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只去广元,那儿附近闹了饥荒,饥民想抢官府的粮食,特带信来寻我通气,我让她俩去看看情形,傍晚就归,有什么好特意来送的。”练儿不以为然回答道,倒证实了我刚刚猜测的,忽又别有深意地一笑,道:“而且,我本以为你起码还要再半个时辰才能醒呢,昨夜闹得挺晚,末了你都直接睡过去了。”
“原来你也知道昨夜闹得太晚了?”想要瞪她一眼,可惜对上得是一张倾城笑颦,气也气不起来,只得无奈道:“说了多少次了,凡事适可而止,我几时对你这样过?第一次时的教训就忘了么?”
“没忘啊,我有分寸,而且那次也是你逞强在先的,若是早些示弱告诉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换回来得却是毫无愧意的回答:“不过也没差,万一再如此,我再渡真气给你便是了。”
她是毫无愧意,我却有些羞愧起来,皆因记忆随话题回了到那一幕,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忘亦难忘,也怪自己当时鬼使神差地被心绪所扰,一心只想着给予全部,令她满意,结果勉力迎合全盘照收的下场就是翌日临近黄昏也不见醒转,练儿不知深浅,索性以气渡气,用真元内力硬是将人逼得复苏了意识。
各种意义上说,都可谓是糟糕之极的第一次啊……回想起当时,心中顿感百味杂陈起来。
揉眉悔不当初的同时,难免有那么片刻忽略了身旁,就在这当口,眼角余光忽觉得一黯,这里只有我们俩,熟悉的气味靠近不会令人觉得有什么可警惕地,待到反应过来,已经从背后被拥了个密不透风,“怎么了练儿?”不明就里的问道,下一霎才真正感觉不对。
“练儿!你做什么?别乱来。”拥得很紧,唯有维持着彼此依偎的姿势侧头回看,她今日也是着了件白衣,裘绒细毛软乎乎贴在颈边,令此刻那恣意的笑容平添了三分无邪:“接下来没什么事,我本打算是要回去寻你的,若醒了,就把昨夜没完的最后一次讨回来。”带着这样无邪地笑容,她盯了我,勾唇道:“既然你已自己寻过来了,这里常人又上不来,那便这里讨也好。”
像是为证明这并非玩笑,此时已有冰冷触感潜了进来,因仗着大氅厚实耐寒,我里面穿得相对简单,此时倒给她开了方便之门,顿时大惊,伸手赶紧阻止道:“等,等等,别这样练儿!胡闹,此时可是天寒地冻,而且你忘了曾答应过我什么了?”
“嗯,当然记得。”可惜隔了厚实衣物,想要按住那已一缕凉意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练儿轻易就避开了阻挡,仍执拗下潜着,另一只胳膊自身后紧紧搂了我手,按住,再将下巴抵在肩膀上嘟囔道:“可我又不是临时起意,只是要讨回昨晚没完地而已,再说又不除衣衫,不算违约,也冻不着你,放心好了。”
论自作主张谁也不及她,什么叫放心好了?简直就要气急败坏了,那一缕凉却赫然已潜到了目的地,两年多的耳鬓厮磨中早熟悉了彼此,几个弹拨轻叩,几乎就要被抽去了力气。
“练……练儿,别……站不住,我不想……”实在不想承认此刻的狼狈,起床不久的身子还残留着些许昨夜余韵,糟糕地迅速进入了状态,可心中还是万般抵触,所以抽气咬牙,断断续续的继续表达着抗议。
身后人却一声不吭,只是默然搂住人往后两步,退到林边,背靠着树干在雪地中坐了下去,拉我坐在了她的膝上,紧紧拥好,做这些时,那衣下放肆作祟的手却片刻也不曾停下,而吻不停轻轻落在颈后耳边,表明了她的执意。
罢了……感受到这坚持,更强烈的无力感霎时伴随无奈席卷了身心,罢了,也不再出声抗议,顺从地仰头靠上身后的存在,咬住唇,只是忍耐地喘息。
雪地的冷与背上的暖,带着凉意的指与汇聚而来的热,种种冲突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触感,那一刻来得很快,闭上眼,持续颤抖着,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冬日阳光洒在闭合的眼上,带来温暖的薄红,而和这光一起落下的,还有一道视线。
没有睁眼,也并不紧张,因为知道这视线是属于谁的,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练儿喜欢看,从最初的那一夜开始,就发觉练儿喜欢看,那视线总是专注灼热,兴致勃勃,将我承受她时的种种反应从头到尾尽收入眼底。
有时候会想,或者她热衷于占有,只是因为热衷于这份掌控感也不一定。
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拒绝她,即使事后回忆起来,每每会为这份纵容而羞愧甚至后悔,也无法拒绝她。
那一日被困扰的心绪,直到如今,也存在着。
好在,除了某些特殊时刻外,平日里并不至于影响生活。
练儿得偿所愿后,乐滋滋地搂着人返回了居所,她倒是心满意足,却累得我不得不重新沐浴更衣才行,冬日里做这些事委实算得上是一项受罪,少不得要数落她几句才甘心,只是看那厢置若罔闻的态度,也知道是做无用功,
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事各自行事,无事就凑在一起练练功,打打坐,悠闲度日。这天正是无事之日,练儿一直陪着我在屋里呆到下午,也无人打扰,临近日落时分,才有从山下折返回来的铁珊瑚笑嘻嘻不请自来,推门进来,老实不客气的一坐,开始洋洋洒洒讲起这次广元之行的见闻,知道的她是禀报,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她这是在说书。
“说起来,今天路上可热闹呢,到处都有人讲是道士要迎亲。”讲完正事之后,说着说着,她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引来我俩一阵发笑,练儿边笑边驳道:“胡说什么呢,那儿有道士迎亲的道理。”
这一笑,惹得铁珊瑚急了,连声辩白道:“我何尝不懂道士不能迎亲,不过却真像迎亲的样子呢!听居民说,今天有一对对的道士乘马西走,每隔半个时辰便是一对。我只瞧见一对,可神气了,大红道袍披身,精神赳赳,神色凛然,据说起头那一对还捧了个红包袱,高举过头,就像迎亲时男家捧拜帖到女家一样,就差没有吹鼓手,要不然更像迎亲了!这可不是胡说!”
