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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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之道-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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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离惊得险些跳起来,心想这寇天师怎么这样突兀。
    寇谦之却不管,死活跪下去,楚离拦都拦不住,被一个古稀老人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楚离好想哭。年纪轻轻受老人如此大礼,楚离觉得寇谦之这一跪,至少她自己得夭寿三十年。
    却不知道寇谦之心中有多震动。他今年已经七十四岁高龄,门下弟子无数,皆将他奉为上师,想要跟随他求得大道。可寇谦之自己心里却清楚,他早就陷入了困境。他的炼丹和他的道术,早就停滞不前了。可是寇谦之身在局中,难以看清这迷途,一直困顿难解。为道日损,他孜孜于此,不惜穷毕生之力,这是他一生的事业,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今日楚离无心之语,却拨开了盘旋他心头数年的迷雾,他心中岂不感激?
    楚离泄了气,扶额道,“老天师啊,你这一跪,我得少活多少年啊。”
    寇天师老泪纵横,紧紧握着楚离的手说,“楚姑娘定会长命百岁,无心之语助我成道,楚姑娘大恩,老朽永生不忘。”
    老人家神色太认真,楚离正色想了想,慢慢道,“天师,你的功过得失,皆由你自己。我虽然不知道做了什么对你有恩,但真正有助于你的,必然不是我在做什么,而是你自己所思所想。”楚离抿唇,接着道,“修道修德,皆由修心起。天师即便偶尔心上蒙尘,但并未真正辍道。风来一吹,天师心动,一切便又复归澄明。我与其他不过是阵不自觉的风,也许吹过很多地方,但真正觉得有用的只有那肯剖心相见之人。天师就是此人。天师成道是天师自悟,悟我悟物,与旁人无干。所以,天师请勿施此大礼,晚辈承受不起。”
    楚离难得正经一回,寇谦之怔怔听了半晌,竟落下泪来,“亏我修道大半生,竟不如姑娘年纪轻轻看的通透。”半晌,他哈哈大笑,衣带风起,霎时间好似变了个人,拱手对楚离道,“姑娘,一路顺风。”
    楚离看着,觉得老人家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事吧。这种心境的事情,确实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心境通达,能与万物同生死。心境迷惘,便觉得生如薄雾,浅茫无路。楚离转身默默带着珠儿走,走着走着,还是不由得叹一声,寇谦之啊寇谦之,你得道归得道,可你说不定跪去了我至少三十年的命啊!心情真是很难美丽好吗!
    寇谦之亲自送她二人出府,一直目送她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二人身影,他留书一封差人送往皇宫给拓跋焘,竟弃了国师府,孑然一身粗布麻衣而去。
    于是……大魏朝的国师失踪了。
    拓跋焘打开信来看,上面只有几行字:贫道无能,七十载混沌不自知,而今得证悟,愿祈离去。
    后面还有一句话:楚离堪当国之师者。
    尚不知道国师府出了变故的楚离还没走出平城呢,这会儿正慢悠悠的领着珠儿晃荡。她左右无事,像来的时候一样,不急不慢,悠悠地走。
    临行前,楚离打算要带珠儿先回家告别。于是牵着珠儿的手走,两人有说有笑。
    珠儿问,“楚姐姐,你家远吗?”
    “嗯,在很远的地方。不过没关系,寇天师给了些盘缠,咱们路上不会很辛苦的。”
    珠儿又问,“要走很多地方吗?”
    楚离点点头,就给她讲些沿路的风土人情,听得小女孩一脸向往,满心欢喜。
    珠儿又问,“楚姐姐,你家里有什么人?”
    “嗯,就是师父和师姐,”楚离说,“咱们住在山里,住户不多,也就几家。不过大家相处的都很好。平时自己耕种收获,自给自足。还种桑麻,可以做衣服。不过我不会,师父和师姐会。师姐手可巧了,做的东西都特别漂亮。”
    “那师姐做的是不是天下最漂亮的?”
