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其实算着日子,季衡大约就是在这些天临盆了,所以心里一直挂念着季衡的事,此时听说是伺候季衡的侍女来汇报事情,便让几位大人等着,他亲自起了身,到了西阁接见了这位侍女。
侍女进去后行了觐见礼,然后跪着说道,“杜若姑姑让奴婢前来上报皇上,说季大人开始镇痛,怕是要生产了。翁太医,接生婆子都在了,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本是坐着的,也突然站起了身来,他的心跟着侍女的这句话提了起来,心里不断念道,菩萨保佑,让季衡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然后才对侍女说,“朕知道了,你赶紧回去,说朕就过去,让君卿不要害怕。”
侍女又叩了头,行了告退礼,这才躬着身子往后退了六七步,转身出了西阁,随着侍卫又出了宫。
事有轻重缓急,皇帝已经无法再考虑其他事,直接就让那几位等着他的大臣先回去,之后他们定下了,再前来和他商议。
皇帝自己就去换了一身便服,又点了几名最信任的侍卫,也并不要任何内侍跟着,就出宫去了。
柳升见皇帝出宫并不带自己,又不得不想,其实自己牵了线让皇帝和季衡之间捅破了这层纸,还是因此受了皇帝或者季衡的忌讳的。
他的心沉了沉,心想还得想个办法才是。
皇帝一路乘马车到了城南季衡别院,在外院仪门外被侍卫统领付扬接着,皇帝虽然面上镇定,但是过于严肃的神色依然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皇帝往内院走,对付统领说道,“让人去将太医院吕执道秘密带来,先放着,说不得会用他。”
付统领恭敬应了,皇帝又道,“这个宅子好好守着,不要出任何差错。”
付统领又恭敬地应了,他发现皇帝的手是紧紧握着的,似乎是过于紧张,这让付扬觉得奇怪,想问皇帝是有什么事,但是作为下属并不好问,送了皇帝到内院门口,皇帝自己进去了,付扬便留在了门口。
杜若女官出来迎接了皇帝,皇帝问道,“情况如何?”
杜若道,“回皇上,虽然开始了镇痛,但是羊水还没有破,季大人按着翁太医的要求,在屋子里散步。”
皇帝道,“朕进去看他。”
杜若说道,“皇上,产房乃污秽之地,皇上并不宜进去。”
皇帝道,“朕不信这个。徐妃生产时,朕也去过。”
杜若不好再劝,领着皇帝进去了。
刚进门就正好遇到被许氏扶着的季衡,季衡眉头微皱,似乎很不舒服,但是神色却并无太多为难,看到皇帝,季衡愣了一下,说道,“你怎么来了。”
皇帝已经走上前去,从另一边将季衡扶住,说道,“朕接到消息就来了,你别害怕,朕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衡愣了一下,心想他倒是没有太害怕的,但是却感受到皇帝扶着自己的手似乎是颤了两颤。
他侧头看了皇帝一眼,心想是他在害怕吧。
季衡说,“皇上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皇上不必来的,翁先生说,这样镇痛到羊水破了说不准都得要多久,到明日也可能,皇上来是徒劳辛苦。”
皇帝板着脸说道,“怎么叫是徒劳辛苦呢,朕有什么辛苦的,都是你在受苦。朕在你身边伴着,你总要安心些,朕也要安心些。”
季衡该是又感觉到了一阵痛,于是紧紧咬住了牙,皇帝就将季衡整个儿往怀里搂了,对许氏道,“翁紫苏在做什么,君卿这么难受,怎么不让上床躺着。”
许氏看儿子受苦也是心疼得很,但是听皇帝这责怪翁太医的话却也不能苟同,道,“皇上您是不知生产的苦楚,又不是上床躺着就能生出来的,先这样走一走,倒是于生产有利的。翁先生亲自在厨房里看烧的水熬的药,怕到时候出问题。”
皇帝听出许氏这话里的埋怨,大约是埋怨自己让季衡怀了孩子,所以在丈母娘跟前,他也只能忍了,谁让他是罪魁祸首呢。
虽然许氏这么说了,但皇帝还是太心疼季衡,几乎是将他整个上半身抱在了自己身上,又问他,“疼得很吗,疼得很的时候应该还是能够去躺一会儿的吧。”
季衡靠在他的身上,被他搂着,有气无力地小声说,“其实还好。”
翁太医从厨院里过来,见皇帝来了,正搂着季衡,也说了和杜若一样的话,以皇帝帝王之尊,到季衡要生产的这个院子里来实在不妥,不过皇帝不愿意走,他也无法,劝过就罢了,毕竟他也不是那种死脑筋非死谏不可的言官。
天色渐渐地晚了,季衡依然是肚子疼,但是羊水一直没破,就只好这么熬着,厨院里准备了季衡的吃的,但他太难受,根本就吃不下东西。
皇帝也吃不下东西,稍稍吃了一点,就自己将季衡搂着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了,许氏端着碗舀着喂季衡,季衡难受极了,一口也吃不下,勉强吃了两勺子就要吐,皇帝又哄又劝,“再吃点吧,翁紫苏也说不知道你这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你要吃东西才有力气。君卿,乖乖地,再吃一点。”
季衡无力和他说话,只是忍疼,许氏又喂了一勺子过来,他就只好张嘴又吃了。
之后那些膳食,季衡吃了一个时辰,才吃了大半,东西也是一会儿又冷了不断去新盛热的来。
时间到了戌时,季衡还是肚子疼,但是没有要生产的迹象,于是只好熬着。
皇帝也一直陪在那里,想要季衡睡一阵,季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皇帝就半搂着他的上半身,轻轻哄着让他舒服点。
许氏进屋来看到,想到当年自己生季衡时,季大人哪里有皇帝这样的贴心呢,不由对皇帝也就没有了之前的怨怼,让侍女送了宵夜来,就对皇帝说道,“皇上,您晚膳用得少,想来饿了,做了宵夜来,您用些吧。”
皇帝搂着季衡轻轻抚摸他的肚子,说道,“朕等君卿睡了再去用,夫人也累了,朕此时陪着君卿,你就先去休息一阵吧。”
因为不知季衡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生,能去休息的时候,自然就要去休息,不然真等季衡要生的时候反而大家都累得没精神,那才不好。
许氏想了想,又过来看了看季衡,季衡微睁着眼点头让她去休息一会儿,许氏一想,也就去另外的房间休息去了。
191、第六十章
房间里只剩了季衡和皇帝,季衡便轻轻拍了一下皇帝的肩膀,皇帝低头看他,柔声问,“怎么了,是疼得厉害吗?”
