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那边是不假思索的即答。龙总镖头回答时的语气有些拿腔拿调,他一板一眼正经道:“练女侠,唯独这次,恕龙某无论如何难以从命。一旦让这家伙逃出生天,你们可以一走了之,我这里恐怕就要倒大霉,为报铁老恩情,我可以抛家舍业,可我手下这干弟兄却还得养家糊口啊。”
“哎呀,那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听练儿对此的反应都有些戏谑,这如同一出双簧,或者这就是一出双簧,之前练儿前脚现身,龙总镖头一行人等后脚就紧跟着出现,不早不晚,恐怕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我只希望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不要白费了她们一番功夫。
额上似乎已经渗出了细细一层汗,平时运功已是够艰难,如今还要做一件事……唯一庆幸是那老奸巨猾之辈此刻躲在自己身后,应该注意不到这些汗水……应修阳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这里,他正因为龙总镖头与练儿明显戏耍人的双簧而恼火,大声呼喝道:“玉罗刹,你休要欺人太甚!”
练儿双手一摊道:“我哪里欺你了?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帮你说话么?只是强龙难压地头蛇,龙总镖头才是此地的主人,他不受这份威胁,你叫我如何是好?”
听着练儿她这般难得一遇的玩无赖行径,心中好笑之余,其实还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她的对手也素来不是什么省油灯,应修阳论武功远不及练儿,论斗心机却未必不如谁,何况……果然,身后一声沙哑的桀桀冷笑,就听这曾在雪峰之上参与过那场悲剧的男人道:“好哇,跟我玩这一套,别人不受威胁,你总受吧?听好了,你若不想她出事,就将这里的人悉数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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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码字就犯困,这一定是病……至于啰嗦了半天不到重点,这是老毛病……
最近貌似病入膏肓,怎么破?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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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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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想她出事,就将这里的人悉数杀光,一个不留。
听得身后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如是开口时,心中就是一绷。纵然知道应修阳卑鄙之极,但亲耳听到他仗着挟持了自己,就肆无忌惮对练儿吐出这样的命令,胸中就有一股强烈的厌憎之感如燎原之火般延烧开去,这情绪来得突然,甚至比刚刚受制于人时更甚,以至于一个压抑不稳差点儿乱了气息。
他以为他在命令谁?那个桀骜不驯睥睨世间的女子,那个我放在心中珍之重之的人,岂是他这样的东西能够命令的?一时间心中甚是愤懑,若非不能说话,若非知道这样的恶毒命令练儿定是听也不会听的,自己几乎就要忍不住不顾一切狠狠反抗起来。
可是——“应老儿,你当真要我如此做?”对面之人的回答却远远出乎自己的预料,一惊抬头,只见练儿眉宇间并无半分为难,仍是笑吟吟仿佛闲话家常的态度,最初现身时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阴恻恻的戾气好似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有疑惑的恐怕不止自己一个,像应修阳这样的小人更该多疑才对,可大约是思来想去,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所以他略犹豫之后,仍是一口咬定道:“不错!事到如今,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样,我若有什么定要拉着她垫背,你看着办吧!”
“哎呀,瞧你说的。”练儿仍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你叫我杀人,又不是叫我自杀,我何苦耍什么花样,反正玉罗刹也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心狠手辣,你说是不是,龙总镖头?”这最末一句,却是转而对旁边龙达叁讲的。
“……岂止,还有剑法绝伦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等,不过江湖传言,惯爱夸大其辞,以上种种不足而论,总要亲身验一验才能当真。”龙总镖头不慌不忙对答如流,说话间已接过旁边属下递上一柄钢刀,他抱刀在怀挽了个起手式,慢吞吞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朋友一场,这次为了各自护短不得不战,看在之前帮过你们的份上,就容我倚老卖老占点兵器上的便宜吧?”
练儿应该是听到消息后从慕容冲的病榻那儿直接赶来的,所以除了随身的暗器外,并未带惯用的兵刃,她似乎也不打算用,这时甚至推开了一边铁珊瑚递上的青锋剑,爽快回答道:“成!就当我尊老了,您也别客气,有什么杀手锏尽管招呼,打架么,我最喜欢了!”讲完不由分说纵身一跃,就这么赤手空拳扑了上去。
练儿这番言行举止,乍一看起来和平素那个一说到高手过招切磋决斗,就不分场合地点的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玉罗刹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是,就在扑上去的一瞬间,那双俏目几近微不可查地飞快瞥了我这边一眼。
倘若自己看错的话,这一瞥中她的眼里不带任何杀气,也没有半点兴致勃勃,若说其中确实蕴有什么光芒,怕也是别有一番喻意在其中。
