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在手,木鱼轻敲,心中佛陀却是越念越模糊,越敲越飘渺。
前世种下的情字,在今世长成一株花藤,将人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却又散发着清淡的香。或许只是怕失去那芬芳,情愿放弃了清净的自由。浑然不知自己也曾为自由放弃了情。
小院中,菩提下,怀青静静落下一枚黑子,复又落下一枚白子。
“又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明知故问。”
“跟你说件事。”
“有话就讲。”
郑白衣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老爹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是娶正妻,就在下月十五。”
怀青面无表情,看了郑白衣一眼,继续摆弄棋子。
“我想着,也让你瞧瞧,这俗世中的婚嫁,是哪般的模样。你……会来吗?”
怀青笑答:“让我穿着袈裟顶着光头在这种场合喝酒吃肉总是不好的。以前就罢了,如今你教会我世俗眼光,我也自该用这世俗眼光来看世俗。”
“无妨。借你假发,我的衣服也可以给你。”
怀青沉默良久,终是没有给出回答。
当日,郑家喜气洋溢,宾客满座,郑白衣一身红衣喜意更是比平日多了几分。
郑白衣环顾四周,不见怀青踪影。
将新娘迎来,并行走至厅中。隔着半透明的红盖头,依稀可辨新娘子并不多美甚至有些丑的容貌,以及那一头美得不可方物的秀发。只是,
郑白衣不知怎么略有些不悦,甚至看着新娘也有了几分不顺眼。
目光随意扫向众宾客,郑白衣看见一个人。那个人穿的是郑白衣平日惯穿的那件衣服,一身绛红竟被衬得比大红还要鲜艳三分,一双妖眸摄魂夺魄,赘余一般的头发却是极生涩地束着,略显凌乱。
郑白衣愣了,甚至没有听见那句“一拜天地”,在新娘拜下去的时候还傻站着,痴看对面那人。
旁人尴尬地提醒着郑白衣,却不见反应。
郑白衣痴痴然走到那人面前,笑道:“怀青,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怀青笑骂:“怎么,为跟我说这句话,堂都不拜了?”
郑白衣顿了一顿,小声道:“若不拜堂可换你青丝如瀑,我倒是情愿不拜了。”
怀青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便看着郑白衣走回原处,拜完了三拜。
之后的事,该怎样还怎样,并不会因为这一段小插曲而改变什么。
看着大约是没自己什么事了,怀青便默默离了郑家,回了实际寺。摘下头上假发,脱□上不属于自己的红衣,洗漱一番,将自己埋入被窝。
头发这种东西,有那么重要,连拜堂都不拜了?
怀青摸着自己的头,有些怅然。
怀青啊怀青,你明明是个秃驴,为何却要被三千烦恼丝困扰?
辗转反侧,终于选择起身去院子里散步。
如今是冬月,旧雪未化又覆新雪。三五明月朦胧地挂了一轮,几颗疏星隐约可见。
六出飞花飘飘然落在怀青单薄的中衣上,浑然一色。
冷。
怀青似是懂了什么,释然一笑。
次日一早天不亮,郑白衣便来到实际寺,走入那熟悉的小院。
此时的怀青正披着薄薄的青傧玉色袈裟,持着一把画了红梅的油纸伞,静立飞雪中。
郑白衣走上前,一边将自己身上狐裘解下披到怀青肩上,一边问:“看雪?”
怀青将狐裘还给郑白衣,点了点头。
“不冷?”
“你以为我会矫情到站在自己房门口一边挨冻一边等你的衣服?”
郑白衣笑了笑,用手扫开石凳上的雪便坐下。
伞上的雪已积得有些重了。
初升太阳给夜雪镀了一层金。
怀青抖了抖伞上积雪,与郑白衣对坐。
“话说,昨晚刚洞房完,今儿个怎么来得这么早呢?”
“我……”我昨晚把新娘子扔在新房里然后就跑了。
“说起昨晚,我倒是看了一夜的雪,甚美。”
“是很美。”而且我也跟你一样看了一夜的雪。
“总是不及你寒冬之中的一夜春宵美啊,哈哈。”
“那是。”你
的青丝如春草般将我的心缠了一夜,如何能不美?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呆在雪夜之后的清晨中。安静地坐,安静地看,安静地听,安静地想。坐石凳的冰凉,看灰墙的斑驳,听落雪的细碎,想思绪的杂乱。
次日,郑白衣复又来了实际寺。
殿中供着的佛陀如冷血动物一般被冰雪降下了温度,却不改悲悯笑容。焚香焚了多少柱,可曾温暖过佛像的冰冷?许是那香点得太远了,温度还没来得及传过去便已散了。
而那小院中,那个染了一身红尘的人呢?
郑白衣踩着雪走进小院。
怀青手中拿了一本佛经,却并没有在看,只是静坐着想些什么。
“怀青啊,在你心中,什么是佛?”
“我该答一句‘佛便是佛’吗?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个答案。”怀青以玩笑的口气道,“依我看来,欲成佛,先成魔。”
郑白衣不解:“此话怎讲?”
“魔是执念,佛是放下执念。不曾拿起,谈何放下?”怀青看起来似有些开心。
郑白衣思索许久,终是没有听懂怀青话中的意思,更是没能明白怀青为什么高兴。
怀青哈哈大笑许久,最后说了一句:“回红尘去吧,白衣。”
之后,怀青转身进了小屋,再不理会郑白衣。
隔日郑白衣再来此处,却不见怀青身影。问过寺中小和尚,却只得了怀青还俗的消息和一封信。
信上只有简短一行字。
我修魔去了,若不修成,不回长安。
郑白衣怔然良久,将信撕了个粉碎,抛在满天飞雪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带你看这红尘,便是为了让你留恋红尘从而扔下我独看红尘的么?你眼中只有红尘,何曾有我?当真是个无情人!