季衡摇了摇头,声音很虚弱,“我没什么事,现在也不太疼了,你去用夜宵吧,我也睡一会儿。”
皇帝听闻他要睡一会儿,就将他从自己身上放下去躺好,又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盖好,甚至俯身下去摸了摸他的脚,发现不是很暖和,就道,“朕让给你拿两个暖手炉来,你的脚太冷了。”
季衡倒不觉得冷,不过也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就看皇帝在门口唤人拿暖手炉进来,他又回头问季衡,“君卿,你也再吃些东西可好。”
季衡轻轻摇了摇头,皇帝就皱眉道,“你之前吃得少,不饿吗。”
季衡还是摇头。
皇帝只好不说了。
他大约是饿了,就让了杜若和另外一位侍女进来照顾,自己在外面次间里吃了些宵夜。
季衡睡了一会儿,但也只是半睡半醒,很快又全醒过来了,醒过来时发现皇帝就靠坐在床沿上的,正低头看着他。
季衡无论有多么硬的心肠,在皇帝这满心担忧又紧张难言,加之含情脉脉的眼神里,硬心肠也该软下去一些了。
翁太医一会儿又来给季衡把脉,然后第一次要求道,“季大人,下官想看看您的下/体产道是不是开得够了。”
皇帝一听,脸就沉下去了,再去看季衡,季衡也是皱眉不言,翁太医于是左右为难,又看向皇帝,皇帝还是比较理智的,虽然他不想让人看季衡的身体,但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让房里的侍女都出去了,这才俯□对季衡道,“君卿,让翁爱卿看看吧。”
季衡其实还是会觉得窘迫的,不过想到这时候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便道,“一切由翁先生了。”
翁太医感受着皇帝的低气压,心里其实也是战战兢兢的,皇帝也不要翁太医动手,就自己整理了季衡身上的被子,甚至钻进被子里,怎么捣鼓了一通,将季衡的裤子脱了。
季衡皱着眉头,面无别的表情,闭着眼睛不说话。
翁太医于是又对着皇帝磕了头,又对季衡说了得罪,这才去看季衡的□,皇帝握着季衡的手,那一瞬间感受到季衡狠狠用了一下力,将他的手都拽痛了。
翁太医因为季衡的身体状况,之后去了解过京畿周围好几例这种例子,一般人家自然是对这种孩子藏着掖着,甚至大多是出生就被作为不详之物而处死了,心软的人家还是用布和水给憋死,有些人家更甚的甚至是直接烧死。
翁太医年轻时候是在民间行医的,对这些并不陌生,所以想到季衡长那般大,又如此惊采绝艳,便更知他的不易,心生敬佩。
因季衡的身体状况若此,其实前两年,皇帝曾经下过文书,说这种人并不算乱了阴阳,要是各地有这种人,官员不该以妖物处之,要是有因此在成年后要修改户籍性别的,各地官员也该照顾替修改户籍,甚至因为这种人存活不易,当以先天残疾待之,减免赋税和徭役。
下这个文书的时候,各地官员看着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朝廷大肆下了文书,故而就在减免赋税徭役的人上加了这个上去。
虽然下了这个文书,但是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去报说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此,以要减免赋税徭役,毕竟谁都不想给当稀奇研究观察。
不过也是因此,翁太医明察暗访,倒是找到了和季衡情况相若的几例。
不过大多是小孩子,都在十岁之下,长上十岁以上的,大多都会夭折,像季衡这般长到这么大的,真是绝无仅有。
翁太医仔细看了,又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季衡下面发育得十分完整,一番检查之后,他又将季衡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对皇帝和季衡道,“看这个情形,怕是要明天才会生。”
皇帝现在已经熬得有点焦虑,看季衡不时又要痛一下,就想早生早好,至少季衡少吃点苦,但是又怕季衡生起孩子来更痛,或者是出什么事,故而又不想他这么快就生。
皇帝其实也自己看过季衡的下体了,但他更是深深怀疑,一个那么大的胎儿真的能够从那个地方生出来吗,越是有这种怀疑,越是紧张和担忧,故而问翁太医,“爱卿你看,君卿这样子,是好是坏呢。”
他是当着季衡的面问的,季衡也看向翁太医,无论情形是好是坏,翁太医的答案都是好,而且还说了一大堆让他们不要担心的话。
因为翁太医断言季衡要第二天才会生,故而皇帝就又让人端了点吃的肉羹来,皇帝扶着他,他勉强吃了些,然后就准备睡觉了。
季衡这张床已经是专门的产床,较平常的床更大一下,而且是简单的架子床,可以将三面的床帐挽起来,皇帝想了想,就陪着季衡一起睡了。
季衡只是睡一阵醒一阵,皇帝基本上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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