因为欲望和情动而愈显魅力。
颜玉函低下头来,亲吻林渺沾著泪水、轻颤不止的浓长眼睫,粗喘著轻哄:「渺渺,会有些痛,忍一忍,马上就好……」
有晶莹汗珠沿著颜玉函线条完美的侧脸滑下,滴在林渺因为急促喘息而张开的唇间,微微咸涩的味道,明明是冷的,却又感觉如火焰般灼人。
有什麽东西在这瞬间从心中破土而出,林渺连灵魂都随著身体一同战栗起来。他重新闭上眼睛,勾住颜玉函的脖颈,仰起头来回吻他的唇。
肉体的疼痛已经无关紧要,这一刻的真情与温柔,或许未来能够在心间烙印永久。
说什麽醉酒,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纵情的藉口。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依然是作戏,何妨在最後以高潮落幕?
再次得到林渺无声而主动的回应,颜玉函的理智顷刻间被焚毁殆尽,腰间用力一送,将自己硬胀发疼的欲望,全数埋入林渺紧致炙热的身体,然後忘情地律动起来。
林渺轻颤著咬牙承受,最大程度的放松、敞开并迎合,在一种古老而玄妙的节奏引领下,与颜玉函一同起舞、盘旋、飞升。
疼痛过後是麻痹,麻痹过後是陌生新奇的刺激和愉悦,继而是浪涌如潮连绵不绝的甜美快感。林渺只觉眼前接连爆开了无数焰火,绚丽灿烂、耀眼华美,令他彻底迷失了自我。
月华如水,春风如绸,两具同样修长健美又充满力度的身躯翻滚纠缠不休,喘息呻吟不绝,谱成天地间最为荡气回肠、缠绵热烈的乐章。
几番欢爱极致销魂,林渺最後承受不住而倦极入睡之前,隐约听到一句模糊的呓语,「渺渺,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回来……」
半个月後,北疆猿愁谷。
猿愁谷是一道绵延五里、狭长纵深的峡谷,两边是森然耸立的千丈峭壁,光滑得如同刀砍斧削出来一般,连善於攀援的猿猴到了此地都会一筹莫展,望而却步,该谷因此而得名。
过了猿愁谷是大兴关,过了大兴关,就是天朝与北狄部落的交界地——辽原。
此时,一支声势浩大、打著「李」字旗号的黑甲军队缓缓进入了猿愁谷,五万人的队伍拉得老长,远远望去如同一条蜿蜒游动的蛇。
一进猿愁谷,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谷外午後阳光灿烂,谷内却如日落西山暮气沉沉。
队伍最前方,骑著膘壮黑马、全副黑色重甲在身的李如山缓辔慢行,抬头望向狭窄高远的天际上盘旋的苍鹰,阴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一阵风过,刮在脸上有如冬日寒风般料峭。
李如山身後一名高大魁梧的参将瑟缩了一下,骂骂咧咧道:「娘的,这鬼地方这麽阴森恐怖,什麽猿愁谷,老子说是绝命谷还差不多。」
旁边另一名参将登时变了脸,骂道:「吴福,你个狗娘养的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要绝也是绝你小子的命……」
「活得不耐烦了?都给老子闭嘴!」
李如山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两名参将立时噤若寒蝉。
进谷以来,李如山心中也很阴郁闷躁,本来出关另有数条平坦大路,但不巧数日前这一带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令附近的大青河水位暴涨泛滥,使得一马平川的戈壁荒原顿成一片汪洋泽国。
李如山身後这支五万人的队伍,是随他征战多年、亲自带出来的精锐亲兵,不仅作战能力强,对李如山更是死心塌地唯命是从,到了「只知李将军,不知有皇帝」的地步。
李如山半个月前才领著自己的亲兵从京城出来,而皇帝派遣的另一支五万人的京师大军,早在一个月前就上路,五日前则已经到达大兴关候在那里。
李如山因嫌京师军行动迟缓拖拖拉拉,而推迟了自己的出发时间,皇帝对此也并无异议,只要求他尽快到达大兴关与京师军会合,之後一同前往辽原,然後按照早前与北狄部落达成的协定,於四月十八日在辽原晤见其首领即可。
按亲兵军往日的行军速度,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到达大兴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如山一未料到这个时候此地会连降暴雨,阻了三日行程;二未料到一向温顺的大青河会涨水泛滥淹了大路。
眼看大路十天半个月里都难以通行,而晤见时间日益迫近、不容再拖,李如山不得已才匆忙绕道至地势较高、未受洪水肆虐的猿愁谷这条路。
不过明日就是议定的晤见之日,今天最多只能通过猿愁谷到达大兴关,而大兴关距离辽原尚有三日路程,所以明天的辽原晤见势必要取消,另择日期举行了。
李如山不无懊恼,但对此可能造成的後果却也并不是太在乎。
北狄部落五年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被他打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这次出使辽原,也是以宗主国钦命大将军的身分前去扬威示恩。李如山根本就没把这趟差使放在眼里,他功高盖世、手握重兵,无人可及,就算将晤见时间推迟个几日,料想无论是北狄部落还是本朝皇帝,都不敢把他怎麽样。
尽管如此,一进猿愁谷就天色暗沉、阴风飒飒,李如山颇觉晦气,心情大为不爽,而两名参将一通不吉利的胡言乱语,更是让他心起暴戾想要杀人了。
见李如山脸色黑如锅底,难看异常,那叫吴福的参将马上抬起手来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後腆著脸赔笑道:「小的这张嘴就是这麽臭,将军千万别介意。猿愁谷算什麽,就算真是绝命谷,只要有将军您坐镇,那也是阳关大道啊!将军您可是天意授命要当……」