    “那倒不是。不过咱们隔壁山里有个手艺天下第一的,师姐还是跟她学的呢。”
    “隔壁山里又是谁啊?”
    “那里跟咱们住的差不多,也是很少一些人,没有平城这么多。不过人都很好。”
    “那,师姐和师父会不喜欢我吗?”
    楚离看珠儿有些怯,便摸了摸她的头,暖暖地笑,“不会啊。珠儿很可爱,楚姐姐都这么喜欢你,师父和师姐一定也很喜欢你。尤其是师父,他呀,最喜欢和小孩玩了,一定会非常喜欢珠儿的。”
    珠儿雀跃,忽然指着前面的破草屋说,“楚姐姐,前面就是我家啦!”说着,情绪低落下来,“可是,都没有人了。”
    楚离抱起她,柔声道,“以后有楚姐姐、我师姐,还有师父呢,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珠儿泪光闪闪,搂紧了楚离脖子,“楚姐姐,谢谢你。”她并非什么都不懂。
    楚离轻抚她的背,“谢什么,傻孩子。”她抱着她往那座草屋里去,还没走近,就嗅到一阵燃烧的气味。楚离顿了顿,快步走过去,远远看见珠儿家里有一群人在那里烧身。
    楚离和珠儿都看傻了,忽然珠儿颤声道,“马……兵……”
    楚离顺着珠儿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是拓跋迪阴沉着脸,带着一队护卫,纵马疾驰过来。
    楚离愣了愣,刚想快步逃走,却又停住了,放下珠儿,转而急急向拓跋迪跑过去,匆匆喊道,“公主,快救人!”

☆、第8章 【钗头凤】08

拓跋迪冷着张脸,显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她沉声下令,“救人。”说完,坐在马上身子一斜,勾住楚离腰肢直接把她勾上了马……
    楚离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大气不敢出。都没坐稳,耳边听到拓跋迪喝一声,“驾——”然后就风驰电掣一般被带走了。
    楚离大叫,“珠儿!珠儿还在后面呢!”
    拓跋迪收紧手臂冷笑,“先管好你自己。”那声音冷冰冰的,显然压着怒气,楚离顿时蔫了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暂时还是不要惹怒这个上谷公主的好。可是又不能不管珠儿,于是放低了声音说,“那珠儿……”
    拓跋迪眼睛像刀子似的瞪她,楚离虽然稍微避了避,但也不能不管珠儿啊,拓跋迪看她模样,脸色愈发不善,不耐烦地说,“有人带!”
    两人一路疾驰,楚离看她在路上横冲直撞,眉头皱的死紧,脸色越来越沉,心里非常不舒服,“公主,小心别撞到人!”拓跋迪根本不理,只一径驱马。楚离反抗无效,只得放开了嗓子大喊,“大家让开,快让开!”
    到达宫外的公主府时,楚离嗓子已经哑了。这公主府是皇帝给拓跋迪授予封号时就建造的田产,只是拓跋迪基本不来。到门口的时候,拓跋迪把她甩下马,楚离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拓跋迪道,“来人,把她关起来。”
    “……”她就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公主府的私牢。
    约莫傍晚时分,楚离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就看见拓跋迪缓步踱过来,劈头盖脸的责问,“楚离,你可知罪?”
    情形有点不对劲。楚离已经冷静下来,她仔细分析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并未找到不妥之处。如今上谷公主这番问话,肯定不是为了责难当初她辱骂之罪,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离默默吸一口气,站起来恭敬地行礼,“启禀公主,民女不知所犯何罪,还请上谷公主明示。”
    拓跋迪令人打开牢房,自己走进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死到临头还嘴硬,楚离,你不是骨头硬,你是冥顽不灵。”
    “……”楚离抿抿唇,依旧是那句话,“望公主明示。”
    拓跋迪眼神扫过她,背过身去,示意旁边的随从说话。那侍官道,“贱民楚离,谋害国师,畏罪潜逃,罪不容恕!”
