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楚离心里一酸,埋头进她的肩窝,就有些瓮声瓮气,“老实说,其实我根本没把握能找到医治你的法子。这么多年了,你本就体寒,我都没能寻到根治你的好法子。如今你又元气大伤,损了根基,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师姐,我很害怕,害怕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你。”
石霂听她说着,忽然觉得脖子里有滚烫的液体,她心里一抽,慌忙抱住了楚离,“对不起,是我不好。离儿,不要怕。”
“我不怕!”楚离抬起了头,高兴地坐起来擦了擦眼泪,竟然笑开了花,“石霂,你不要骗我,你刚刚说有长生不老术,我可信了。我一定给你找到。你不许有事,要等我找到。”
她每个字落入石霂耳中,都恍若一记重锤,将石霂的心捣成泥泞,疼得不行却又软成一片,“离儿,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楚离斗志昂扬,抬起了下巴,“我,楚离,在此发誓,今生一定要找到救石霂的法子,不死不休!”
那字字重若千钧,砸在石霂心上,让她呼吸不能。
“你……你还做国师吗?”
“做!”楚离异常坚定,望着石霂的眼睛说,“皇帝就是让我找长生不老术的,我本来不相信,就没当回事。现在,”她抿了抿唇,神情坚定,“我一定要找到!”
她激动时在床上乱动,尚没发现自己是跨坐在石霂身上的。那番激昂之态,却是以这种姿势宣扬出来,颇有几分旖旎。
石霂眸子灿若星辰,眼睛里藏了一片海。那海面虽然仍旧一片静谧,海底却已经呼啸不停。她拉住了楚离的手,柔声相唤,“离儿。”
楚离沉浸在这欣喜里,没有觉察到石霂的异样。听她唤自己,便傻乐着应了一声。然而转头去看时,心跳就有些失常。
她刚刚兴奋起来没有分寸,在石霂身上又蹭又动,这会儿石霂衣衫凌乱,香肩半露,便是那身前锁骨也完全暴露在这夜色里。尤其是石霂的眼睛。楚离看着她的眼神,脑袋直发懵。那眼睛好像一汪深潭,含情脉脉又温柔无限,倘若楚离脑子里有这方面的意识,她一定会明白,此刻的石霂浑身上下都透着妩媚。那妩媚之态,像是春日嫩芽新发,让人不觉为之倾倒。又恰似三月桃花,粉面娇颜,惹人心神荡漾。春来早,春将去。楚离就屏住了呼吸,六识迷蒙,全陷在这无边春意之中。
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石霂拉着顺势俯身下去,而后盯着石霂的眼睛如同着了魔,呢喃了句,“你是谁?”
其实已经唇齿相间,几要吻上了身下的人儿。可楚离却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了一样,她身下的这个女人,不是石霂,也不是她的师姐,她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恣意横生。
她轻嗅了石霂的唇,闻她的味道,闭上了眼睛,心跳如鼓点,聒噪扰人。她从没对石霂有过这种念头,像是想把她刻在骨子里一样。
楚离蠢蠢欲动,身上有种不受控制地情绪几乎要冲破藩篱。像是被关在牢笼里的猛兽,此刻猛烈撞击着楚离的心脏和思想,楚离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它。
“离儿……”石霂呼吸也乱了节奏,相比楚离的迷茫和蠢蠢欲动,她更多的是紧张,还有那么些情难自已的……期待。似是想要得到救赎,她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
楚离听在了耳中,忽然僵住了。她望着石霂,声音有些喑哑,“师姐……”
石霂胸口起伏不定,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离有些发抖,她握住了石霂的手,“我……我好像坏掉了……”那么用力的抓着石霂的手,几乎让石霂吃疼。
这么不着边际的话,石霂竟然听懂了。她眸色复杂的望着楚离,忽然挣脱她的双手,转而勾住楚离的脖子往下压,自己上前贴住了她的唇。
一时间,两个人都开始迷蒙起来。
唇齿相贴,仅是如此,便让她们乱了分寸,房间里躁动不安。楚离是禁|欲的,石霂也是。她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过于亲近的时候。可从没有逾矩过。甚至她们日常饮食都只吃素食,不沾酒不沾荤腥。她们保持着最天然原始的生活方式,故而五感极为敏锐。
这下楚离半压在石霂身上,唇贴着她的唇,身体感受着她的身体,心跳追逐着她的心跳。好像融为了一体,却又觉得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
要疯的感觉。
楚离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努力地想要摆脱这种似脱缰一样几乎控制不住的冲动。可石霂双手仍然缠在她脖子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道,或许很大力气,或许根本没用力气。可楚离就是动不了。
这和刚刚在温泉里,她强行撬开石霂的齿关探入她口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石霂是软的,软成一汪水,软成一滩泥。楚离几乎陷在了她的身体里。
“不……”楚离用力抱住了她,“师姐你在干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控制不住了……”
说着趴在石霂身上大喘气,然而鼻尖尽是石霂的香气,楚离受不了了,一下从她身上翻下来,然而忘记控制力度,直接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去了……
石霂身酥手软,浑身没力气,一时也没抓住她,刚坐起来,就听到楚离“咚”一声后脑勺重重落地,她眼睁睁看着楚离整个人身着睡袍一声痛嘶,在地上龇牙咧嘴。
“噗……”竟没忍住一下笑开了去。
楚离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她,“都怪你!”