话未说完,吴福在李如山眼中骤涨的寒芒下识相地住了嘴。
李如山冷冷斥道:「再罗嗦自己割了舌头去!」
吴福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表示不敢再废话。
李如山仍然冷著脸,心里却舒坦很多,回头大声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日落之前必须到达大兴关!」然後将缰绳一扯,一马当先朝谷里驰去。
五万人的亲兵队齐声应和吼声震天,接著收缩队伍小跑起来加快行军速度。
李如山即将驰出猿愁谷时,忽见前方悠哉游哉行来一人一马,恰恰挡在谷口,马儿通体雪白神骏非凡,骑手轻裘缓带俊雅无双,却是安乐侯颜玉函。
颜玉函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威武将军别来无恙?」
李如山初时犹如见了鬼一般,眼珠瞬间瞪得有如铜铃大,继而心中一凛,沉声道:「好说。安乐侯不在京城享清福,怎麽突然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来了?」
颜玉函轩眉微挑,朗声道:「陛下知悉北上路途艰险,将军行军辛苦,特命本侯前来慰问。」
李如山对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当然不会信以为真,月前在太平别院大大吃了一回瘪後,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原来这位一向为他轻视、素以风流轻狂不务正业闻名的安乐侯,是个深藏不露、深不可测的武功高手。
抓捕刺客一事在太平别院那晚後中断了,一是因为嫌疑人林渺和颜玉函同时失踪,暂时失去线索;二是李如山不得不立即奉旨起程北上,而无暇再关注此事。所以尽管已将颜林二人列入必须铲除的黑名单中,他也只是暂时按捺下来,准备在辽原晤见结束返京後再拿此二人开刀。
不过,照眼前情形来看,显然他已失了先机,被颜玉函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如山心中戒意大起,面上却装模作样抱拳道:「原来如此,陛下体恤臣下,隆恩浩大,微臣惶恐。」
不出李如山所料,颜玉函立即换作兴师问罪的肃厉之色,冷声道:「你还知道惶恐?陛下宽厚仁德,对大将军信赖倚重有加,可是大将军是如何回报陛下的?明日就是与北狄部落首领商定的辽原会晤之期,而大将军现下却还在千里之外的猿愁谷,是何道理?李如山,你不遵圣旨、有负圣恩,同时延误国事,该当何罪?!」
义正辞严的连番质问,听得李如山心惊肉跳,眼角直抽,上次太平别院一事,本就令他对颜玉函恨得牙痒痒,此刻更是恨之入骨,杀机顿起。他阴恻恻道:「颜家小儿,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凭你也敢问老子的罪,分明是找死!老子就是不遵圣旨误了国事,你能把老子怎麽样?」
颜玉函不怒反笑,悠然道:「本侯的确不能把大将军怎麽样,最多也就是让这猿愁谷成为大将军的绝命谷罢了。」
李如山额头青筋乱蹦,胸中戾气暴涨,哇呀呀一声大吼,「锵」的一下抽出鬼头大刀,纵马上前要将颜玉函碎尸万段。
忽然间,大地撼动轰鸣不绝,彷佛地震一般,悬崖绝壁上落下许多山灰石块来,砸得几名士兵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此时亲兵军最末尾的士兵也已进入谷内,变故突生後,五万士兵同时骇然失色,惊惶无措,队形登时就乱了套。
李如山暗道不妙,还未喝令部下少安勿躁、不得乱了阵脚,就见谷外凭空冒出无数刀枪鲜明的黄甲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将猿愁谷前後出口都堵了个水泄不通,看数量与自己所率亲兵旗鼓相当。
这黄甲士兵正是月前出发、本应在大兴关等候与他会合的京师军,无端端在此出现,又拦在猿愁谷口,不用说,定然是皇帝早就暗中策划好要对付他了。而眼前这位气定神閒的安乐侯,不必说,定然是幕後主谋之一。
李如山倒吸一口凉气,什麽大将军战功辉煌、军威赫赫,是此次出使北狄的不二人选云云,根本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和圈套,可恨他掉以轻心,拥兵自傲,将发动兵变血洗京城的时间推迟,反被颜玉函先发制人!
颜玉函噙著浅笑,一脸鄙夷,「李如山,你是本侯手下败将,本侯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乖乖回京请罪,或许陛下开恩,能够赐你个全尸,否则——」
李如山气得吐血,刚要冲杀过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大刀一挥,高声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谁能杀了这姓颜的小子,老子以後与他平分天下共同称王!」
初见颜玉函单身匹马,又被对方冷嘲热讽一番激将,李如山脑子一热,就准备亲自上阵将之砍杀,然而此刻见了京师军的庞大阵容,又经颜玉函提醒,却由不得他不胆战心惊、寒毛倒竖。
他虽还未曾与颜玉函亲自交过手,单凭那晚颜玉函三招两式轻松制伏张通,就足见此人武功修为必在自己之上,此刻虽被言辞鄙薄,却不会如普通莽夫那般与之单打独斗、自暴其短,一思之下就决定退避三舍,不与颜玉函正面交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颜玉函名声在外,李如山手下亲兵多有耳闻,都只当他是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绣花枕头。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