我不要你青丝如瀑,我不要你心念红尘,我只是想要你啊!
漫天大雪中,有一个身着绛红衣衫的男子,打着一把画了梅花的油纸伞,微笑着离开了长安。
哪日修成,再会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就是修魔的故事了……
☆、第三世·恶已盈满
【第三世·恶已盈满】毁弃我英名一世,予你清白。
钱塘门外白公堤,新月一钩看路人。
石涵桥上,二人并立观这西湖夜景。细看,却见二人容貌一模一样,竟是孪生兄弟。
“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其中一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做哥哥的没有答话,只是指了指湖水。
“我不懂。”
“你看这湖水。前些年还没有白公堤的时候,每遇暴雨便会四处泛滥。你不觉得,你做的恶事已经快要溢出了吗?”
弟弟皱起眉,退了一步:“于青峰,不要以为你是我哥你就可以把我管得死死的!你又不是白公堤,湖水溢出也轮不到你来管!”
于青峰嘴角勾起一个自负的弧度:“白岚啊白岚,你也知道我是你哥,自然知道我的执着并不输给你。”
于白岚背脊升起一股凉意,小心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连连后退。
于青峰悠然地踏着步子,一步一步逼过去。
“白岚,有件事哥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于青峰跨了一大步上前,扣住于白岚左手。
于白岚警惕且疑惑地看着于青峰,试着再退却已退到了护栏边,再无可退。
于青峰揽过于白岚并不瘦弱的肩膀,将于白岚死死抵住。
“你……放开我!”
于青峰左手上移,扯下于白岚头上用以束发的木簪。撩起垂下的发丝,轻嗅上面皂荚的清香。
“呵,每次想这些的时候,总会觉得我是一个无比自恋的人。”于青峰挑起于白岚的下颔,不容反抗地吻了下去,挑开薄唇,掰开皓齿,缠住里面不听话的小舌。
于白岚眼光有些迷离,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唔……哥……你、你竟然……”
于青峰再没有啰嗦,手向下滑至于白岚腰间,解开腰带,绑住于白岚双手,将碍事的儒服撩开。
月光之下,那具与自己并无二般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于白岚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兄长,那个一直以来尊敬着景仰着的兄长!
乱伦啊这是!于白岚强压下心中不安与难以捉摸的一丝兴奋:“哥……你是我哥啊!”
那又如何?于青峰并不答话,将怀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换了个角度压在石涵桥上,指尖勾勒着于白岚的锁骨,腰线,再到双腿之间被吓软的罪恶源头。
“于青峰!你要是再敢……啊!疼!哥你轻点!”
用牙齿咬着实是一种让这家伙老实好方法。于青峰调笑道:“再敢怎样啊?”
于白岚双眸含泪,有些怯懦地道:“怎、怎样都可以……”
“哦?你说怎样都行啊?”于青峰忽然笑得很阴险,放开正在挑弄某
人的双手。
“唔……哥你想作甚?”于白岚被挑起了火,此刻忽然的停顿让他有些疑惑。
于青峰笑而不语,将于白岚就这么背起,一边小心地控制着那点不安分的火在自己背上摩擦,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静谧的夜里,一声怒吼在西湖之上回荡。
“于青峰你耍我呢这是!!”
次日一早,于家后院,于青峰房中。
于白岚双手双脚被绑住,一脸幽怨地跪在床上,身上仅一件单衣半挂着。
面前,是不挂寸丝像没了骨头一样搭在他身上的于青峰。
“哥,这样……让别人知道了总是不大好的。”
于青峰似乎不知什么叫做羞耻,一脸淡然地笑道:“我还想昭告天下,于白岚是我的人呢。”
正说着,便有丫鬟进屋看见了这一幕,呆愣片刻立马捂住双眼夺门而出。
于白岚顿生不详的预感。
果然,老爷大怒,赏了于白岚一顿好打,外加禁足一个月。
对于这样的结果,于白岚有口难辩。人尽皆知,于家大少爷于青峰为人正直诚恳精明能干,反倒是二少爷于白岚荒淫无度坏事做尽……所以,早上那一幕没人会觉得那个被绑在床上的人会是于白岚,这话说出去就连于白岚自己都不信。但偏偏这就是真事,正直的大少爷把荒淫的二少爷绑上了床!
当然,这事涉及家族内部丑闻,自是不会宣扬的。而这禁足的一个月,足以发生许多事。比如……大少爷于青峰一人分饰二人,对外一边扮演着于青峰,一边扮演着于白岚。
而于白岚,自被老爷打了之后,一直卧床养伤,无论对什么人都一语不发。
“白岚,吃饭了。”于青峰端着碗,坐在床边。
于白岚慢吞吞地转过身,双唇紧抿,幽怨地盯着哥哥。
于青峰忍不住笑了,撩开于白岚额前过长的刘海,看那茫然的眼睛半睁,睫毛微微颤抖着,煞是喜人。
于白岚不满地瞪一眼于青峰。
“怎么看,就怎么可爱啊。”于青峰用指尖戳了戳于白岚的脸颊。
于白岚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句:“哥你到底是有多自恋?!”
“哎,别生气,你自己拿我的脸跟你那群小妾对比一下,就知道谁好看了。”
于白岚争不过油嘴滑舌的老哥,拿起瓷枕扔向于青峰。
于青峰一手稳住饭碗,一手接过枕头,确认拿稳才舒了一口气:“喂,别扔枕头啊,会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