见她说得煞有介事,神色认真,倒真不似假的,江湖上的事,我自己并不很明白是怎么个玄机,偏头看看练儿,却见她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拍掌笑道:“哦,我记起来了,时光真快,京城一别已三年了,这不是道士迎亲,是武当派接他们的下任掌门,卓一航卓少侠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岁,这已经超越了熬夜的境界了~(≧▽≦)/~
然后,嗯,又三年,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各自
…
三年不曾耳闻,有些名字近乎忘了,可再提及时却又永远不会感觉陌生。
只是心情却是不尽相同的。
“卓一航?”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心在这一刻几乎并未起太多波澜,只是诧异道:“掌门?怎么,他竟是下一任的武当掌门?”
“是啊,哦,对了,你未去京城,应该是没听过。”练儿笑着点头回答:“当时那帮牛鼻子老道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倒也帮过两个忙,这多亏了卓一航从中斡旋,当时我就听说,武当上代掌门遗命是选他接任,只是他家死了人——还记得那被我劫过的卓仲廉么?说来也巧,竟是他祖父——所以按规矩三年后才能接位,此事我本忘了,如今听珊瑚一说,再一算,应该没错了。”
轻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懂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只知道他家人去世要返乡守孝,倒还不清楚其中另有这么一出,看来他还真是前途无量啊……”
这么说时,习惯性埋头思考,余光却察觉练儿似乎投来了奇怪的一瞥。
不过她却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铁珊瑚。“是这么一回事啊,我想起来他了!”这丫头双手一拍,恍悟道:“就是那个和岳大哥称兄道弟的家伙吧,嗯,他倒是个好人!至少比那些眼高于顶地老道好多了,难怪练姐姐你愿意叫一声少侠,我先还奇怪武当有谁配得上呢。”
练儿闻言,就收回看向这边的目光,对她戏谑般地笑道:“这人是不错,不过珊瑚妹妹啊,我看你一提往事,就左一声岳大哥右一声岳大哥的,叫得如此之顺,若是给九娘听见吃味儿了,咱们可不管哦。”
被练儿这一说,我也恍然记起,那铁珊瑚曾因和穆九娘赌气分别,与她口中的岳大哥岳鸣珂同行了一段日子,甚至最后任凭铁老爷子前去提亲,虽说亏得练儿这个失败的大媒,好歹是没成,不过可想而知,此事于穆九娘心中怕始终还是有些芥蒂的。
各自有属于各自的烦恼,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她……她才听不到!她此刻在收拾我俩买回来的东西,才不会听到!你们谁也不准去饶舌根!”铁珊瑚自然急了,先慌张威胁一番,再又啐道:“我只是赞一句练姐姐你难得待人客气,你却要如此揶揄我!那岳大哥和卓一航确实都是好人么,咱们对好人好,也不代表要喜欢不是?否则啊,我看那卓一航也不错,他那几个师叔又最讨厌,与其他去武当受罪,不如咱们做做好事,等他们迎亲回来,咱们就去抢亲!抢来许配给姐姐你做妾,如何?”
“哼,你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坏了!”练儿闻言一声长笑,边笑边骂道:“可别想把我拖下水,再这么嘴碎,我可真去九娘那儿告状,就说铁珊瑚仍是心心念念着岳鸣珂,甚至想要抢那岳呜珂的至交好友来打探对方下落呢!”
练儿不屑与敌人斗嘴,与自己人逗趣倒是不落下风,铁珊瑚一时说不过她,气得起身作状要打,却因座位离得太远,拍不到练儿,就顺手捶了我胳膊两下,道:“练姐姐才是最坏!你要敢对九娘胡说八道,我就一报还一报,也对竹纤姐姐不客气,看你心疼不心疼!”
她捶得不轻不重,自然是一点不疼,练儿眉也不抬,挥挥手道:“不客气就不客气吧,莫忘了她可是与我师出同门,别看平时软性子好说话,要真动起手来,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是她对手,你要对她不客气,尽管试试好了,我不拦着。”
知道她俩是斗嘴玩耍,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笑作罢,那铁珊瑚见我笑,跳起来道:“竹纤姐姐!你也太好说话了,你看练姐姐一点也不疼你,我出手打你,她是瞧也不瞧,还说不拦着尽管试,你今夜可要好好罚她才对!”
彼时,双方对彼此的关系早已是心知肚明,互有默契,这使得一句“今夜”就存了不少弦外之音,练儿当然不可能听不出,当即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我与她夜里如何,是我与她两人的事,不劳操心,倒是珊瑚妹妹你啊,这几日偶尔见你清晨练剑,腰身转动间总有些滞怠不畅,莫非是做错了什么,被九娘罚得太过了?”
若论肆无忌惮,世上怕没几个人是练儿对手,铁珊瑚自然也不例外,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再也呆不下去,嘴上却还不肯完全认输,一边甩手往外走一边道:“罢了,谁要与你多说!那才不是罚,是我家九娘疼我,不像你一点不疼竹纤姐姐!整日里她啊她的呼来喝去,连名字也不曾好好叫过,我看竹纤姐姐迟早不要你,你还是去抢个新郎官来糟蹋吧!”说罢大约也怕练儿动怒,随即夺门而逃,一溜烟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