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有东西,我知道的。”对面的少女定定看过来,语气是少有的平静,好似正陈述一个正确无误的结论:“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搞明白的。”
这话,多年前也曾经听过,那时候还是一个女孩说的,她说你又做梦了么,你在怕什么?她还说你心里有怕的东西,我知道的,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搞明白的。
那时候听到这话,心中不期然涌起的却是恐慌,恐慌于被了解,被揣摩,被看透。
但是,现在……
“……现在不会又在想要躲开吧?别忘了,你回来时可是发过誓的哦!”练儿见我不语,眉头一挑,不放心的提醒道,说到发誓时语气重重一顿,这时候才显出了一点孩子气。
我扑哧失笑起来,带落了眼眶中两滴剩余的泪,却也顾不得,只摇了摇头道:“不躲,只是,我心里的东西可不仅仅一样哦,不知道你要搞明白的是哪一个?”
她不客气的抬头,傲然回答:“全部!”
“……好。”这次点了点头,我低眉一笑道:“那,我等着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天很不顺,写的卡还各种忙,每天只有一点时间上网,上了网来还各种发不上文,直到被提醒可以发在作者有话说一栏,才……咳咳……这可不是作者君的智商问题哦,只是太忙了哦……( ﹁ ﹁ )
不过今天貌似木有抽?那么就直接发试试看吧~~
不抽新花样的话,日更弥补~
☆、余晖行
…
本是想在这里看上一看就快些赶回去,毕竟一路寻过来耽搁了太多时间,黄昏日落一幕固然壮美,但一旦等余晖褪尽,再往回赶就太晚了。
当然,这是练儿出现之前的想法,而现在有她陪伴身边,却再不必去担心什么返回太晚的问题了。
事实上有她陪伴身边,无论去到何方,心总是安定的。
何况眼下,这少女自从表态要自己弄明白后,便不曾追问过太多,我乐得轻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她走下山坡,在夕阳的映照下往断崖前而去。
再近一些,才发现崖下是有几个僧侣在居住的,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面容上却透着虔诚礼佛者特有的坚定之色。
当听闻我们是来特意观佛洞的,这些僧侣表情有点惊讶,但态度却十分的淡然,这寂寂无闻的洞里的那些木雕泥塑还一文不值,不至于引来觊觎之徒,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可防备,只是奉上了一根火把,道一声:“施主自便,记得出路。”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接过火把时还有点犹豫,担心对洞内景物有损,可转念一想,既然隔着久远时光倒也不必太拘泥这些,跃跃欲试之心终究战胜了种种顾忌,我点起灯油浸泡过的引燃物,在火光的照耀下,领身边少女一起进入了那幽暗深邃,高低错落的洞窟群。
踏入狭长昏暗的洞中,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从四壁到穹顶,火光所过之处,所见无不是绚烂的色彩,灵动的线条,一路且行且看,一幅画蕴着一个故事,我自然是对此不甚清楚的,却还是情不自禁想讲给练儿听。
自从得了她那一句表态之后,自己不知怎得,好似占了莫大便宜,又似放下了许多包袱,言行间少了顾忌,也再不会刻意缄默或者回避什么,看着那一幅幅形内容各异的想象世界,就轻声对身边少女讲起了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神话传说,反弹琵琶,观音经变,树上生衣……
我俩皆不是什么信奉鬼神之人,我当故事说,她当故事听,说者自圆其说,听者不求甚解,偏偏都还兴致不错,其中练儿对那种种飞天壁画尤感兴趣,初时将之比作了轻功,后来知道是神仙后才悻悻做罢。
这样游玩了好一阵,直到火光渐弱才出得洞来,此时早已经暮色沉沉,天边剩下了最后一丝余烬。难得一次的放纵任性,终于还是入了尾声。
为那些僧侣留下些许香油钱后,就准备回程,当最后一次仰望这面巍然断崖时,我鬼使神差的一纵而起,跃到自己能一跃而至的最高处,攀住岩壁拔腰间短剑刻下了几个小字,然后落下地来与练儿相视一笑,并不对话,双双飞身掠空,就此踏上返程。
不清楚在她眼中,今日发生的这般种种,是否有意味着什么。
对自己而言,却确实是有所不同了。
不知数百年后,那岩壁之上的小字是否还能幸存,若是幸存,而又有谁恰巧见到,不知会不会将这四个简体字当做了游人不自重的乱涂乱画行为。
四个简体小字,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意思。
我在这里。
对我此举,身边并肩前行的人并没多询问什么,即使此刻正全力赶路,练儿面上的笑容仍是一如既往的自在自得,在朦胧的暮色中,当那束发金环也缚不住的发丝随风飘起时,真令人恍惚觉得眼前少女比刚刚壁画中所见的任何一名飞天女子更鲜活,更动人。
时不时偷偷看上她一眼,除了赏心悦目的缘由外,自己心里也暗暗在猜测她今日作为,今日的练儿真与往日有些不同,对我擅自单独的行动不怒、不问,甚至随后还陪伴着一起开心游玩,表现出来的近乎是一种放纵般的……包容。
是的,包容,坦白说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会将这个词与眼前这桀骜不驯的存在联系起来,更想不到,被包容的那个居然还是自己本身。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什么?往下,却不敢再想。
迄今为止,总是一方面期望着,另一方面却不愿期望太甚,怕只怕是自作多情。
偏头看她,低头想事,脚下无意识的赶着路,左右这漫漫黄沙道也不会突然冒出个什么来,我放任自己沉浸在惯例思考之中,思考太过,以至于被人蓦地一把拉住停下时,差点儿因为缺乏准备而叫出声来。
拉住我的自然不是别人,第一反应是疑惑抬眼看向练儿,但见她面带笑意望着前方,只不过这笑中,却泛起了森然冷意,甚至丝丝戾气。
顺着她含笑的视线往正前方看去,才发现这漫漫黄沙道上,还真会突然冒出点什么。
将黑未黑的空旷天幕下站着几个人,路上有人并没什么,有什么的是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神,还有手上的兵刃。
“喂……”其中一个持刀者看过来一眼,就歪过头对另一人道:“不说只有一外乡小子么?同路的咋又冒出来一个女的?”说话时声音压低,好似以为这样我们这边就听不见了。
“不,不清楚,多个女的有什么,咱一道儿端了,他们投宿的是镇上最好的客栈,再看这穿着,没准真是大鱼!”被他问的人结巴回答道,声音也是一样的低,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瞧这架势,再听这对话,想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的都难,我无奈轻笑,摇摇头站定,练儿更是看好戏似的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在交头接耳,就不耐烦的招呼起来:“喂你们,是卖刀的还是做强盗的?磨磨蹭蹭真是不够爽利。”
此言一掷出,那几个盗匪顿时跳了起来,如狼似虎地几步过来往我们面前一杵,手中大刀一举,其中一人瞪圆了眼道:“你这小丫头!少在那儿装腔!既知我们是强盗就最好,要爽利?那便乖乖跟我们走!叫你们一道的那老头儿速速把银两货物全乖乖奉上,否则……哼!别以为带一根柴火棍就能唬到人!也不看看手腕多细,老子我可是久经江湖的!”