    楚离心里一惊,不解的问,“国师……寇天师怎么了?”
    侍官答,“你这贱民,还装糊涂!怎么这么巧,你这一走,国师就失踪了?”他哼了一声,“砰”地扔下楚离的行李,散露出几块金银和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国师收留你,让你白吃白喝白住,你却贪财害命,简直狼心狗肺!”那侍官说着眼神扫到白玉簪,顿时一亮,就想去捡,楚离快他一步抢到手中,“这是我要送给师姐的,谁都不能碰。”
    “大胆!”侍官恼了,转而对拓跋迪说,“公主,您看这贱民,如此冥顽不灵,贪财狠毒,该怎样处置?”
    拓跋迪这才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没有情绪地望着楚离,“你有什么话说?”
    楚离小心翼翼地把玉簪收在怀中,面无表情地说,“启禀公主,民女无罪。金银是寇天师送给我和珠儿做盘缠的,玉簪是上次跟公主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时受的赏,民女身上,没有半点不干净的东西。”
    “你说无罪就无罪么?”拓跋迪的声音极其平缓,听不出喜怒。
    楚离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坦然地迎上拓跋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罪名不能由我定有无,但也不该由这侍官几句牵强附会的话就定罪。我行事坦荡,从不遮掩。公主尽管派人去查。”
    “噢?”拓跋迪有些应付不住楚离灼灼的目光,她微微闪了闪眼神,声音沁凉,“你坦坦荡荡,从不遮掩?”
    “是。”楚离声音平稳,音量不高却似有千钧之力。
    拓跋迪余光捕捉到楚离挺直的脊梁,见她神色坦然地面对如此冤案,还如斯沉稳平静,有礼有节地应对,最重要的是,她确实从楚离身上看到坦荡二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景,竟不由有些发呆。直到一旁侍官低声唤她,拓跋迪才回神过来,第一次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上谷公主微微侧过脸去,暗自吸一口气压住心头这种不合时宜的羞愧感和那种……说不上来的……欣赏,转身坐在了侍官搬来的坐榻上,垂眸低声道,“跪下。”
    她竟不敢看楚离。
    楚离无异议,依言跪下。
    拓跋迪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问,“你从哪儿来?”
    “华洲上洛郡。”
    “华洲上洛郡的户籍里,并没有楚离这个人。”拓跋迪抬眸,逼视着她。
    楚离唇角微动,竟有些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她平静地说,“民女楚离,祖籍相州邺县。家父楚谦,曾任相州邺县小吏,但因为直言不讳得罪当地县守,被革除邺县户籍驱逐出境。此后于各地流浪,沦为最下等的贱民。十一年前在上洛郡死于为望族炼丹。楚离身份卑贱,无银钱贿赂上洛郡郡守,故而从无户籍。”
    没有户籍就等于这个人不存在。但是在魏朝,没有户籍的人一抓一大把,这种人比贱民还卑贱,任何人都可以任意凌||辱杀戮,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拓跋迪动作一僵,看了楚离一眼,却见楚离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色。拓跋迪顿了顿,“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民女有幸,被另一贱民所救,避居山中,得以苟存。”
    “你师父?”拓跋迪实在感觉不出楚离语气中有任何不满或者愤懑,但她句句用词出口,却让拓跋迪膈应。
    “是。”
    “你师父是什么身份?”
    楚离面色微动,看了拓跋迪一眼,“我师父有姓无名,不过是山野散人。他终日劳作故而身强力壮,常年给人帮工,以挣些碎银养活我和师姐。”
    “师姐?”这一会儿功夫,拓跋迪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了。
    楚离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说。
    拓跋迪眸子愈发逼得紧了些,“说你师姐。”
    楚离这才神色微变,犹豫了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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