那道眼神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灭了在胸中延烧不已的愤懑和不安。心中隐隐了然,所有作为对她的回应,我重新敛气凝神,缓缓微阖双目,迫自己再不过度分心于身外动静。
这是一出双簧,此要点之前就已经料到,未料到的是素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的练儿,此时竟也能如此虚与委蛇耐心周旋,反而是自己轻易被对手的言行举止挑起了怒意。
虽说再不过度分神,但外界的打斗之声仍难免一一传入耳中,那些拳□加你来我往的对峙呼喝之声倒是热闹得很。龙总镖头的身手如何我不清楚,身为一家大镖局的领头想来总该有些过人之处,但既然当初他曾经被铁飞龙救过性命,说他较老爷子弱上一筹只怕不算冤,既然如此,那此刻的动静……就未免有些太过热闹了。
练儿出手素来捷疾难测,且最是刁钻,论单打独斗江湖上能应付她的人没有几个,即使是铁老爷子,若非有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家功力和老辣的江湖经验,只怕也是要频频吃亏。而这位身手不如铁飞龙的长安镖局总镖头,即使是占有兵器上的优势,也绝不至于能和练儿打得这么热闹,这么从容。
假如以上所料不差,那么和之前一样,这两人也只是借了所谓的交手,顺水推舟的在尽可能拖延时间,虽然大家心中都有数,这样的拖延根本争取不到多少时间。
所以刚刚练儿那匆匆的一瞥里,才满是催促和提醒。
既然自诩看懂了她的用意,自己又何尝不焦急?只是内息不畅,一味着急亦是无用。身上的细汗沾湿了伤口,肩上这才隐隐觉得疼起来,那个小小的针眼大的伤口似乎已凝血了,一枚细小的银针还静静伏在体内,应修阳之前洋洋得意地嘲笑道玉罗刹你的九星定形针也不灵的一天!那是因为他并未注意到,练儿现身时曾将一个极不起眼的东西丢弃在脚边,那是一枚断掉的银针的针尾。
所以我相信自己此刻体内伏着的,只是一枚针尖,也确实只有极小的针尖,再辅以极精确的手法,才能造成如此轻微的流血和疼痛。
练儿绝不会失手,这个从一开始就是笃定的,只是当应修阳洋洋得意嘲笑时,自己也一度怀疑过,她是不是想通过击穿我的肩膀从而命中躲在后面的老狐狸,却因为犹豫或不忍而拿捏错了力道?这个怀疑,直到余光瞄到地上的那半枚针尾时,才被彻底打消了。
所以练儿她此举的用意就只剩下一个,那便是给我埋伏下一件武器。毕竟,应修阳一直蜷缩在我的身后,旁人很难准确命中他的要害,而若是稍有偏颇不能一举成擒,那么下一瞬,可能就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一幕上演。
只有自己,才最有资格掌握自己的性命,而且也只有与应修阳几乎贴在一起的人,才能最好的掌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想来,这边便是练儿之前出手伤人的真正用意吧,虽说对她这份敏锐的机智反应还有几分不太适应,或者这是龙总镖头帮她出的主意也未可知,但除此之外难有别的解释,两人如今种种拖延时间的举止,也印证了这一点。
比起疼痛,脖颈间更强烈的感觉始终是那份森森的凉意,钢刀紧贴着要害,某种意义而言,除了自己的性命,应修阳的性命也系于其上,所以他无论如何是不敢放松的。也因了这份牵制,不管在我身后怎么样藏头缩尾,他右手的动作和位置,始终是大致不变的。
后背那令人生厌的接触如今倒成了有利,这干瘦老头原就比我高不了多少,如今再一蜷身持刀,整个胳膊几乎就贴在我肩后,之前练儿之针入肩前抵肩贞,若自己对所断不差,只要在合适时机以内力逼银针破后肩而出,不消多大功力,九成能刺中应修阳的天泉要穴!而此穴一痹,持刀之手力道就一瞬全消,那时便是绝好的脱身之机!
……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者,这确实也就是练儿想要传达的。只是,其中有一个环节,她却不一定清楚,而自己对此也难以保证什么。
那便是运功顺不顺利,内息听不听话的问题。
若攒不起足够内力,所谓逼针破体伤敌就是天方夜谭,自己从未做过类似尝试,唯求全力以赴,但仅是全力提气这简单的一点,如今也是极为困难。练儿多少是知道我需要时间运功,所以才有此刻的拖延之举,可我却不曾告诉过她,前几夜的所有尝试,其实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罢了,思忖到此,就发狠地想着,不管之前尝试如何,这一次就算再难再吃力,哪怕硬来,自己也不能失败!
好在心中虽发狠,脑中却清醒,越是焦急就越是专注,气运丹田,一切缓缓运转,不久就又到了那个迟滞不已的程度,这回运功急切了些,对那股灼烧压制不完全,如今体内很是难受,汗也出得越来越多,本担忧这么下去迟早被那老狐狸看出异样,幸而应修阳此时的注意力依旧没放在我这块俎上鱼肉上。
但是即使如此,那也不意味着自己就此可以放心大吉了。
“玉罗刹!你少在那儿演戏耍老子!”运功近半,那厢已眨眼间交手了约莫二三十招,时间过去的并不久,但已经足够这老奸巨猾之辈瞧出来不对劲,应修阳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愤然叫道:“按你的身手,哪儿需要这么多招还占不了上风?我告诉你,十招之内定要取得对手性命,否则,你来看!”
他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已响,虽然一霎间早意识到不妙做好了准备,但左臂一凉后的感觉还是令人差点儿错了气脉。不能痛呼出声,只能咬牙硬抗,耳中尽是是嗡嗡的响声:“你再耍花样多耽搁一招,我就多从她身上割下一片皮肉,这一次是指甲盖大的,下一次就是碗口大的!老子说到做到!”
紧闭着眼,沉浸在一片漆黑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疼痛之余还必须全力调整内息,否则气脉乱行走火入魔才是大麻烦。紧要关头,仅这些就已占据了自己此刻全部的心力,再无余力去睁眼留意周遭反应,只是觉得场中蓦地变得极静,静到居然没有半句人声,又过去片刻,才听得练儿沉沉道:“龙总镖头,看来,我是不得不动真格的了。”
“……随时恭候。”龙达叁的回答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却仍是郑重其事不肯退缩半步。
下一瞬,划破空气的声音陡然就锐利起来。
此刻已没有多余心思去顾其他,只管闭眼催劲运功,疼痛反而成了最佳掩护,此时就算显出什么异样,也会被应修阳归咎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