这位久经江湖的“老子”模样倒是算合格的凶神恶煞,听口气也似乎对我们觊觎已久了,怕是从住店开始就盯上了稍,倒正和了铁老爷子住店时那句小心一点的话。
练儿耐心听他说完,然后看看我,无辜的勾起唇角,问道:“这该如何是好?”我想了一想,轻笑着回答道:“随便吧,不弄出人命就好。”
“哼,算你们识相!”这对话落到对方耳朵里,好似生出了什么误会,那位“老子”得意扬起手中刀,道:“我们虽然刀头舔血,但也只是图财,只要你们听话,自然不会害你们的命!”
与练儿面面相觑一下,我失笑着转过头去,而她笑吟吟的往前站了一步,款款道:“这位强盗‘老子’啊,你怕是搞错了,她说的不弄出人命,是叫我啊,不要弄出你们的人命!”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时,眼前的人变了眼神,从一名妙龄少女,变成了玉罗刹。
罗刹女甚姝美,有魅人之力,然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诸天难降。
我看她在人群中猫捉老鼠般玩耍,不禁觉得这绰号起的真是恰如其分,又复想起当初华山之上,她初次面对一帮半吊子所谓的“绿林好汉”,也是这样欺负个够,当时因为不过是个小小插曲,过去便了,谁知道后来的影响倒远超出了意料之外。
若不是受那次影响,练儿后来独自下得山来,还会选择做绿林豪杰么?
想归想,这次可没有再移开视线,免得如当初那样再忽地飞一把钢刀过来才是冤枉,负手看着场中,正如预想的那般惊慌到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练儿只玩了一小会儿,好似就已经腻味了,在圈中朗声提气道:“哼,小小伎俩也敢来卖弄,你们这样算是强盗?也不看看,自己招惹的是强盗祖宗!”
随着这位小祖宗的一声斥,场中几个大汉摔出了数丈远,一个个鼻青脸肿,右手小指已被截断,但也知道斤两,不敢拼命,滚地爬起来就四散奔逃。
这种程度的教训应该算已经足够,却见练儿还盯着其中一人不放,那人已经没了武器,练儿也不曾出剑,只是左一掌右一腿用拳脚织就了个天罗地网,不让对方逃生。
看看天色,已经太晚,再这样让她耍上一会儿不要紧,等全黑下去温度就要骤降,到时候还在外面风尘仆仆的赶路才是麻烦,我踏前一步,正准备提声劝练儿适可而止,却倏地发现这拳来脚往的交锋间,倒颇有那么一些像模像样的架势,这一位自称“老子”的男人,还真不完全是信口吹嘘的。
当然,这所谓像模像样,不过是他的对手未尽全力的放水,练儿与他过了十来招,突然长声一笑,手上随即速度一紧,这下莫说是别人,连我也霎时眼花起来,男人没走两下就哎呀一声哀嚎,翻到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说!金独异是你什么人?”本以为练儿就此罢了,便想要上前去接她,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就见她一脚踏住了地上之人,厉声逼问道:“这只缩头老乌龟躲到哪里去了?”
闻言一怔,怔过之后疾步上前,正遇见那男人瑟瑟缩缩道:“饶……饶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模样虽瑟瑟,可惜那眼珠转动几下,其中的刁滑之色怎么瞒也瞒不住。
“怎么知道他和那抢剑谱的金独异是一伙儿的?”信是不信他,但出于慎重我还是询问了练儿一句,练儿也不多废话,直接一脚踩住那人右手,在惨叫声中对我示意道:“看他这只手掌,尤其是手心处的肤色。”
我低下头,借夜暮中最后一点昏暗的光细细查看,只觉得这人的手好似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候就听练儿解释道:“我这几年在江湖上其实早有耳闻,后来又与义父详细打听过,这正是那阴风毒砂掌的特点,不过此人火候尚早,不过会些皮毛,即使如此,也定与那缩头老乌龟脱不了关系