石霂忍俊不禁。
“快把衣服穿好!”楚离眼神扫过她身前,脸色涨的通红,连忙别过脸去不看她。
石霂低头一看,也是脸上一阵发烫。原来她们纠缠时,不经意间石霂已然衣衫半敞,春光乍泄。于是慌忙用手敛好衣襟,又向楚离递过手去,“上来吧。很疼吗?”
“疼!”楚离眼里有泪光,她差点摔得眼冒金星。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石霂柔软的手,又爬床上去了。
石霂轻轻给她揉着,一时两人都没话说。石霂是心神激荡,情绪未稳,又喜又忧地一时没能想好说辞。
楚离则是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趴在石霂怀里不肯做声。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想对石霂做些混账事,心里羞得不行,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念头是绝不敢跟石霂提的,只觉得再没脸见她了。于是娇羞的国师大人为了寻求安慰,自动自觉地钻进了石霂怀里,把脸埋在人家肩头装死。
她理不清现在什么情况,只盼着这夜快点过去。又好像希望永远不要过去。
然而时间还是在她杂乱的情绪中溜走了。石霂给她揉着揉着,两个人都睡了过去。
☆、第43章 口嫌体正直
不管是因为楚离对石霂的信任太过盲目,还是因为这些奇异志怪之说确实能打动人心,反正楚离是相信了长生不老术。
也许其实只是别无选择,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而今有这么一个希望便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楚离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崇道信佛这么流行了。兴许,只不过因为人是一种太卑微又太顽强的生物,哪怕有一丝能变强大的希望,也总有人前赴后继地不甘放弃。
“师姐,我去墨庄接渠迪她们。”
“一同前去,”石霂道,“正好问问五明扇的事情。”她待楚离仍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少改变。楚离便自在多了。
一觉醒来,楚离手还牢牢地搂在石霂腰上。她目光闪烁地盯着睡着的石霂,心脏悄悄地跳着,上百个念头在脑海里转。清晨不比夜晚,半夜时分人总容易纵容情绪,可清晨的时候,楚离也是最清醒的时候。她想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什么自己没能控制住这种情绪。
楚离有一种恐慌感。昨晚的石霂和自己,都变得那么陌生。被一种可怕的疯狂的感觉掠夺,竟然还甘之如饴恨不能投身其中。这实在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楚离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能保持清醒,全凭本能的好恶行事,那就和动物无异。她和石霂昨晚可以说就和动物无异。那是发自人类的本能,就像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累了得休息困了要睡觉一样的本能。那种本能驱使着楚离和石霂,情|欲大动便要互相吞噬对方。
是一种让人甘愿沉沦的美妙感觉。就像……就像吸食了五石散。楚离见过许多吸食五石散的人,那些人自己沉浸在欲|仙|欲|死的绝妙之境中,可实际上在清醒的人看来,是一种虚幻的可悲假象。
她有点惧怕这种犹如脱缰之马似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也让她深深感到惭愧。毕竟她和石霂这十多年来,也算是修行人了。辟谷打坐,便将人的六欲控制得恰如其分。她们从未接触过情|欲,甫一接触便铺天盖地地让楚离毫无招架之力,她怎能不羞惭。
所以她只字不提,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控制不住。
石霂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但十分了解楚离的秉性。说她是有天赋之人,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楚离无论做任何事,尤其是冲击到自己的事情,她最后总能慢慢消化掉,然后归于平静。这种时候不能强逼她,更不能硬性灌输,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她需要时间。
石霂很自然地再不提昨晚的事情,好像那就是一场梦。只是她中却有了底——她的离儿并非对她完全无动于衷。楚离只是没接触,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对石霂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作为与楚离十余年朝夕相处不离不弃的师姐,石霂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她。甚至现在,她已经决定按兵不动。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让楚离自己主动贴过来,不然——楚离不会珍惜。
这便是楚离的劣性。石霂非常清楚楚离对待人的态度上有多么恶劣,想想那些被楚离恶整过的少年吧,只要不是楚离愿意主动靠过去,而是自己贴上来的,都被楚离毫不怜惜地打击的灰头土脸。石霂虽然觉得自己是她师姐,她可能不会甩脸色。但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毕竟楚离这个人有时候做起事情来,完全出人意表。比如她竟为了躲师父的唠叨大老远地跑去了平城,还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国师。
现在这种情况,占据主动方的还是石霂。待楚离的心情好还是坏,始终都是石霂自己的事情。倘若她这时候再逼近一步,谁知道楚离会是什么反应。石霂暗自扶额,唇角却是噙了笑意。她打算让楚离自己靠过来。
石霂一点都不担心旁人——诸如渠迪或者别的什么人,对楚离能有什么诱惑力。楚离这个人,心性确实凉薄,而且执拗。不是她想要的,靠得越近就越适得其反。而且,楚离根本对七情六欲持摒弃态度,她禁|欲,也不愿意多用情。对于楚离来说,独宠一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一直要的都是泛爱天下。然而连楚离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实却是,她一直以来待石霂都是与众不同的。
国师大人便是这样一个矛盾体。一方面思想极为超脱,独立万物之上;另一方面身体却还在红尘中,承受着种种诱惑。她处理现实的能力远远达不到她思想的高度。其实不止楚离,什么人不是这样呢?石霂也是做出来的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明。
修行,就是在不断追求思想高度的过程中,让身体也能跟上思想的脚步。可惜这才是最难的。思想远在天边,身体永远都在泥土中。这之间的差距,便是终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